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一中晚自习只要求前两节，后面一节不强制。
程一宁上完两节，和吴跃鹏请了假。
夏季悄然而过，这几天天色暗的早了些。
日落月升，城市霓虹灯盏盏点亮，在暗夜中像一颗颗发亮的星星。
马路边车水马龙，疾驰而过的汽车，留下一道模糊残影。
程一宁站在公交亭引路牌下。
身后广告墙上翻过一张张广告。
前两天雷暴雨，白炽灯被挂倒的树枝砸断。
临时挂了盏小灯，光影微弱，将将照亮脚下的一片空地。
夜风刮起裙摆，在风中摇曳。
尼古丁烟草味挟裹而来，程一宁底下头，地上两道影子缠绕在一起。
她从引路牌玻璃前，看到身后的影像。
陆迟舟单手插兜，斜靠在亭檐，垂下的指尖夹着支烟，目光垂下不露痕迹的看着地上的影子。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颀长。
周围学生开始多起来。
陆迟舟抬眼在反射的镜像里撞向她的目光，随后轻轻勾唇笑了下。
程一宁没有像之前一样躲开，而是静静的看了一会，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开。
426公交停下来，程一宁跟着一群人走上车。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陆迟舟在最后慢悠悠的晃上车，顿时嘈杂的声音凝固。
有人认出他来，“迟哥，来这儿坐。”
陆迟舟站在中间，一只手搭在上方扶手，他人很高，轻轻一抬便搭上了。
闻言，他转头，望向那张陌生的面孔，淡声，“不用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车上有人窃窃私语。
身后淡淡的气息萦绕在周围，汽车停靠，惯性的往前一晃，那种气息更强烈了一分。
程一宁坐如针毡，她撇过头，望向车窗外的夜景。
陆迟舟淡淡垂下眼睛，乌黑柔软的头发被头绳绑成松松的马尾，轻轻搭在肩头，露出修长白皙的劲勃，她皮肤又白又薄，几乎能看到埋在里面的青筋脉络。
疾驰的列车，光线忽明忽暗。
前方窗户被人拉开一个空档，一股风灌进来，扬起几缕碎发，发尖轻飘飘的拂过手背。
在隐秘黑暗的角落里，勾得人心底发痒。
窗外路灯晃过，霎时照亮一片。又迅速后退，留下一片隐晦。
陆迟舟喉结轻轻滑动一下，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垂下的指尖，在被挡住的角落里，把握着那缕头发，轻轻缠在指尖，又松开，又握紧。
程一宁落在外面目光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耳尖泛起淡淡绯红。
她垂下眼睫，轻轻颤了几下，放在膝盖的手指，揪着裙摆。
公交停在最后一站，程一宁站起来，从后门下车。
往小区里走了一会，地上的影子明目张胆的跟在身后。
在原地停了几秒，回头看，陆迟舟散漫的跟在她身后，噙着淡淡笑意的目光不远不近的看着她。
时间像是停滞了下来。
地上的影子被拉成一条线。他们站在两边。
陆迟舟背驰着光，身后光影交织在一起。他眼底有几分明亮的笑意流转，像淬了烈酒的星火，不远不近，却炙热如火，有几分虚无缥缈的柔情萦绕。
夜风呼啸，鼓吹起他黑色短袖。
云雾之下窥探出的月光，在她心底生出隐秘的贪恋。
“你跟着我干什么？”
她的话有点明知故问。
陆迟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漫不经心的轻笑一声，喊她，“程一宁，你有点坏啊。”
程一宁愣了几秒，不知道他从哪儿得来的结论。
“我都跟了你一路了，你现在才跟我说话。”他的声线有些沙哑，像打磨过的砂轮，在夜间低低轻笑，一声一声，悠长缠绵的落在程一宁耳朵里。
陆迟舟属于硬朗的那种长相，五官深邃，睫毛浓黑，嘴唇削薄。眉眼向上挑动时，冷厉的眼神柔和下来，总是给人无限温柔缱绻的臆像。
她捏了捏手心，压下不规律的心跳。
勉强镇定下来，“我已经到家了，你不能跟着我了。”
“我知道。”他淡声。
无言的尴尬，夜色静谧。
陆迟舟迟疑一会，终于把想问很久话说了出来，“你是不是不想让学校的人知道我们认识。”
程一宁募地心底一紧，刹那抬眸看他。
他眼神直勾勾的，直接又明亮。
程一宁有几分自惭形秽的狼狈，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
过去的两年，她只想将自己碾进尘埃被人遗忘。
她不喜欢周围关注的目光，不喜欢被人发现。她默默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陆迟舟却一次又一次的闯进来，她开始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他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太受人关注了。
他桀骜不驯，光明磊落，在学校里永远是焦点，永远生活在阳光之下。
两个看似南辕北辙的人，在暗地里偷偷牵扯。
她即怕被人发现，又隐隐有种私密的快感。
这种阴暗的想法让她又喜又厌。
她的脸色苍白了一分，有种自己阴暗的一面，突然被人戳穿的羞耻感。
她咬了咬唇，削薄的身影，在夜风中萧瑟。
陆迟舟突然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扬起的眉梢神采飞扬，眼神真挚又热恋。
他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程一宁目光唰地一下望过去，定格在他脸上，看见了一幕她这一生也难以忘却的风景。
在无数个失眠难捱的夜里，一次次闯进她的脑海中。
陆迟舟仰着头，嘴角噙笑。
漆黑的眼底像有枯树燃烧，噼里啪啦炸出一片星火。桀骜的笑声在风中穿梭，张扬不羁，舌尖在嘴里一裹，顽劣的说，“就像跟你偷情似的，还挺刺激…”
-
漆黑的房间里，程一宁在床上辗转难眠。
一会又翻了个身，一闭眼，耳间总是回荡着陆迟舟最后那句话。
她羞恼的重重往他脚背上一踩，转身跑回了小区。
心脏一声声跳动的节律，回荡在静谧的暗室。
再次翻了个身。
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宁宁还没睡吗？”
程一宁翻身的动作一僵，拉过凉被，轻轻盖在头上，声音闷出几分沙哑，“马上睡了妈妈。”
门外迟疑了会，轻轻嗯了声，脚步声渐渐走远。
程一宁拉开被子，露出小半张脸。窗外缺月挂在夜空，孤冷寒寂。
枕头下手机震动声轻响，她吓了一跳，慌忙拿出来，将声音调成静音。
耳尖竖起，听见对面关门的声音。
她躲在被子里，将手机打开。
逼厌狭小的空间，光线微弱，呼出的热气在手机屏上形成薄薄水雾。
她打开水机，点开微信。
[l2--：程一宁，你睡了吗？]
想了一会，隔了几分钟，才回。
[l2--：马上睡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
[l2--：你想看阿灵吗？]
程一宁回想了下，才想起来是他养的那只猫，她有点后知后觉的觉得陆迟舟给这只猫取的名字是故意的。
她心里有些羞耻，正准备说不看，对面都不给她拒绝的时间，一个视频直接打了过来。
程一宁惊了一下，心虚的看了看门口，随口直接掐灭屏幕，关机，动作一气呵成。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样做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
隔了半响，心情平静下来。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目光放在黑暗的地方，思绪渐渐放空。
-
这天晚自习，八班几个人逃了课。
网吧烟雾缭绕，陆迟舟疲软的躺在沙发里。
顾骁的哥哥顾远坐在对面位置，将瓶口搁在桌沿，用力一拍，盖子掀开，酒瓶里的气泡咕噜噜往上冒。
他将陆迟舟杯子倒满，指尖夹烟，往唇间一咬，吸了口，吐出的白烟一圈圈往上冒，“你们上次让查的那个ip应该是韩漠的，不是他也是跟他有关的人。”
这事顾骁早就跟他说过了，他淡声，“嗯。”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顾远随意问了句。
放在以前，陆迟舟是不打算理会的，这种污蔑人的难招数他还看不上眼。
学校里私下怎么说，他从来不在乎。
不过现在却觉得浑身难受。
他喝了口啤酒，冰凉刺激喉咙，说话声音低哑，“下周把他约出来，我可不喜欢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顾远愣了下，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在意这些了？”
顾骁单手搂着陆迟舟肩膀，笑得贱嗖嗖的，“迟哥现在把贞操放在第一位，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玷污了。”
“滚。”陆迟舟一手撂开他。
季宇想到上次的事，笑的直打颤，“哈哈哈，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顾远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继续说，“下周他们在嘉欣台球馆。”
“嗯。”
“我到时候把那个ip账号的身份信息给你。”顾远收回手，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手腕上的佛串。
陆迟舟淡淡应声好。
迟疑了几秒，顾远继续说，“你现在没有回去了？”
“嗯。”
“你爸上周还问我你的情况你…”顾远还没说话，陆迟舟就闭上眼睛，陷在沙发里，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索性他也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说，“十一月陆航有个展览你去不去？我弄了两张内部票，到时候你和顾骁去看一看。最新推出来的一款战机，看起来还不错。”
陆迟舟垂着的睫毛轻轻动了下，隔了半响才嗯出声。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顾远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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