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软弱叶年年VS巫婆叶年年
闻西村依山而建，布局紧凑，灰瓦白墙鳞萃比栉，小路古朴蜿蜒，却四通八达。
叶氏三兄妹不识路，只看到哪里有人便往何处走，走过破败的祠堂、书院和民宅，又走过牌坊、巷道、古桥，经过干涸的鱼塘、荒废的稻田、无精打采的古树，仍然没有看到有半个老头的身影，甚至连稍微上一点点年纪的人都没看到。
村中之人虽病病殃殃的，但却并未衰老。
渐渐看到的人越来越少，此刻他们沿着一条曲折多变的小巷子走，不知何时已走入村子深处。
巷子两边是高高的院墙，墙上爬满了黑灰色的藤条，挂满了斑驳的灰苔，空气中有飞散着的灰色飘絮，不知是哪里飘出的。
叶乘风右手轻轻一抓，那飘絮顿时四散开。他看了看手中抓到的一小片，轻声道：“好似烧符咒的纸灰。”
叶年年和叶清影围过来看了看，那一小片飘絮此刻已散落成细碎的灰色点点，毫无痕迹地混入空气中。
叶年年心下感到一丝不安，道：“若是烧符咒的纸灰，怎么这样多？”
话音才落，他们望向来时的路，只见天地之间黑压压一片，已到处弥漫着这样的灰色飘絮，与这村子混为一体，就像风一样自然地飘散着。
飘絮最多的地方，便是巷子深处，依稀可看到是一座古宅。
那古宅在岁月侵蚀下已成断壁残垣，只剩一个大致骨架。
他们走近了看，那古宅墙头已脱落，墙体裸露在外，大多砖墙已坍塌。那大门破损不堪，往里看阴森晦暗，如同废墟。
就是在这样一座年久失修的大宅骨架后方，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座山连绵起伏，想来闻西村便是背靠此山而建。
砖瓦满地狼藉，但宅子堂前却还有一处秃噜噜的空地。
让叶氏三人觉得诡异的是，那满院的杂草似乎特意避开了此处生长，将这片空地正好围成了一个长方形。
靠近后山的地方，仍有不断飞起的灰色飘絮，轻轻散落在空气中，漫无目的的飘荡，又叫一阵偶尔而来的风，吹散成无数黑色点点。
突然，叶清影惊叫一声。叶乘风和叶年年陡然警觉，去看叶清影。
只见她指着一处地方，道：“我好像看到那个老头了。”
叶乘风和叶年年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矮小佝偻的老头儿不知何时出现在原本空无一人的残垣中。
这就是那神秘老太太的老伴么？
只听叶清影又一声清脆“啊”，又见她生生将自己嘴巴捂住，不再发出惊叫。
他们顺着她指的另一个方向望去，连叶年年都想惊叫出来，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赫然又出现一个同样矮小伛偻的老头儿。
叶年年往第一个出现的老头望去，又望望这边这个，还来不及感到诧异害怕，突然，越来越多同样的老头儿在他们周围凭空出现，没有任何声响和征兆。
妖气！置身在这阴气笼罩着的村子里，又加之三人身上附着的阴气，他们竟然都没有发觉这妖气！
随着愈来愈层出不穷的老头儿出现，已经将他们三个渐渐逼到一个残垣角落处。
诺大的古宅废墟中此刻竟立满数不胜数的小老头，甚至都挤到外面巷道上去了。
因那些老头儿个子实在短小，只到叶年年的膝盖处，所以放眼望去，便是一片片光秃秃的头顶汇聚成的一大片荒凉贫瘠，稀稀疏疏有少数几根白发坚强地垂坠着。
叶氏三兄妹现下才了然，这些便是那穷鬼的真实面目，是在这片土地上经历十几年不断滋生而出的穷鬼。
当初难道就因为这样一个小小东西，让曾经富饶的闻西村走向此刻的绝境？
饶是那村外忽而出现、又毫无征兆离开的老太太说过，这些穷鬼会对他们三人耳听不闻，眼觑不见，但他们三个仍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又尽力将自己缩在角落，不敢触碰到任何一个老头儿。
叶年年看着一个挨一个的穷鬼老头，忽然心下怀疑，他们正巧就是来找老头的，而这里满满当当全是，神秘老太太的老伴不会就在这里面吧！
一个很厉害的老太太和一个穷鬼老头相恋了，受到世俗的反对或者家人的反对，抑或是什么别的巨大的阻碍，所以他们分家了，一个住这个村，一个住那个村，就像牛郎织女一样遥遥相望。
他们还爱着对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太太一直未再嫁，怎料那老头心生怨恨，带着整个村子走向覆灭。老太太还爱着老头，但是因为各种问题却进不来，只好叫他们来阻止这一切，以免言书回和沧何误伤了她老伴。
合理！
叶年年心中得意，一定就是这样的。
她很想把这个推论告诉叶乘风和叶清影，奈何此刻不能开口，万一吸引了那些穷鬼的注意，他们的小命呜呼在这里不说，一旦也变成穷鬼……
她想象着若是他们兄妹一不小心变成穷鬼，被叶家赶出家门，言书回平静地摇摇头道：“在下也没办法了。”然后便留给他们一个决绝的背影。
沧何定是不会抛弃她的，可他们现在是三只穷鬼呀，比一只还多两只的三只穷鬼，最后沧何被拖累惨了，一怒之下将叶乘风和叶清影拍死了。
她悲愤交加终于和沧何决裂，从此孤单一人，像那梁云瞻一样，在某个平静的午后，选择了某个荒郊野岭，自我了结了这悲惨的一生。
那个害阿爹阿娘、害叶家的那个黑影站在她的尸体旁，冷眼看着她，不停地嗤笑着。
叶年年还在无限遐想，心情却随着自己将要面临的悲惨穷苦的一生而低落极了，陷在悲伤的心情之中无法自拔。
饶是如此，她仍感到她的心好像隔了层板，有个沉甸甸的东西卡住了，令她更难受了。
同时，她脑后仿佛住了个声音，一直在小声窃笑和嘀咕：“好可怜，越可怜越好笑，嘻嘻嘻嘻。”
啊，一个人如果同时拥有两个灵魂，便是这样吧！
叶年年看到有两个自己装在自己的身体里，一个人型的自己伤心掩面啜泣，另一个妖型的自己愈加开心地在旁边狂笑。
更可怕的是，叶年年看到人型的自己缓缓倒地，就像刚刚幻想中在荒郊野外自我了断后的叶年年，慢慢地变成一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而妖型的那个叶年年，突然急速衰老，乌黑的长发瞬间白发如霜，皮肤剧烈松弛下来，个子不断萎缩，渐渐地白发也随之掉落。
眨眼间，诡媚貌美的那个叶年年瞬间变成一个骨瘦如柴、矮小驼背的老妪。那斑驳衰老的脑盘子上秃秃的，只余两三根银发丝还抖擞着。
她脸颊凹陷，眼窝深深下陷，嘴唇干皱，张开那掉光了牙的嘴巴，依旧狞笑着，声音古怪而尖锐。
真实的叶年年旁观着这一切，但她没有身体，只是一个思维。这个思维现下很是着急，她不想看到这一幕继续下去了。
不，不能！
不能变成内心像这个坏年年一样丑陋的人，也不能变成那个哭着死去的弱叶年年。
真实的叶年年像被梦魇纠缠住一般，想喊喊不出来，只是一缕思维而已，要如何动弹？
那“巫婆叶年年”笑着尖叫着，突而她便抬起头来盯着某处。
她盯着的方向明明没有任何人，但是真实的只剩一缕思维的叶年年却看到了那双无神污浊的眼睛，那双眼睛旁边仿佛刀刻出来的深深皱纹像无数小虫延伸入她的眼角。
她的眼白发黄，眼珠子很小，却好像看见了真实的只剩一缕思维的叶年年，直直望到人发慌。
“我会变成我这样。”巫婆叶年年狞笑道。
“我可以让别人受你受过的苦。”巫婆叶年年走近，越变越大。
“所以，我要取代你，软弱无能的你消失了便好。”
巫婆叶年年挂着诡异的神情逼近，她的浑浊的眼睛，没有牙齿的嘴巴，满脸沟壑和老人斑，越变越大。
“放心，我变成了我，你也变成我，我们变成我，我不会一直是这个样子，我会变回那个美艳的我。”那副可怖的脸更大了，看不到她的伛偻的身子了。
“变成我，你不必再经历痛苦的死亡。”叶年年的视角已经满满的只剩下那双骇人的眼睛。
不！她的意志还在，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拥有的比你想的多的多！她想。
叶年年糊里糊涂陷入了这个意识幻境。
但自戴过顾英的石串子经历过镜妖的幻境后，她却能在这里还清楚的保留了自己的意识，她方才一瞬短暂地忘记了自己本来深处何地，又忘了她是同叶乘风和叶清影在一起。
在意识逐渐恢复的时候，她想起他们三人此刻现在正立于一大片穷鬼之中，不知道现下叶乘风和叶清影怎么样了，所以她不能继续这样深陷在此处了。
如若猜得没错，她还在她的身体里，只不过像做梦一样，她现在只是一缕思维，梦里的人的疼痛悲伤快乐她都能感觉到，因为这里的两个叶年年都是她。
她知道，她就是知道，她能掌控这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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