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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毫无医德


傅盈盈蘸取笔墨在人名之后画红点,一个红点便是小嫌疑,两个小红点便是中嫌疑,三个红点便是大嫌疑,四个红点则是重中之重。

        济仁堂的问诊簿子十分齐全,她先前拜访过的病人家宅,即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也拢共二十来处嫌疑。

        而洪医馆便另当别论了,现有的账本之中所调查过的人,十个里头有五个,对洪医馆是满言奚落,心中更觉洪医馆有这样的下场简直大快人心。

        嫌疑之处,则多达两三百。

        且处处都是两至四个红点。

        傅盈盈不免有些头大地托着下巴,仔细地翻看着当初和这些嫌疑者交谈的笔札记录,思来想去,她又回了牢狱。

        昏暗的牢狱之中,祁赵君坐得笔直,目光全然落在手中的问诊记录上,脸色凝重得仿佛在看什么人间冤案,便是连傅盈盈的到来也未察觉。

        “哈!”

        傅盈盈忽起顽劣之心,发出惊吓之声后,伸手去夺问诊记录,没成想祁赵君竟抓得死死的,她根本没有拽动簿子一分。

        “你要拿回去?”

        祁赵君抬眼盯着她,眼中不似前几日那般清冷怡然,倒透着几分苦大仇深。

        傅盈盈忙追问:“这簿子有什么问题吗?”

        “在看到这簿子之前,我从未知晓,原来这世间并非所有医馆都是有良心有底线的,普通的磕伤说成是骨折,普通的肺热说成是绝症,普通的酸痛说成是寒风入邪,开的药材味味昂贵,开的药方张张鸡肋,普通的喉干都能拖成咳血,简直是有悖医德!”

        祁赵君难得表露出几分激动,脸上现出的愠怒,让他看起来更有人样,不似随时要离开人世的悲愤神仙。

        傅盈盈几乎看得出神,直到祁赵君将手中簿子往桌上重重一丢,才回过神来:“如此说来,难怪对洪医馆不满的病患那么多,我去拜访之时,许多人甚至懒得掩饰,当场破口大骂,原是这么一回事。”

        祁赵君脸上仍有愤怒,气道:“历来,便只有救死扶伤的医者,这等为了敛财折磨病患之人,不配称之为大夫!”

        傅盈盈拿起问诊记录瞅了两眼,并没有从这些表象之中看出什么来,当即打起祁赵君的主意来。

        “祁大夫,可否劳烦你将簿子中缺了大德的记录勾出来,我也好去调查。”

        傅盈盈这话还没落地,祁赵君便冷笑一声:“呵,你可真是为难我了,这页页缺大德,处处没良心,要我如何勾选?”

        “只管勾选那些时间一长,病患会知晓上当的病例便是。”

        傅盈盈说话间又草草翻了几页,见有些页面被人用墨水浸染,看不清字迹,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

        “祁大夫,你看这些被墨水浸染之处,只有几个字能看到,你可否猜出是什么病例,又是什么药方?”

        祁赵君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无奈摇头:“无能为力。”

        “好吧,那你便快快将那些知晓上当的病患勾选吧。”傅盈盈在一旁入座,双手撑着下巴,静待祁赵君将完工的簿子交到自己手中。

        如此专注的凝视,很让祁赵君分神,他拿起笔,十分不悦地开口:“你能不盯着我吗?”

        “祁大夫可是大夫啊,大夫应当很是专心致志才是,总会受外界的影响?”傅盈盈强词夺理,一双眼睛并无移开之意。

        祁赵君没了办法,只得由她盯着,手中勾选病例的速度不由得暗暗加快。

        “行了,拿去吧。”

        “祁大夫好快的动作呀,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祁大夫的容颜呢。”

        傅盈盈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接过簿子的速度却极其快,转身离开的动作更是快如一阵风,瞬间消失在祁赵君面前。

        她将祁赵君勾选出来的病例和自己所记录的嫌疑人对比,最终确定一百三十七个嫌疑人。

        虽说嫌疑人少了一半,可傅盈盈未感半点轻松,她忙誊抄一份名单差人送到云何在手中,自己则重新拜访名单之上的人物。

        王家大宅——

        王家娘子时常腹痛,未怀子嗣,肚子却如七月孕妇一般。

        洪医馆声称有神药可治此症,王家娘子连吃一年,仍无动静,再去其他医馆就诊之时,才得知王家娘子腹中长有包块,已然没救。

        去年小寒日,王家娘子便过世了。

        上回傅盈盈拜访之时,王家娘子的丈夫,便对洪医馆破口大骂,甚至笑着拍手,大喊死得好死得妙。

        那茶水入口,也是滔天的恨意,让傅盈盈肚腹难受好一会。

        此刻再来,却恰巧撞上了王家一家祭奠,傅盈盈躲在门外亲眼看着男子瘫坐在蒲团上,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娘子,若非那黑心的洪医馆,你如何会离开我?”

        “我只恨宰了洪医馆的人不是我,竟让他们死得那般痛快舒服,若是我,我必然折磨他们一番,也让他们知晓什么才是人世间真正的痛苦。”

        傅盈盈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默默将他名字之后的四个红点划掉,重新点上一个小红点。

        西城棺材铺——

        棺材铺老板六个月前吃鱼之时被卡鱼刺,洪医馆的却说鱼刺已经划破喉咙,进入血液之中,若想要鱼刺消融,需得连着三十日吃雪莲碧果。

        一百两一个的雪莲碧果,他硬是吃了三十个,数月后,他知晓真相,大闹洪医馆,并放出狠话,要不了多久,必然要亲自送上七口棺材,让洪医馆的人整整齐齐下地狱。

        虽事发之日,与棺材铺老板放下狠话有些差距,可仍有巨大的嫌疑。

        傅盈盈见棺材铺大门敞开着,便顾自走入,只见两三名木匠正忙活着制造棺材,其中一个裸背木匠注意到来人了,头也不抬道:“对不住了,这几日我们需要赶制七口棺材,没时间做别的棺材,开春再来吧。”

        “七口棺材?”傅盈盈有些诧异地追问。

        “是啊,那洪医馆不是死了七个人吗,我们老板从前放过话,洪医馆的人若是死了,他必定亲自送上棺材,老板非要说话得算话,我们也没办法。”

        傅盈盈听到这个回答,心中不免诧异,急忙追问:“可据我所知,你们老板从前和洪医馆有些矛盾,七口棺材可不便宜,还都是上好的木材……”

        她的话没说完,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不丁被打断。

        “人都死了,七口棺材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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