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为了苍生
洛暮暮的木屋里，有一扇窗。
此时望出去，可以看到蓝天白云，云朵静谧地飘在蓝天上，看久了，才会发现那云一动不动，也不变换形状。
在叶年年看过的洛暮暮的场景里，洛方远囚禁训练她的地方，没有窗，只有光秃秃的墙，和无尽的潮湿黑暗。
洛暮暮坐在木凳上，看着窗外。
“我知道，我也不会落入他们手里的。”她说道。
她还戴着叶清影给她搭配的面纱。叶年年感觉她在面纱下笑了笑。
“真高兴认识你们，恐怕不能陪你们一起旅行了。”
“可以的，洛日族没什么大不了的。”叶年年急道。
她心道不好，洛暮暮的话像一个即将赴死的人的遗言。
“你们不知道，洛日族里不止是这个人，他们会无止尽地追杀我，不会让我逃掉。”
她说的“这个人”是时空。
时空坐在地上，脸色沉静地看着她们。
“洛方远的敛财之道给洛日族里带来了好处。他心思缜密，面面俱到，族里的人不是不是知道他靠卖凶杀人赚钱，而且能不留一点证据。但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洛方远也会给他们好处。”
“这个人，”洛暮暮朝时空看了一眼，“不过也是个替代品。只要有人还在族长这个位置上，帮他们敛财，而他们坐享其成，手上却还能不沾一点血，谁是族长又有什么关系呢？”
时空站起身来，洛暮暮的结界对他的影响竟不大，昨夜叶乘风才被卷进来，便晕了过去。而他只是坐在地上缓了这么一会儿。
他昨夜不是才被沧何踢伤了吗？这人竟耐力这么强。
他沉声道：“暮暮，跟我回去，还能留下一条命。洛日族数百年来，盘根节错，早已遍布各地，无论你去哪，总会找到你。洛日不止是为敛财这么简单，它已经失去一个圣女，不会想再失去一个诅咒之女。”
“少在这假惺惺。我说了，我宁死也不会回去。你把他们放出城，不然我杀了你，杀光你们洛日族。”洛暮暮狠戾地说道。
她周身溢出一阵黑气，在温馨的木屋里飘飘荡荡，好像随时要吞没时空。
时空不为所动，叶年年心下一沉。
他毫无反抗地进入洛暮暮的结界里，此刻也一脸镇静，难不成是又什么依仗？
但此时无法细想，迫在眉睫的是，不能让洛暮暮再杀人。
叶年年走上前，握住洛暮暮冰凉的手，说道：“没那么严重，你知道吗，言书回可厉害了，不会让我们怎样的。还有叶家，也不会坐视不管。”
她凝神静气，想用自身的力量去影响洛暮暮。
但是没有用。
她的潜意识里，是不是也为洛暮暮悲愤，是不是也觉得眼前的时空该死，洛日族那些满口仁义却道貌岸然的人该死。
她没有影响洛暮暮，却反被洛暮暮影响。
黑气从她身体里也溢出来。
两股黑气相缠相绕，最终融为一体。
叶年年现下觉得感觉很奇特。周身黑气萦绕在她和洛暮暮之间，她像个初次被抱在襁褓的婴儿，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时空讶异道：“你也是妖？”
叶年年看了他一眼，却百感交集，她没有对时空有过这样复杂的情感。
那情感是洛暮暮的，不是她的。
恨是最浓烈的，却夹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遗憾，一种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的可惜。一种隐忍，一种落寞，一种生不逢时的怅然若失。
说不清，道不明。
叶年年惊讶地看着洛暮暮。既惊讶洛暮暮对时空的情感，也惊讶自己竟然能感知她的情感。
但洛暮暮并未察觉她惊讶的是什么，只当她也在讶异为何两人的黑气融合一体。
她能体会到洛暮暮的情感，而洛暮暮却不能。
叶年年想起言书回说的话，“要说她是诅咒本身，叶家的诅咒就是她的太太奶奶……”
她现在的诅咒力量凌驾于洛暮暮之上？但方才，她明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一种狠戾的邪气侵占了。
她现在，既是叶年年，又拥有洛暮暮的情感，那洛暮暮的力量能力呢？
下一秒，仿佛水到渠成般，仿佛从来便知道怎么做，叶年年控制住那飘飘袅袅的黑气，袭向时空。
时空的反应极其迅速，在黑气袭来的一瞬间，一张符咒当空飞起，他快速念道：“天地万物，脏污邪祟，净！”
一道白光斩破袭去的黑气，黑气碎裂开，又重新凝聚。
但黑气还没凝聚，时空便又被接二连三打出几张符咒，念念有词，那符咒极速飞上木屋四角，牢牢贴在墙上。须臾间，又四分五裂开，炸出一道又一道白光。
木屋俨然有要裂开崩塌的趋势。
不过就是想试下能力，时空却做了这么多。
叶年年心中不高兴，她不知道这个不高兴是自己的，还是洛暮暮的。但时空确实是有备而来。
如果让他破坏了洛暮暮的结界，那洛暮暮会受伤吧。
叶年年即刻出手。
杀了他也没关系吧，他这么坏。
接下来是黑与白的斗争。
叶年年感觉此刻已经摒弃了她自己的情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吧！杀了他！
她麻木地操纵黑气，一次又一次袭向时空。时空一开始还能抵抗，却也节节落败，他一个人不可能抵抗住两股诅咒的力量。
眼看那黑气变成一把锋利无比的箭，就要穿进时空的胸膛。
“年年！”洛暮暮的声音焦急响起。
那黑箭霎时停住，转而又变成柔顺的布帛，包裹住时空。
结界外的人看不到里面，只觉得那团黑气像一片巨大的黑云，翻滚搅动，汹涌变换。任谁一看都知道里面的人打起来了。
屋檐上的弓箭手当机立断，开弓射箭。箭是经过洛日族特定的法器加持，箭头又纂刻过符咒，纯为攻破诅咒之力而设。时长老说，如若他进到结界里，一旦黑气变换，便是出手之时。
霎时间万箭齐发。
言书回挥剑，剑气森森熠熠，速度快得像一条条飞舞的游龙，把射向黑气的箭矢一举挥开。
沧何他们三人也一齐出手，抵挡那箭矢。
然而，他们再怎么抵挡，那漫天的箭雨还是不断射来。饶是叶清影把护盾开的遍布大街，终究还是有一支直直射入那黑气里。
黑气顿时裂开一条缝。
言书回神情严肃，不愧是洛日族，那箭矢竟能冲破诅咒的力量。
黑气渐渐裂开，黑气里的叶年年和洛暮暮闭着眼悬空浮在空中，两人周身都被黑气紧紧缠绕。
而时空，整个人又包裹进另一团黑气。
叶年年此刻只觉得自己周身冰凉。要不是洛暮暮出声叫她，此刻她已经杀了时空。
她一阵战栗，从未有过这样害怕，那个闻西村的巫婆叶年年战胜了善良的本我吗？
木屋在此刻崩塌，像是一个曾经美好的梦境就此覆灭。
时空抓住结界裂开的那机会，从黑气中挣脱出来。叶年年和洛暮暮纷纷摔在地上。
言书回几人疾步向她们而来。
却见洛暮暮轻纱落地，诅咒之花在她脸颊上开的如火如荼，黑得发亮浓烈，又渐渐变淡，隐去，最终消失不见。
没有了那朵黑色的花，她美得动人心魄。
“洛暮暮！”言书回正想扶起叶年年，乍一看洛暮暮，急道。
洛暮暮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泪水，泪珠挂在她脸上，显得她更是美若天仙。
然而她痛苦道：“他害死了朝朝！”
她的双眼死死地看着时空，那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愤怒和怨恨。
叶年年一阵恍惚，刚刚黑气包裹住时空的时候，有一小刻她失去了意识。
现在她记起来了，那一刻，她又化成一缕思绪，带着洛暮暮一起，进入了时空的世界。
少年克制成长，幼时学法，只为一生驱除妖魔，为民除害。学成归来，于母亲族中，为民驱邪除妖。他心想，这便是为苍生。
然而久而久之，他发现洛日一族，早就失了本心。
天下妖魔当道，腐蚀人心，连令人尊重的族长也被妖魔蛊惑。
他筹谋筹划，同流合污，只为赢取族长的信任，找机会诛杀之。
他心想，这便是为苍生。
他遇见了洛朝朝。
万芳争艳，不及她一抹笑容。
他情根已种，族长却要他拿一根洛朝朝的青丝。
他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他照办了。此后，他从此深入族内事务。
他挥剑斩情丝，他心想，这便是为苍生。
纵使无数深夜里不断追悔，他朝着他认为正确的路一直走下去。直到洛暮暮寻来。
洛日已深陷泥潭，为祸人间。
他们一起谋划，杀了族长。
洛暮暮与洛朝朝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却明明白白她们的区别，他生出别样的情愫。
但他已经对不起洛朝朝，他不能再一次对不起洛朝朝。
他游走在灰色边缘，妖便是妖，妄论好坏。
人是洛暮暮杀的，没人知道跟他有关系。
族内长老会决定只要抓回洛暮暮，他便可以成为族长，带领洛日再向辉煌。不让诅咒之妖游荡人间，而关在自己眼皮底下，待他成为一族之长，便肃清洛日邪心。
他心想，这都是为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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