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在人家家门口还给人家闹了个大乌龙，文凝凝尴尬之余又有些歉疚：“抱歉啊，因为肖主任的微信头像是个头发花白的爷爷，我就想当然地以为肖主任本人也是位老爷爷。”
王艺乔道：“这不怪你，好多人看久了肖主任的头像都这么以为。更何况，肖主任微信头像里的那个人，确实就是梁师傅。”
“啊？”
文凝凝一边道歉，一边在心里默默为自己闹的乌龙找理由：哪有年轻人拿老年人的照片做头像的，而且用的还是别人的照片，这也太奇葩了。
仿佛听到了文凝凝心里的疑问，王艺乔又接着解释：“其实这里面也是有故事的。我们肖主任人长得高大帅气，而且专业能力过硬，是我们集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任级别领导。当年晋升公示的时候，一堆院里的小姑娘看到他的晋升照片，都犯花痴来找他，偏偏当时他正负责清山核电站延长运行的安全评估和主控盘台改造工程，忙得焦头烂额，这些小姑娘乌泱乌泱地找来，或多或少地也打扰到了他的工作，让他不厌其扰。”
王艺乔推开办公区的大门，拉着门把手，示意让文凝凝先进去，然后继续说：“后来有一天，他跟同事聊天，无意间了解到，有项研究表明，一个人的微信头像会影响一个人的第一印象，如果用人物做头像，久而久之，有些人甚至会以为微信头像里的那个人就是本人。他们聊天的时候，梁师傅正好就站他旁边，然后他就干脆随手给梁师傅拍了张照，直接用作了微信头像。再后来，找他的人就慢慢少了，他觉得特别有效，就一直沿用了这个头像，已经用了好几年了。”
王艺乔一边领着文凝凝去往她办公室的工位，一边自顾自地分析：“其实呢，我倒是觉得，找他的人变少了，跟他换了微信头像也没有太大关系。他当时实在是太忙了，整天见不到人，不是在核电站，就是在去核电站的路上。人都见不到，又何谈发展关系呢？再加上他本人实在太过严肃，不苟言笑，小姑娘们在他这儿讨不着好脸色，也就渐渐歇了这份心思。”
呃好吧，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不过，听完王艺乔这么一说，文凝凝倒是起了些好奇：这位肖主任年轻的时候到底长啥样呢？能吸引这么多小姑娘争相恐后地去追他。
王艺乔很快便带着文凝凝到了她的工位。他们办公室的工位空间都挺大，工位与工位之间还有高高的隔板。王艺乔打开电脑，给文凝凝360度演示了一下核电站模型的整体外观，文凝凝对照着这个电子模型，将之与自己刚刚在一层展厅拍的那些实体模型照片一一比对，很快便对核电站各个部分的组成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文凝凝不禁感叹：“果然还是直接参观演示更高效啊！”
王艺乔道：“那当然啦！待会儿梁师傅还会带咱们去体验一下vr，到时候你还可以用第一视角参观整个‘华夏一号’核电站。”
在王艺乔的工位参观完核电站的电子模型，梁师傅便领着她们去了vr体验室。果然，vr体验非常直观也非常震撼，里面还有非常详细的装填燃料等动画和模拟实操。文凝凝一边体验，梁师傅在一边适时地做了一些讲解。通过第一视角的vr体验和梁师傅的细致讲解，文凝凝进一步深入了解了核电站设备的运转轨迹、运转规律。
等她们参观和体验完模型，肖伏安的会正好也开完了，双方相约在会议室碰面。一路上，还没见到肖伏安的人，王艺乔就开始给文凝凝打预防针。
“凝凝老师，我提前跟你说哈。肖主任这个人，对专业上的事情非常认真，所以要求也会非常严苛。去年夏天，我们院接待了高校核研院的好多位博士来做必修实践，结果因为有个博士因为在项目中给到的数据参数不够严谨，被他训得狗血淋头，差点下不来台，自己一个人跑去楼道里哭，还好巧不巧地被肖主任给撞见了。最绝的是，人家都哭成那样了，他还疾言厉色地跟人家说，哭什么哭，哭没用，还说什么你这错误如果是在核电站实际施工运行的时候犯的，到时候哭的就不止是你一个，而是千千万万个受核辐射影响的家庭，还拿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吓唬人家，搞得人家内疚万分，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道歉，哎，那场面，也是怪让人心疼的。”
文凝凝听罢，倒是很认同肖伏安的做法。她认真地替肖伏安解释：“可是肖老师说得没错呀！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核安全重于泰山。肖老师对他们严格，不仅仅是对他们负责，更是对千千万万个家庭负责。”
听文凝凝如此说，王艺乔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说：“可是你知道吗？他在那个时候还那么疾言厉色地批评，都让那个博士怀疑人生了，搞得人家自信心都没了，当天晚上就跟人家导师说要暂停实习，甚至还想退学，不想继续走核科研这条路了。”
“啊？这么严重啊？”文凝凝蹙了蹙眉，“不过肖老师确实说得也没错。”
她好奇地问王艺乔：“那这件事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他自己弄哭的，自己去哄呗。听说他后来给那位博士模拟了在实际生产流程中，将错误的数据参数交付之后会经历的种种工序，结果发现这数据在经过第一道复核工序的时候，就会被打回来，压根不可能运用到生产中，再加上他自己也现身说法，找了一些自己犯过的低级错误也给那位博士展示了，告诉他吃一堑，长一智，人都是会成长的，这才让那位博士又重新找回信心。”
文凝凝的重点显然有点偏：“肖老师也犯过低级错误吗？”
“怎么可能？”王艺乔理所当然地反驳，“他给那位博士展示的那些低级错误，全都是他以前带的别的实习生曾经犯过的错误。咱肖哥是出了名的严谨细致，专业能力杠杠的。在核电安全领域，他如果说第二，估计我们单位没人敢说第一。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仅专，还涉猎广，像核电新人可能各方面的问题比较多，由他来做系统化的梳理和解答再合适不过了。一会儿他如果说话太直太冲，态度不好的话，还请你多多担待。”
“没事，我比较欣赏专业能力过硬的人。只要他能解决我的问题，他态度再怎么不友善也没关系。”顿了顿，她又有些疑惑地问，“不过，肖主任真的是那种不太平易近人的人吗？我听你管他叫‘肖哥’，感觉他应该还是挺平易近人的吧？”
“啊？”王艺乔有点懵，反问道：“我刚刚喊的是「肖哥」吗？”
文凝凝点点头，确认道：“对呀。”
王艺乔拍了拍脑门，懊恼地道：“哎呦，我这几年私下里都喊顺口了，刚刚都口误了。我们内部还是都管他叫「肖主任」。因为他太严格了，大家其实或多或少都有些怕他，不太敢与他称兄道弟。我老公跟肖哥是k大少年班的同班同学。他们私下里关系挺好的，时常会聚一聚。我之所以有时候会叫他「肖哥」，其实是跟着我老公叫的。不过，到了单位，我也不好搞特殊，就还是像别的同事那样，叫他「肖主任」。说起来，他这次之所以能答应给咱们做技术外援，也有一部分我老公替我出面游说的原因，不然一般人真心请不到他的。”
在跑偏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文凝凝这次又抓错了重点：王艺乔看着年纪轻轻，居然都已经结婚了！
她惊讶地问：“你还这么年轻就已经结婚了？！”
王艺乔笑道：“不年轻啦，我今年都已经30岁啦！我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
文凝凝的瞳孔地震了：“啥？你居然连孩子都有了？我一直以为你才二十四五岁。”
王艺乔听罢，乐得哈哈大笑：“那我就当你这是对我的夸奖咯！”
仍然身处震惊中的文凝凝一脸歉意：“抱歉我之前一直以为您跟我同龄，有点儿没大没小地喊您「艺乔」。我之后都叫您「艺乔姐」吧。”
王艺乔倒是很爽快，不拘小节：“没关系，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我只是痴长你五六岁，你不用顾忌什么辈分，没关系的。”
俩人辗转到了办公室，肖伏安还没到，王艺乔便领着文凝凝坐下：“肖主任估计一会儿就到，麻烦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王艺乔很快便出去了，出去时还顺带轻掩了一下会议室的门。文凝凝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呆着有些无聊，便索性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往下看。
今天天气很好。虽说已是冬天，窗外的阳光却非常灿烂。文凝凝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窗外的景色一顿拍。会议室所在的楼层不算高，无法俯瞰院里的全景，好奇的文凝凝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也看不太清。她灵机一动，拿起手机，对着屏幕一顿放大，远处的景物在超感光学镜头下，竟然不断拉近。
正当她暗自窃喜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文凝凝身后冷不丁地响起：“涉密单位，闲杂人等还请不要随便左顾右盼、随意拍照。”
沉浸在拍照中的文凝凝被这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得一激灵，手一抖，手机就从手中直勾勾地落下，砸在了窗台，又接着掉到了地上。她忙俯身蹲下去捡。好在会议室里铺了地毯，给了手机一定的缓冲，可毕竟从高处摔下来，屏幕上肉眼可见地摔出了几条裂缝。
文凝凝懊恼地捡起手机，一边用袖子擦了擦手机表面上的灰尘，一边自我反省：这也怪不得人家，确实是自己不对。就算不是涉密单位，当主人不在的情况下，客人在房间里随意走动、随意观察，确实有点不太礼貌。
她将擦干净的手机握在手里，站起身，鞠躬道歉：“抱歉抱歉，是我不对。我是今天受邀来参观的，这是我的访客证。”
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访客证，刚抬起头，却不期然地撞进了一双清亮幽深的眸子里。
这双眸子真好看。干净纯粹的同时，却又仿佛盛满了智慧的灵气，摄人心魄。瞳孔很黑，仿佛里面有一股漩涡，能将灵魂吸入其中。
文凝凝有一瞬间的晃神，直到来人的眼睛眨了一下，她才迅速回过神来。
直觉告诉她，这位就是真正的肖伏安总师了。
也是，长着这么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和倜傥俊俏的面孔，确实容易招蜂引蝶。作为被系统认证的颜值博主，文凝凝自恃自己对于美貌的抵抗力已经比平常人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却依然在他面前乖乖缴械投降，输得丢盔弃甲。
果然，接好了水的王艺乔刚一进来，就对挡在门口的肖伏安道：“肖主任，你站在门口干嘛？怎么不进去呀？”
肖伏安淡淡瞥了王艺乔一眼，面无表情地质问：“你没对访客做保密说明吗？非引导的情况下禁止随意左顾右盼，更禁止随意拍照。”
虽然只是淡淡地一瞥，可他强大的气场却让文凝凝感到浑身一冷。
文凝凝总算是体会到这位肖主任是如何地严苛了。这在外人面前，他连兄弟的媳妇儿、纯纯粹粹的自己人都怼，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啊！文凝凝忽然就对之前那些追求他的女生们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以及敬佩：姐妹们还真是勇气可嘉！
王艺乔倒是不以为意，显然是早已见过了大风大浪。她道歉道得很是顺口：“哦，抱歉，这次是我忘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肖伏安“嗯”了一声，便走进会议室，落了座。
因为刚刚的小插曲，气氛有些凝重。王艺乔走到文凝凝身边，在她前面放了一杯水，接着又走到肖伏安身边，也给了他一杯，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偷偷对文凝凝眨了眨眼，摊着手耸了耸肩，离开之前又暗暗指了指肖伏安，绕到他身后，装作报复似地在虚空中对着他打了一拳，逗得文凝凝憋笑不已。
文凝凝不禁在心里感慨：这位姐姐可比一般人有趣多了，难怪看着这么显年轻。
经过王艺乔这么一闹，气氛倒是终于重新恢复了正常。
进行学术探讨时，肖主任倒是温和了一些，不像刚才那般疾言厉色。他给文凝凝系统地讲解了一番核电安全的基本要求和一些注意事项，双方又针对科普视频的切入角度做了一番探讨。一番沟通下来，文凝凝对肖伏安在专业领域的建树和旁征博引的能力暗暗叹服。尤其是，当他得知文凝凝是a大数学系博士时，他竟然采用了一些数学原理对核能理论进行说明，作为数学领域在读博士的文凝凝忽然有一种触类旁通、醍醐灌顶的淋漓畅快。
她很真诚地对肖伏安道了谢，没想到肖伏安竟然对她绽放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若有似无，稍纵即逝，若不是恰巧捕捉到，很容易忽略。全程看着肖伏安冷若冰霜的文凝凝忽然就有点懵。
有一说一，肖伏安虽然从一进门就一直端着一张冷脸，可他真笑起来的时候，还真是挺好看的。那感觉，就仿若久经沙场的战士终于得以卸下全身的冰冷伪装，露出被掩藏的柔软的一面。文凝凝的心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酥酥痒痒的。
等他们探讨完，外面的天色早已黑了下来。肖伏安接着去开另一个会，王艺乔则将文凝凝送到楼下，又给了她一个核电站公司的吉祥物手办，以及整个“华夏一号”核电站的设计书。临走时，王艺乔还不忘为今天肖伏安批评文凝凝的事儿道歉：“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也怪我，没事先跟你讲清楚保密细则。”
文凝凝忙摆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还得多谢您今天全程带我参观。麻烦您回头也帮我谢谢肖主任，他真的太强了，居然还能用数学的方式讲核能。今天跟他交流完，我感觉我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自己的研究领域分分钟就能从数学领域转到核能领域了哈哈。”
王艺乔笑道：“肖主任本科是学数学的，研究生才转到核能方向。”
文凝凝很吃惊。肖伏安看着年纪不大，年纪轻轻做到主任级别已是不易，没想到学习经历也这么神奇，竟然还是跨专业。
王艺乔顿了顿，又对文凝凝笑着说：“说起来，我和你还算是校友呢！我研究生也是a大毕业的，我老公本科毕业后，来a大工院了，我跟我老公就是在a大认识的。不过肖哥倒是一直在k大，后来又去了国外深造，毕业后才来的b市。”
“啊，原来是师姐呀！”文凝凝一脸惊喜：“师姐有时间来母校玩儿呀，我一定全程作陪。”
王艺乔眨了眨眼：“好呢，正好十分想念母校的麻辣香锅了，到时候可不要嫌我叨扰哦！”
晚风中，文凝凝笑得如花蕾初绽：“嗯，等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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