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袖春阁身为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男倌馆,夜里恩客自是络绎不绝,白日里却也难免是冷清的。
但是现今白日里,一辆马车倒是驶向了袖春阁。
“阿汝,快些下来,贵客要到了。”门被粗鲁的敲响,阁里的妈妈正在挨个门地喊着,外头一阵马仰人翻。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离,脸上还带着睡意的杜汝勾了勾嘴角,只穿了一件单衣,神情自在的倚靠在窗边,嘴里一边哼哼着“今日阁里不开张”,一边看着窗外的马车徐徐停了下来。
“小王爷,您来啦,阁里都已经安排好了。”门口的侍女走上前去,在马车外头恭敬地小声说到,身旁几个跟着的仆从都低头候着。
车帘子被掀起,一只如玉的手暴露于众人眼下,下面的人见了急忙上前去扶着。
下了马车的,是个身着绀色长袍的男子,身段清瘦。一头乌发用游远冠高束起,这比起身上不显眼的衣着,可是要夺目的多了。
“看来这位贵客分量不小啊。”杜汝暗自想着,来人的排场不大,可这晃眼的头冠就彰显了身份,起码来者不同于往日的商贾一族。
杜汝瞧见男子眼上蒙着银白的布片,心中诧异:竟然是个眼盲之人。
这贵客也不知怎的,忽然抬头往上望去,似乎在看他一般。
杜汝挑了挑眉,也不知道究竟是巧合还是对方隐隐察觉了他的视线。若是后者,这贵客恐怕身世就更加不简单了。
来人很快低下头去,被众人围拥着进了里头。
杜汝对着再度变得冷清的窗外,笑了笑,索性仍旧随意挑了件白衣,只是不同往日的披发,用发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
侍从带着小王爷步入厢房中,将他安置在屏风后,尔后安排十位男子入了内,不大的厢房瞬间显得拥挤起来。
“小王爷,您瞧,这都是馆里的佳人。”侍从斟酌着言词,恐惹了这位小王爷,这京城里能止小儿啼哭的摄政王独子可是一向以欺凌奴才出名的。
在其身后的无一不是美人,一行人隔着屏风站着,明知道屋里的人看不清外头的场面,但也没人面上敢冷着脸,一个个顺从地垂眸卖笑而立。
“换一批吧。”屏风外传来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外头的人不知这位贵客的身份,或是担心有人不愿而不敢告诉他们身份。可带路的侍从是知道的啊,当即是松了一口气,快步带着一行人走了出去……
厢房的门一开一闭不断,一批又一批人来往。到后来,干脆是不关门,让人一边出,另一边入。
出去的人也一个个安静着,没敢发出些声响来,显然是先前受过馆里的招呼的。不过在门外可就不同刚才老实,一个个的神色各异,互相挤眉弄眼着。
杜汝的到来自然也引的其他人注目,多数人是认识他的,对着他一通打量,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少年面孔稚嫩,一双眼里透露出的是机敏的光辉,但还是夹杂着青涩,一看便知道是个未经人事的,他身姿略显单薄,已经初具利落的身段,还未抽条的身量不高,只是一身朝气在脂粉味中格格不入。
近几年来方接手袖春阁的管事可是大胆,刚入阁便收了不少身无可依而自愿卖身的男子。袖春阁能够生意红火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阁里有着各样的美人,更是因为为了满足各方癖好,特意的分门别类的有了兔爷和相公两类,这哪怕在京城里也是独独一家了。
杜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在一群披发艳衣的“相公”里,自己这样一个负责端茶送酒卖乖的过来倒是格格不入。
“阿汝,你可算来了。”南辰嬉笑着,打趣一旁正来的美人。
安静的场面里,出声的人音量不大,但先前还不老实的身影一个个的都低下头盯着脚尖站在了自己该站的地方。
“管事大人今个也来瞧瞧生意了?”杜汝看着本该一袭红衣的男人扮起了女样,朝他露出个单薄的笑容。
“可不是,”南辰眼里冒着精光,看着进出的各色佳人被打发了出来,扯了扯杜汝的衣角,对他眨了眨眼,又撇了撇嘴道:“阿汝快进去,为我争先脸回来。”
杜汝看着面前容貌艳丽的男人冲自己抱怨着,觉得好笑的同时隐隐是被算计了的感觉,道:“那我就进去也给大人丢丢脸面了。”
南辰故作愤怒的回了他一个眼神,杜汝嬉笑着转身,脸色立马平静了下来,小步踏进。
“小王爷这是最后几位了,您再看看?”侍从也有些累了,和离自己最近,也是一同共事打杂的杜汝皱了皱脸以示抱怨起来,嘴上依旧是恭恭敬敬的。
杜汝老老实实站着,低着眉眼,嘴角却还是忍不住的挂起。
“那,就他吧。”玉渊抬手,侍从走入屏风内,看见小王爷指的方向,可不就是先前他正与之挤眉弄眼的杜汝。
“这是我们阁里平日里负责酒水的杜汝,现今才十七岁,阁里还未让他接过客。”侍从轻声用仅有两人能够听见的音量说到,心里却也是有些紧张的觉得不会是他害了这孩子吧。
玉渊点了点头,以表自己听见了。
“那,您可要这次便将这位带回去?”侍从见动摇不了小王爷的主意,弯下身来,低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玉渊沉思了片刻,随即道:“你们先下去,将他留下与我谈谈。”
侍从听了,退出屏风去,用眼神他们退去,独独用手朝杜汝指了指,又指了指屏风内,杜汝心领神会的停在了原地没有动弹。
待一行人退了出去,厢房门关上后,杜汝抬起头来看向屏风内,隔着屏风仅能看见一个人的大致身形轮廓来,也不知这位贵客挑人是以何为水准。
不对,这位贵客是个双眼有疾的,即便没有这屏风也看不见他们。杜汝出神的想着,心思更多还停留在自己那应当还有这温度的榻上,他差点直接失仪打了个哈欠,强行面目扭曲的按下冲动来。
“你……你进来吧。”里面传来声音。
杜汝走入里头去,近距离的瞧见了这位贵客。
玉渊察觉着脚步渐渐靠近,莫名的红了耳朵,迟疑地开口道:“你可愿意做我王府里的王妃?”
“这……”杜汝愣了愣神,这又是哪一出。
玉渊隔着特制的布片,只能依稀瞧见人的模样,他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你无需担心别的,入了王府,不必侍奉其他人,只需要占着王妃这个名分便可,吃穿用度我也将同王妃相待你,待到来年新帝回京,你若是想,我便寻个名头放你自由。”
说到最后,玉渊的声音几乎是轻不可微,他低着头,杜汝清晰的看见这位贵客的耳垂通红,心里笑了笑,“您,愿意日后再放我自由?”他轻言问了一句,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玉渊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我乃摄政王的独子,此次只因为为解决说亲一事,婚期约莫着半年我便可以安排你离开。”他解释道,心里头对于自己后句话却有些不情愿。
“那等会儿我便随着小王爷您离开。”杜汝笑语盈盈的道,他又哪知晓什么摄政王,对京城的事事印象都还停留在十年前,什么风言风语的大事也只能从上头东家和酒客的嘴里听见。不过在阁里见多了什么因为家里人说亲而躲到青楼里来混日子的,倒是头一回见直接来娶一个回家的,听着将来还有自由身,他自是乐意的。
不过他还是落了个心眼,道:“那待会还请小王爷同我立下字据吧。”
杜汝入阁时年岁小,便多是做些酒菜的活儿,虽说自他入阁便知晓自己所将面对些什么,但有幸的是碰上阁子换了背后的当家人,前一任东家本来还打算等他长熟了卖个好价钱,这一转手,他又在后头瞎混了几年,至今倒还未碰上那皮肉的生意。
玉渊见他高兴的模样,不再多言,两人一同出了厢房,一旁有人在门外侍候着,玉渊让人交了赎身的钱,便先行被人扶了出去。
南辰冲杜汝笑的妩媚,“哎呦,我这最勤快的小伙计今日可是要走了。”
杜汝听了莫名颤了颤,想起被管事压迫,欺榨做工的近几年。
“莫要怕我啊阿汝,”南辰又朝他抛了个媚眼,“先前的妈妈教你的想必也是兔爷的那门子事,这位贵客要找的,可是男相公呢,我稍后让人送些东西去王府给你,可别说我这管事待你不好啊。”
杜汝满心是逃离管事不必做苦工的喜悦,没几个字听入耳,也没了往日精明的样子对他痴痴傻傻地笑了笑,点点头便上楼收拾行囊,身后的南辰却是笑的奸诈。
回到马车里玉渊伸手摘掉眼上的布片,轻轻摩挲了下手里薄薄的纸张上的名字,失望之余又有些欣喜。他听见脚步渐近,又再度蒙上了布片。
“小王爷。”杜汝上了马车,纠结了半刻,还是选择坐在了玉渊的对面。
玉渊伸手,把手里的纸张递了过去。
杜汝接过一看,听面前的人道:“字据就不必再立,我直接将它给你。”
杜汝正准备起身跪下谢过他的新主子,却被他的话语及时阻止,“不可跪我,也不必如此喊我。”
“嗯……那便多谢小……多谢东家了。”他小心翼翼的把卖身契折起来收入怀里。
玉渊皱了皱眉,却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借着布片的遮掩正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看。
心心念念的人正在自己面前,玉渊用目光小心翼翼的描绘着他的身影,一如过去。
杜汝今日穿着的是一袭白衣,在民间除了丧事外不大会有人穿,更何况是在王府这种地方。
在玉渊眼底却觉得杜汝浑身散发着亮色,黑白二色之间,这样一个人显得格外耀眼,否则也难以让他在一个混乱的青楼里第一眼便瞧见了这人。
是了,小王爷随着狐朋狗友初次步入青楼里,便瞧见一个身着白衣仿佛会发光的身影在到处打转,也有人瞧他长得俊俏,但一身白衣多半又觉得他晦气。
玉渊听闻他人说,青楼里的小倌都着红衣,有如新嫁娘看着娇媚。他却觉得其他人身上却都是黯淡,只有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小厮最为好看。
玉渊久久的看着他,杜汝也全盘不知。
他身旁放着的正是他收拾起来的这十年来在阁里的行囊,十年他也不过这几点物件,一个小包裹轻飘飘的,就宛若他在这繁华地段,不过是无根浮萍,自以为择了个良处,实际上还是在一个地方不断经受风雨罢了。
杜汝侧目,隔着马车帷,还可以看见阁里的门正朝西敞开,外头的风光同十年前早已经是天差地别,也不知故人如何……
自己来不及感伤,便要去一个全新的地段生活。
杜汝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眼底下还发着一圈青。迷迷糊糊的,就靠着一侧沉沉睡去,心里想的却是:明天晚上不用上夜班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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