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夏季晚间暴雨突兀猛烈,电若走蛇。
雷声霹雳响彻整座城市,电光破窗照得一瞬苍白。
窗户被风雨吹开,露了一条缝,细雨从外面飘进来。
门外头磕磕绊绊东西撞到的声音,程一宁蜷缩着身体陷在被子里。
门从外面被推开,电光闪烁。
单薄的身影立在床头,衣裙在狂风中摇摆,雨声和雷声交织一片。
她背对着光,看不清神色,偶有电光照进眼里,闪烁着破碎般惨烈的光。
程一宁从被子下探出脑袋,瞳孔微缩。
被黑影笼罩下,宛若深渊炼狱。
冰冷的指尖探出,轻轻拉了拉她的裙摆,被恐惧侵轧的声线颤栗,“妈…”
林淑柔罔若未闻,床沿轻凹,她坐了下来。
空洞无望的目光看着程一宁,被雨水浸湿的碎发贴在脸颊。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程一宁的头。
一下又一下,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宁宁,妈妈才是对你最好的,你是妈妈的好女儿,你永远都要站在我这边…”
她轻言慢语,声线缱绻,温柔又缠绵,飘荡在无边黑暗中。
程一宁一动不敢动,恐惧侵袭着神经激起浑身颤栗。
心脏提到嗓子眼,呼吸屏住,手指紧紧揪住床单,指尖泛白。
忽然,窗外一声惊雷霹雳。
林淑柔手猛地拽紧,狠厉的往旁边一甩。温柔的脸庞刹那间狰狞狠厉,眼底的恨意如同尖刀,她癫狂疯魔,刺耳的尖叫声、咒骂声,一声声砸进程一宁耳里。
“你怎么不去死?!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
“你是不是后悔回来了?你是不是真的认那个女人是你母亲了?你是不是恨我…”
“你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你去死、你去死…”
忍着头皮撕裂的惨痛,程一宁轻手拍了拍林淑柔,克制着颤抖,“妈,我是宁宁,你怎么了?”
倏地,林淑柔手一松,目光落在她脸上。
窗外淋淋沥沥的雷雨交融,电光编织成一道细密的网,将她锁住。
林淑柔脸上狰狞痛苦的表情又变得凄苦绝望。
“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的声音轻轻的,在簌簌雨声中听不太清,喃喃自语。
程一宁忍着害怕,轻轻拍她的背。
林淑柔渐渐的清醒过来,脸上癫狂的神情已经不在。
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已经记不清了,她起身关上被吹开的窗户,转身叮嘱她,“晚上睡觉怎么不关好窗户,窗帘都浸湿了…”
她絮絮叨叨的念着,像夜晚操心女儿睡不好觉的寻常母亲一样。
程一宁缩在被子中,听着她渐渐离开的脚步声。
夜晚笼在黑暗中,她蜷缩着,浓稠浑浊的夜色沉甸甸压在心头。
心口像破碎的帆,轻飘飘。
风挟裹着白色纱帘,一滴莹珠从眼角滑落。
思绪一下被拉扯到很久之前。
那时她还是江昆昊战友的遗孤,从小就被接到江家。
初到江家的时候,她营养不良,瘦弱不堪,五岁看起来像个三四岁的小孩。
那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有英俊温润的叔叔,温柔善良的陈阿姨,还有冷淡却对她非常好的哥哥。
年迈的阿婆常年卧床,她从小是被周围人接济长大的可怜虫。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看人的脸色,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个误入繁华的乞儿,恐慌又期待。
渐渐的她融入了这个家庭,第一次感受到了温馨。
命运像是个圆形罗盘,一切都会回到刚开始的地方。
当虚伪撕破,十六岁的她知道自己是叔叔私生女那一天,她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个世上。
无休止的争吵,半夜被乒铃乓啷砸东西的声音惊醒。
这样的时光长达一年,她搬出了江家,又住进了另一个家里,她自称是她亲生母亲,却又陌生了十几年。
她沉默的接受着命运安排,像个木偶人被人操纵着一切。
两年后,在医院看到冷冰冰病床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了无生息。
江珩仇视的目光,恨意滔天。
她犹如坠入冰窖,浑身冰冷。
短短十几年的人生,破碎不堪。
沉甸甸的压在她的肩上,偶尔夜半十分,被噩梦惊醒,沉重的室闷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
如果回到过去
她应该死在四岁时的那场高烧里
将秘密掩埋
——
南城天气变化大。
昨晚狂风骤雨,第二天仍然艳阳高照。
昨晚没睡好,这会脑仁涨得痛。
她目光盯着天花板,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今天周末,她慢吞吞起来时,林淑柔已经不在了。
她洗漱完出来,餐桌上放着纸条。
是林淑柔给她留的,
——厨房温着粥,你吃了再去上奥数课。我今天晚上有事,你自己在外面吃。
程一宁看完,捏着纸条扔进垃圾桶。
余光瞥见一课白色东西,她募地停了一下,将纸条从垃圾桶捡起来。
下面有一粒白色的药,她顿了一下,蹲身捡起来。
小小的药摊在掌心里。
她捏了捏掌心,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转身,拉开林淑柔的房门,打开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的药盒已经空了。
回忆起昨晚林淑柔的行为,她可能又发病了。
头皮隐隐还有刺痛的感觉,她拿起里面的空盒,装进书包里。
-
下午补完课。
程一宁站在公交车站旁,给邹显巍打了个电话。
接通的声音响起,她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手机,轻声开口,“喂,是邹医生吗?”
电话那头响起一道中年男音,“嗯,宁宁啊,今天没上课吗?”
她嗯了一声,“我想过去拿点药,您方便吗?”
“上次的吃完了吗?”
“嗯。”
“好,那里过来吧,我现在有点事,你来了直接去门诊室找我。”
“嗯,好。”
挂断电话。
车流疾驰而过,刮起地上的枯枝残叶。
她顺着梧桐树道走,微风渐起,树梢沙响,光影斑驳。
阳光叶缝中投下,她抬起手,光影落在指尖上,一晃而过,终究是抓不住的。
等公交车间隙。
身后草丛里有流浪猫喵喵叫唤的声音,“喵呜~”
程一宁犹豫了下,那猫又细细叫了一声。
“喵呜~”
程一宁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奈何那只猫叫得虚弱又可怜。
她轻轻扒开枯草,抬眼看去。
一只白色的小奶白窝在草丛里,骤然看见陌生人,一双眼睛微睁,直溜溜警惕的盯着她,受伤的爪子紧紧扒拉着枯草,喉间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程一宁试探的伸出手,小奶猫身体颤抖一下,往旁边避开,低吼声越加绵长。
程一宁手指僵硬的收回,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轻声开口,“你受伤了我帮你看看好不好。”
说完,她又伸手,试探的往它脊背上抚去。
指尖在上面轻轻摸了一下,它不再低吼,才慢慢地把手伸过去。
小奶猫骤然肌肉紧绷,藏在绒毛之下尖利的爪子一点一点露出来。
程一宁整只手摸了过去。
倏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阿灵。”
程一宁惊了一下,手不小心落在了它受伤的腿上。
“喵~!”
小奶猫突然惊叫一声,猛地跳了起来,爪子朝她挥了一下。
程一宁整个人都呆住了,身后一道力住着她胳膊,猛地往后拉。
程一宁本来是蹲下的动作,这道力来得又快又猛,几乎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伴着往后的力道,脚踝一崴,她一下往后坐去,不知坐到了什么,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唇畔擦过粗糙的布料感,她疑惑的抬起眼。
四目相对。
程一宁整个人都是呆的。
她坐在陆迟舟的鞋上,脸正对着在他的腰腹之间,一站一坐,陆迟舟垂下头看她,深邃漆黑的瞳仁像两个极致的黑洞,有漩涡盘旋,低沉阴郁。
从程一宁这个角度望去,完完全全的仰视。
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清亮的眼睛带着迷惘。
湿热的气息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着说不清的意味。
像是电流袭过全身,从脊背升起一股酥麻爽感。
他低声开口,声线像打磨过的砂轮,低哑地噙着笑意,“程一宁,你占我便宜啊。”
程一宁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眼睛直溜溜对着眼前的东西。
鼓鼓囊囊的,似乎动了一下。
生物课不是没上过。
她忽地涨红了双脸,惊得瞳孔睁大,嘴巴微张,惊叫了一声,手掌撑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颤颤巍巍的抬头,因为羞愤,眼尾已经泛红,齿贝咬着下唇。
陆迟舟知道有点过了,收起脸上的调侃,正经的问,“你没事吧?”
程一宁之前很怕他,但是现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红着眼眶瞪他,小声骂人,“不要脸!”
“什么?”
她声音小,陆迟舟没听清,蹲下身,往她靠过去,“你刚才说什么?”
从来不骂人的程一宁:“…”
她没继续骂,瞪了人一眼。她涨红着一张脸,眼睛蕴着湿意,瞪人完全看不出危险,倒像是不听话的小屁孩。
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不理他。
陆迟舟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懒洋洋在后面喊,“喂。”
还是不理人。
隔了几秒,他又开口,“程一宁。”
程一宁转过身,扒开草丛,去看里面的猫,依旧不理他。
“阿灵。”
程一宁豁然转身,“你烦不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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