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两副面孔
“京市年年有雪。”薛钧泽无厘头来了一句。
不明所以的薛钧熠仰起头看看两人。
祝星星脊背发凉，深深地看了薛钧泽一眼。
她最近过得实在是太自在，刚刚居然透露了在现代的生活环境，还被眼前人听到。
“我…”
祝星星一时语塞，刚想收回手。
薛钧泽接过她手里的篮子和书，道：“好看的是你做的，更好看的是秦霄做的。”
说完，他从篮子中拾起一个“大白馒头”，说：“挺可爱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调侃，丝毫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祝星星抬头，薛钧泽的脸在微暗的环境中看起来不太真切，但她提起的心莫名放松了些。
回知青点的路上，祝星星远远看见秦少萍拿着一本书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她有些好奇，停下脚步，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观察。
过一会儿，牛棚里一位中年妇女挎着篮子走出来。
秦少萍似乎也瞧见了，站起来，边低头翻书边往牛棚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在大娘低头掀开篮子的时候，秦少萍撞了上去。
“大娘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好奇这本菜谱里做菜的方法了，没有看路。”秦少萍揉揉自己的肩头，将手里的书封面摊在大娘眼底下。
土黄色的封面上是大大的“李氏食单”几个字。
站得有些远，祝星星不知道秦少萍拿的是什么书，但她莫名觉得对面的大娘脸色瞄见书的封面后，脸色更冷了些。
大娘的态度是出乎秦少萍意料的冷淡，说：“以后走路看路。”
说完，大娘直接离开。
“大娘，听说你以前是御厨传人？”秦少萍叫住大娘。
等大娘回头，她羞涩地低下头，道：“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跟你学做饭？”
似乎怕眼前人怀疑，秦少萍眼睛蓄满泪水：“我…我…母亲想把我卖给她领导家的一个傻子，我不想人生就这样，所以报名下乡。前两天去废品站发现了这本食谱，又听说你以前是御厨传人，所以想跟你学学手艺。”
“我不是什么御厨传人，我是改造对象。”大娘冷淡地来了一句。
秦少萍激动地上前抓住她的手，说：“大娘，求求你帮帮我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大娘冷漠地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秦少萍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她紧盯着大娘离去的背影，泪珠还挂在眼角。
祝星星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头雾水，不明就里。
原女主的所作所为着实有点奇怪了，早上撮合男主和别人，下午拎着食谱到牛棚卖惨拜师。
秦少萍倒没有气馁很久，攥紧手里的食谱，心里开始谋划下一步。
她抬腿往知青点走，迎面而来一个小脚女人，衣衫褴褛，脸上的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衣服裤子也在滴水，脚步踉跄。
女人频频回首，脚下却丝毫不见放慢，不经意撞到秦少萍，整个人向一旁歪倒在地。
秦少萍手里的食谱别碰倒，掉在地上，被女人身上的水洇湿一片。
她急忙捡起，翻开，有些页面的墨迹晕开，看不清字迹。
“你走路不带眼睛？”秦少萍的怒火涌上心头，脱口而出。
小脚女人抱住头，嘴里嘟囔道：“别打我，别打我，别打我。”
她说着，脚在地上蹬起一片尘土。
“咳，咳。”
秦少萍咳嗽两声，更生气，朝女人吐了一口唾沫，说：“疯婆子。”
她前脚消失在小路上，一群小孩便出现，围住地上的小脚女人，开始拳打脚踢。
“你们在干什么？”祝星星抓住一个小孩的后衣领把他拎起。
被拎起的小孩嚷嚷道：“她是地主家的小脚媳妇！我们要打倒地主！”
“我们要打倒地主家的小脚媳妇！”
其他小孩一起附和道。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地上的小脚女人反应更加激烈，额上渗出血迹。
祝星星放下小孩，在地上捡起一泥块，向上抛抛，左手抓住，右手握拳。
下一秒，她的右手挥向左手，泥块在她手里化为沙土，簌簌往下掉，吓呆了一众小孩。
“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们打人。”祝星星笑眯眯地说。
所有小孩像是被按下行动键，跑开，边跑边回头。
领头的小孩叫嚣着：“我要把我哥叫来！”
祝星星蹲下，女人的状况很不好，脚踝肿了一大块，身子住不住地颤抖。
她将地上的女人横抱起，是意料之外的轻，她身上的骨头突出得有些硌手。
牛棚里。
“姐姐，吃包子！一航和一晴怎么没跟着你回来？”薛钧熠屁颠屁颠地跑到薛莹身旁。
薛莹对堂弟向来宠溺，摸摸他的头：“一航和一晴在他们爷爷奶奶家，姐姐回来住一段。”
说话间，她的咳嗽止不住，几乎说两个字便咳一声。
“怎么了？”薛钧泽问。
薛莹眉间皆是疲惫，脸色很差，答道：“感染风寒，最近镇上邮局招人当邮递员，你姐夫要当邮递员，没时间照顾我，他爸妈那边也照顾不来三个人。”
“晚上让翁先生替你把把脉。”薛钧泽说。
薛莹揉揉眉心，道：“再说吧。”
接着，祝星星抱着人出现在门口。
薛钧熠蹬蹬蹬跑过来，惊呼：“大伯娘，你怎么了？”
“小豹，大伯娘没事。”小脚女人虚弱地抬起头，安慰道。
薛钧泽和薛莹闻声走过来，薛莹忽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扶住门才好受些。
“哥，快点，快点，再慢她就要跑掉了。”小路远处传来小孩的叫喊声。
薛钧泽从祝星星手里接过人，脚顺带一勾，将门关上。
“别让人知道你来过这边。”祝星星还愣着，就听到薛钧泽瓮声瓮气道。
小路尽头出现一大一小两身影，小孩拉扯着年轻人往前走，看到祝星星，大喊：“哥，就是她，就是她欺负我。”
没曾想，他哥见到祝星星的第一眼，脸通红，扭捏地打招呼：“祝…祝…祝小知青，下…下…下午好，哦不，晚…晚上好。”
祝星星从两人身旁经过，眼神都没给一个。
年轻人痴迷地盯着祝星星的背影，小孩在一旁气得跳脚。
墙角，一个白发老人望着祝星星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都是命，一切都是命。”覃豫祥抬头望向微暗的天空，某个方位出现一颗异常耀眼的星星。
他一边往牛棚走，一边摇头晃脑道：“真有趣，真有趣，真有趣。”
天已经黑透，薛钧泽站在后院，盯着漆黑的夜空出神。
“她是知青吗？”薛莹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
“嗯。”
薛莹话机一转，语气有些轻声：“虎子有喜欢的人啦。”
“没。”薛钧泽的耳根开始变红，转身，耳根更加热。
薛莹拎着他之前做的手套，笑眯眯地看着他。
薛莹笑眯眯的样子，逐渐与记忆中的另一个人重合。
“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薛钧泽突然冷静了下来。
薛莹摇摇头，笑着道：“哪有什么两个世界、一个世界的？只有努不努力。”
“莹丫头说得倒很对，哪有什么两个世界的。”覃豫祥突然出现，一脸神秘地说道，“何况这都是命运。”
薛钧泽看向他。
覃豫章是搞封建迷信被下放的，他看起来很正常，但时不时对着天空喃喃自语，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村里人都说他脑子有大问题。
“天机不可泄露。”覃豫祥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让自己后悔。”
知青点那边，祝星星刚回到知青点就发现秦少萍跟在祝小娟身旁，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亲热地喊着“小娟姐”。
祝星星挑眉，看来女主又要用她的金手指了。
晚饭后，秦少萍坐到祝小娟旁边。
“小娟姐，我们说说悄悄话嘛！”秦少萍摇摇她的胳膊，撒娇道。
烛光给她渡了一层暖黄色的滤镜，她比平常好看了许多。
祝小娟想抽出手臂，秦少萍的手像铁钳一样擒住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我没什么要和你说的。”祝小娟翻了白眼，手臂被拽得生疼，偏偏秦少萍脸上云淡风轻，让她有苦说不得。
最终，祝小娟还是架不住秦少萍的缠人，被她半拽半拉到了后院。
祝星星跟在两人身后，藏在黑暗中倚着门框看着两人。
“小娟姐，你平时用什么擦脸啊？”秦少萍开始拉家常。
祝小娟有些不耐烦，还在尝试挣脱她的手，道：“雪花膏。”
秦少萍对她的态度不甚在意，小声道：“小娟姐，你知道秦霄喜欢谁吗？”
祝小娟望着她一言不发。
“小娟姐，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就告诉你。”秦少萍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空灵。
祝小娟莫名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受控制，眼神聚焦到秦少萍的眼睛上。
皎洁的月光下，能勉强看清秦少萍脸的轮廓，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有一个小漩涡，不断地吸引着她的目光，最终要将她的目光全部吞没。
“祝小娟，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堂妹，想想你以前的生活，想想你这短暂的一生里所有的经历。”秦少萍紧盯着祝小娟的眼睛，低声道。
祝小娟手上动作的幅度慢慢减小，月光下的脸越来越苍白，痛苦的神色慢慢在她脸上浮现。
“祝小娟！”祝星星清亮的声音像落入水的石子，让寂静的后院泛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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