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萧璇捂着脸不吭声。
“什么叫负隅顽抗？什么叫掀起战乱？他燕国夺我家园，我们为何不能抢回来？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该不惜代价，全力以赴！”卫氏狠狠地瞪了萧璇一眼，气道：“我跟你父皇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东西？！”
萧璇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从小到大，卫氏都是一个美丽温柔的母亲，即便她在外面玩得再疯，也不会对她疾言厉色，不管她犯了什么错，她都只淡淡一笑就揭过去。
她是极宠她的，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态度对待她，更是第一次打她。
萧璇的内心被卫氏逼出了深深的愧疚感，她知道她不想复国的想法很自私，她以为她孑然一身，可以任性地抛弃身上的枷锁，可卫氏的出现让她知道，她并没有任性的资格。
她沉默许久，垂了眼，“母后，儿臣知错了……”
“真知错了？”卫氏的语气缓了缓，问道。
“是。”
“那你可愿意担起复国的重任？”卫氏低头看着萧璇，问道。
萧璇牵出一抹苦涩的笑，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不愿意吗？
“我愿意。”萧璇仰起头，看着卫氏，一字一句地说道。
到了此时，卫氏总算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她伸手握住萧璇的手，将她扶起来，“好孩子，母后就知道你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萧璇看着卫氏，“母后，您是怎么活过来的？”
“母后与你一样，喝了假死酒。”卫氏说道，“你别怪母后到现在才出现，母后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萧璇不解。
“你父皇驾崩之前，便知齐国气数将尽，他给了我一个兵符，让我隐藏到暗处，与孙将军一起，保留齐国的最后一点实力，为你复国作铺垫。”
萧璇想要叹气，父皇若是能够做一个明君，齐国何至于沦落至此？等到驾崩之时才想要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但无论如何，卫氏活着，于她而言已是最大的安慰。
“谢珩是我们复国之路上最大的障碍，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杀了他。”卫氏看了萧璇一眼，说道。
萧璇的心微微一紧，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卫氏继续道：“永宁，为今之计，只有靠你去接近他。”
永宁是萧璇的封号，往日在宫里，人人称她“永宁公主”，父皇母后也都唤她“永宁”。
“谢珩不是好色之徒，想用美□□他，难如登天。”萧璇微微垂眸，开口道。
“再难，不试一试，又如何知道？”卫氏说道，“永宁，母后知道这委屈你了，但为了复国大业，我们所有人都要忍辱负重。你无论如何都要去接近他，若是他能对你动情，那便再好不过。”
青枝听着卫氏的话，心中急得不行，别人不知道，她是最清楚的，以自家主子对谢珩的感情，她是不可能下得了手的，让她去杀谢珩，到最后，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但她什么都不能说，只是担忧地看着萧璇。
萧璇听了，脸上倒没什么多余表情，只是点头应了一声，“是。”
卫氏握住萧璇的手，神色温柔了许多，一如当年深宫里将萧璇疼到骨子里的女人，她爱怜地看着萧璇，道：“永宁，不要怪母后，生于帝王家，你享有无边荣宠的同时，也必须背负你该背负的责任。”
萧璇看着卫氏这副样子，心一下就软了，“我知道的，母后。”
“好了，你回去吧，莫要被人发现了。”卫氏摸了摸萧璇的脸，说道。
“母后，您会留在燕都吗？”萧璇忍不住问道。
“自然不会，此次来燕都，母后只是为了见你一面，但你放心，母后会随时给你传消息。”卫氏说道。
“那您打算去哪儿？”
“孙将军会安排母后的去处，你无需多问，等有一日，你将谢珩杀了，母后定会赶来燕都见你。”
萧璇听了，没有再问下去，只匆匆点了点头，然后和青枝一起离开了厢房。
女院里并没什么人，萧璇和青枝一路无话，一直等她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青枝才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若是不想去接近珩公子，您为什么不拒绝太后？太后一向疼您，若是你执意不肯，她应当不舍得逼你。”
萧璇有些疲惫地坐到了椅子上，她沉默片刻，道：“你错了，母后从前再宠我，如今也不会容我任性了。不然，她不会千里迢迢来到燕都。”
她来燕都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说服她担起复国的重任。
而萧璇没有办法拒绝她，她知道，当卫氏来燕都见她的那一刻，就没想过无功而返，她是她的母亲，最不济，她以死相逼，她又能如何？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还泛着疼，那一巴掌，将她的痴心妄想，都打散了。
她怎么敢妄想，她能拥有普通人平安喜乐的一生？
青枝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走到萧璇面前，“小姐，您的脸有点肿了，我帮您抹点药膏吧。”
“嗯。”萧璇点了点头，将手从脸上移开。
她的神色很淡然，只是眼神略微有些茫然，不知在想什么。
青枝有些心疼，小声问道：“小姐真的要去接近珩公子吗？”
“如今在我身边的，除了你，都是母后的人，我若是不去，她保不准又要来一趟燕都了。”萧璇笑了一声，声音里有一丝怅惘。
青枝没再说话了。
到了中午，僧人送来斋饭，萧璇没胃口，没吃就去睡了。
等她一觉睡醒，已经到了傍晚，她是被饿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喊了一声：“青枝，我饿了。”
“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问问晚上的斋饭做好了没有。”青枝听到声音，连忙道。
萧璇坐起身，穿好衣裳，喝了杯茶，等着青枝端饭菜来。
等了许久，青枝终于回来了，但却两手空空，脸上还带着愧疚的神色。
“怎么？还没开饭？”萧璇摸了摸咕噜咕噜的肚子，问道。
“不是……”青枝犹豫了会儿，道：“宝国寺的僧人说他们过午不食，没有晚膳……”
“什么？！”萧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他们自己不吃，香客也不让吃吗？”
“倒也不是，若是身体不适的香客，只要提前告知，他们还是会准备晚膳的，但我们不曾提前告知，便没有做。”
“那我们自己做不行吗？”萧璇问道。
“奴婢本来想找点食材自己给小姐做的，但他们的米菜是由山下的农户送上来的，今日正好吃完了。”
“……”这是天要饿她？
“不过奴婢打听过了，这宝国寺的后面有一条溪。”见萧璇一副绝望的模样，青枝笑道。
萧璇眼睛一亮，“有鱼？”
“应该有。”
“走走走，我们走。”萧璇迫不及待地拉着青枝出了门，以前她也跟青枝一起外出游玩过，青枝不仅抓鱼厉害，烤鱼也厉害，所以每次出去若是遇到溪流，萧璇总要让青枝抓两条鱼烤一烤。
此时，太阳还未落山，两人绕到宝国寺后面，意外地发现后面竟然还有一片桃花林，不过，因着山上冷，所以还未全部绽放，很多都还是花骨朵，可纵然这样，也还是美不胜收，宛如仙境。
两人穿过桃花林，便看到了一条小溪，这条小溪从旁边一座更高的山上延伸过来，溪水清澈，不过让萧璇失望的是，也许是这山上的溪水太过清澈了，竟然愣是没看到一条稍微大点的鱼，在溪水里摇摆的都是些与手指般长的小鱼。
“小姐，没事，奴婢多抓几条，总能让您吃饱的。”青枝安慰道。
萧璇摸了摸青枝的脸，一脸温柔，“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青枝抽了抽唇角，不过见萧璇还能说笑，心里倒也安心了。
她看了眼萧璇的脸，虽然有些微红，不过已经看不出被打的痕迹了。
青枝指了指一旁的一块还算平坦的大石头，说道：“小姐，您先在这儿坐会儿，奴婢去拾点柴火。”
萧璇点了点头，在石头上席地而坐，安心等着青枝回来。
青枝做事利落，没过一会儿就抱着一堆柴火回来了，她先是点燃了柴火，然后迅速脱了鞋袜，下水捉鱼去了。
很快，她就捉了十几条小鱼回来。
鱼小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不需要清理内脏，所以青枝麻溜地烤上了。
而这时候，夜色也悄悄降临，但萧璇满心满眼都在盯着篝火上的小鱼，过了会儿，她眨了眨眼，左右张望了一番，道：“我好像闻到香味了……不会被别人发现吧？”
“寺里的僧人这时候都在诵经，不会过来的，而且我们是在寺庙外杀生，想必他们也不会怪罪的。”青枝说着，拿着一根串着小鱼的细树枝递给萧璇，“这条熟了。”
萧璇立刻眼馋地拿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因为青枝在上面洒了盐巴，配上小鱼天然的鲜味，味道极好，萧璇吃得津津有味，连脆脆的鱼骨都咽下去了。
“好吃！太好吃了！你这手艺，半点没生疏！”萧璇边吃边夸赞。
“小姐，您慢慢吃，别噎着了。”青枝见状，笑道。
就在主仆俩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正往这边走来的两个身影停下了脚步，飞墨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在溪边烤鱼吃的两人，抽了抽唇角，小声道：“这秦小姐可真不是一般人。”
试问哪个大家闺秀，会在寺庙外烤鱼吃的？
关键是她吃完之后，还来了句，“这鱼还是小了点，都不够我一口吃的……”
黑暗的桃花林里，谢珩看着那篝火前吃鱼的女子，明明是不同的脸，可却总是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嗔一喜，都像极了萧璇。
甚至连吃鱼的模样，拿着树枝的姿势，都和萧璇有莫名的重叠。
“你说这世上可有两个长得截然不同却拥有同样的眼睛、声音，甚至喜好、动作的人？”谢珩看着萧璇许久，深邃的眼眸中有不为人知的情绪滚动。
飞墨一听，也没作他想，纳闷地问道：“主子，你确定这不是同一个人易了容？”
正所谓当局者迷，飞墨这话听在谢珩耳里，却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眼前的迷雾，他突然抬步往萧璇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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