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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李陵的故事13


李陵被堵在他与门之间,唇被他捕获,黑暗放大了沉郁浓热的呼吸,她浑身软下来,像块糖一样地融化了。

        这可如何是好?她心神慌乱,深恨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脚,也恨他管不住他的热情。

        他离开她的唇,与她额头相抵,沉声笑道:“不是说累了,不来么?”

        她将他推离寸许,黯沉的光透入她和他之间,她看见他眼里的光芒。

        她板起脸,正色道,“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些事,必须得和你商量一下。”

        “欢迎之至。”他大声笑起来,放开了她。

        陆醒的卧室和他外间的布置一样,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小几,靠屏风的位置是个宽大的衣橱,房间里一尘不染,几上的烛火映在地板上,浮出一团跃动的小小光晕。

        李陵站在他身前,自告奋勇给他手臂上的伤口撒药。

        伤口是被尖利的爪撕开的,不长,但很深,狰狞地翻着皮肉,她心下抖了抖,手也抖了抖,药粉撒了他一肩膀。

        “还是我自己来吧。”他笑道,拿过她手中的药瓶。

        “攻击你的人偶,和之前我们幻觉里出现的人偶大军是一样的吗?”她若有所思地问。

        陆醒道:“是。”

        她点点头,“这么说来,杀含珏和攻击你们的,应该就是妬姬。”

        “是,也不是。”他沉默一瞬,想起在水井下洞穴内看到的那几幅壁画,思忖着说,“也许,是更凶戾的东西。”

        几日前李陵给他看的那封信中,提到魔界少君凌随波之所以来人界,是因为魔君座下一位长期被囚禁的前祭师妬姬不久前出逃,并带走了大量来历不明的幽煌果,为了追回这批禁物,凌随波根据其他祭师的指点追来了人界,只是幽煌果有了下落,他现在却遇到了其他麻烦,暂时无法赶来。

        这位妬姬,在二十年前花恒前往魔界之时,与他相识,协助他从魔君花园内偷走了十株圣物幽昙花,事情败露后花恒抛下妬姬逃走,妬姬因而被囚。

        “妬姬来了人界,花恒不仅不避,还把她接进了花府,他难道不怕妬姬杀了他,毁了花家,以报当初花恒背弃之仇?”李陵喃喃道,蹙起眉头。

        陆醒合拢衣袍,拉她坐下,又伸手过来搂住她。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妬姬有大量的幽煌果,这是花恒所垂涎的,而他手里或许握有妬姬的弱点,认为二十年他能制住妬姬,二十年后也仍然能制住她。”

        他叹息一声,“显然,他太自信了,现在的妬姬,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她了。”

        为了生存和逃离囚禁,能做出吞食自己孩儿的事来,即使是在弱肉强食的魔界,也是骇人听闻的。

        并且在尸横遍野、鬼怪出没的囚崖下度过漫长的囚禁生涯,长期被心中的仇恨和怨毒侵蚀,现在的妬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还不好说。

        李陵沉默下来,把头靠在他右肩上。嗯,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有沐浴过后的清香,还有淡淡的药草味道。

        “很明显,妬姬觉得含珏为她造出的人偶不能达到她的要求,所以花恒派人向她示好时,她毫不犹豫杀了含珏,转而投靠花恒,因为花家手里掌握了大批的偃师,何况——”他停了停,揽住她的右臂紧了紧,“还有这次偃师大会。”

        “这么说,他们双方都想利用对方,获取对方身上的资源,所以现在暂时合作了,”她啧啧有声,摇了摇头,“我实在想不出来,获取力量和权利,就这么让人不顾一切吗?”

        陆醒只笑了笑,没说话。

        烛光微微跳动着,满室生香,恍在云端。

        只因她在他怀里。

        他忍不住侧过头来吻她。

        她却大睁着眼睛,显然心思还在别处。

        “妬姬为什么会对人偶这么执着?连含珏做出来的人偶她都不满意……”她道。

        “也许她想要的,现在还没人能做出来,否则她不会去投靠花恒。”他轻啄她的唇。

        “你说,这次偃师之会最后的题目,会要求我们做个什么样的人偶?”她抚弄着他的衣领,“每次题目都是花家所定,会不会这次会按照妬姬的要求来出题,看看哪位偃师能造出她所想要的人偶。”

        陆醒闻言抬头,黑眸沉沉盯着她,“你想到了?所以我让你回青宴山,别参加这次大会。”

        她笑道:“不是都说好了么?再说你不好奇,妬姬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陆醒沉思,“看看这次会让你们做个什么样的人偶,也许就知道了。”

        她忽道:“对了,如果这次指定要做一个男偶,怎么办?”这可是她的盲区。

        他抬眼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片刻之后,陆醒放开她,站起身来。

        他扯开自己的腰带,往地上一扔,接着大义凛然地解开了外袍、中衣。

        修长精实的身体袒露出来,他身体肌肤的颜色近乎杏色,不过分白皙,但温暖而明亮,肌肉与肌肉之间的线条流畅而分明,每一块肌肉,每一处线条都美得恰到好处。

        李陵完全移不开目光,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他的胸膛,想再感受一下那温热肌肤下的柔韧和力量。

        偃师的双手,并不算细嫩,握刀和掌控各种工具的指腹上还有薄薄的茧,按在他身体上的手指纤韧而有力,每一下的抚触都刺激得他呼吸急促、紊乱。

        “还要再脱吗?”陆醒哑声道,手放在了腰带上。

        李陵抬眼看他。

        他身体紧绷着,眸色晦黯,低沉的声线含着几丝暧昧和欲说还休的意味。

        她冰凉的身体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热了起来,心跳也有些不受控制。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她懂的。

        “如果我想看的话,”她舔舔唇角,“陆醒,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他笑,凝视着她的眼睛,眸瞳里燃烧着炙热的暗火,“为什么要介意?是你的话,怎样都可以——只是我不能保证我……”

        她没说话,手指穿过他丝缎般光滑的发丝,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另一只手摸到他腰间,轻轻扯开了他的腰带。

        她的生命注定要结束在二十五岁,短暂的岁月里,她不介意有这样的一个夜晚。

        她其实早就明白,师父让她做一个男偶背后的真正意义。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她希望自己的徒儿在离开的时候,不要有任何一丝遗憾。

        陆醒额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俊颜染上迷乱和陶醉,眼角眉梢处泛起一抹绯色,唇色滟潋,眸中的火焰越烧越烈。

        他咬牙忍耐着,等她的探索和丈量结束,一把将她抱到了床上。

        她腰上的酒壶随着衣带的扯开和抛下,骨碌碌地滚落到了角落里,塞子荡开,里面的梅花酒散了一地。

        带着酒香的梅花芬芳立刻熏染了一室。

        月上中天的时候,陆醒的小徒竹墨来到步雨楼外,径直去了后园。

        他站在陆醒的卧室窗外,毕恭毕敬地朝窗内行了个礼,“师父,您睡了么?”

        片刻后,陆醒平静的声音传来,越过紧闭的窗户,似乎就在他耳畔,“没有,什么事?”

        师父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日没什么不同,但竹墨还是敏锐地觉出了他声线里的一丝紧绷和不自然。

        他迟疑了一会儿,道,“徒儿这两日修习卫铄《笔阵图》,总觉得进展不佳。”

        “哦,说来听听。”陆醒的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响起,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些古怪的动静和声音。

        竹墨心下狐疑,赶忙问道:“师父,您没事吧?”

        里头陆醒轻咳一声,“没事,你说吧。”

        竹墨摸摸头,道:“横如千里阵云,点如高峰坠石,徒儿总是无法得其精髓。”

        “横如千里阵云,隐隐于天空,看似无形,实则有形;点如高峰坠石,磕然有声,如山崩石裂之响,有其形,更有其声。”

        陆醒的声音听起来平缓无波,竹墨放了心,应道:“是。”

        “意在笔前,胸臆空灵,穷尽冥想,直至臻于妙境,此时执笔,方能意透笔端,切记——”陆醒又道。

        “徒儿知晓,多谢师父。”

        “还有其他事吗……”陆醒的声音这时出现了一丝波动,但他很快控制下来,“若无他事,先退下吧。”

        “是。”竹墨又行一礼,转身退开之时,瞄了一眼后园的湖水。

        波心溶溶,圆月的倒影在边缘轻荡着化开,一波波、一道道的水纹裹着灿光从中心震荡开,依稀可见水下的鱼儿如惊弓之鸟,急速在水波间游来窜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圈圈荡着的波纹终至平缓,再次在水面凝结成一圆清月,与天际中的银璧交相辉映。

        月光穿透窗扇,投到室内。

        心跳渐渐平息后,陆醒发现身下的这具身体温度消失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变得冰凉。

        他忍不住将她整个儿纳进怀里,以自己的体温暖着她,温柔地吻她的脸和唇。

        “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冷?”

        李陵只觉筋疲力尽,窝在他怀里没说话。

        “阿陵……”他低声唤她,“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她眼眸虚虚闭着,迷迷糊糊地说:“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圈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一紧,“等她回来,我便向她禀明,我们……”

        他后来的话她没听清,半沉入梦境里,直到他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下,她才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如果赶得及……就在茉莉花开的季节,好不好?”他问她,半晌没听到她的回答,他撑起身体,抚摸她的脸颊,把她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

        “好不好?”

        “哦……好。”她又应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他哭笑不得,“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

        她完全没有回应了,他笑着轻叹一声,搂紧她去了净室。

        净室里有一方宽大的浴池,他打开机关,让温水注满,抱着她沉入水中。

        李陵这会儿睁开了眼睛。

        “我又睡着了?”她不好意思地问。

        “是啊。”陆醒盯着她,眼里的神色有些探究的意味。

        她赧然笑道,“哎呀,这两天连夜做了个小人偶,睡得少了些。”

        他轻抚她的发丝,搂住她起身出了浴池,把她送进干净清爽的床褥间,在她额角上吻了一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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