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折纸艺术（一）
霍景行在那之后再也没来见过奉西洲。
其实对于奉西洲而言，对方来见他与否都无关紧要，倒不如说保持一段距离反而才能让他忘掉两人之间的约定。
——说是“回收完成就要回到对方身边”的约定，奉西洲也没有信心，究竟自己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但无论如何，托霍景行的福，至少现在奉西洲身体里所受到焦土的侵蚀已经好转大半，魔力正在脉络里有序恢复。
只是这次受伤仍给奉西洲留下些许后遗症，身体时不时的刺痛难以通过药物缓解，魔力栓塞的问题也较以往而言更加严重。
他忽然听到有人敲了敲门，这两天不乏有人来看他——比如乔禾三天两头过来骚扰病人，像是要把之前没和奉西洲说话的份全都补回来似的。
焦土偶遇的莫筱琴和许鸿南也来过两次，表示感谢的后辈们眼睛里满是崇拜，多半把奉西洲和符灿当做自己前进的目标。
但现在敲门的人多半是符灿，这几天倒是辛苦对方照顾他——尽管奉西洲本人认为已经痊愈，但符灿和医生坚持让奉西洲留院观察几天，拗不过他们的奉西洲也只好再待在医院里打发几天时间。
果然，符灿也只是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便自顾着进来，看到奉西洲擅自从床上离开的举动忍不住皱起眉头。
“洲哥，说了让你静养，怎么又擅自乱跑了。”
符灿无奈的语气在门边响起，被现场抓了包的奉西洲放下窗台上的道具，尴尬一笑，表示妥协似的坐回床上。
已经习惯了洲哥经常性不顾身体的符灿只好故作生气地敲了敲对方的肩膀，没好气地让对方要引以为戒。
奉西洲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地笑起来，试图转移话题，又差点让符灿没好气地一顿数落。
但实际上，奉西洲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是以消耗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最后能够走到哪一步只能听天由命。
因此他也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体状况与符灿细说，就算是说了也只会徒增对方的担心。
“一会儿乔老师要过来，我让他管管你。”
说不过奉西洲就打算搬救兵，符灿冲着面前微笑着的这家伙狠狠一瞪眼，想得恐怕全是一会儿乔老师来怎么治你。
奉西洲仍然只是笑，想着就算乔禾来也治不住自己——对方也没少当自己的手下败将。
但话题中心的乔禾姗姗来迟，直到晌午刚过，他才终于在奉西洲面前露了面。
“您真是个大忙人。”
奉西洲先是打趣对方一句，目光却不停在乔禾的双手上搜索着什么东西，直到视线所及看到一个带着熟悉封印的盒子，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的样子放下心来。
“嘁，来得迟还不是因为你。”乔禾自然也知道奉西洲的目光正探寻着什么，干脆就大方地把盒子往床上一扔。但看到奉西洲接到手后竟然再也不肯多分给自己一个目光，又忍不住抱怨一句。
“盒子里是什么？”
乔禾原本就是受奉西洲所托才帮他在协会里找到这个盒子，但对方却没有告诉他具体内容。
忍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乔禾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它的下落——好在奉西洲没有乱放东西的习惯，在驱魔人协会里总算能够找到些许记录。
其中多亏了祝知海出了不少力，乔禾不得不认同他在找东西方面的确有些过人的天赋，把人放到档案管理部门真不算辱没了人才。
“等我把盒子打开你就知道了。”
盒子没上锁，而是在表面有一层独特的封印。奉西洲注意到表层的封印有被尝试破坏的痕迹，想想可能是乔禾试图解开封印时留下的印记。
想到这里奉西洲忍不住好笑，一挥手注入魔力解开桎梏——他倒不很在意乔禾的举动，比起好奇盒子的内容，恐怕如何解开封印才是对方更感兴趣的事情。
毕竟是乔禾，一个和他说不通的研究狂。
“你用的是什么封印？为什么我在破解的时候没发现你的阵眼？”
看着奉西洲貌似轻易地解开封印，乔禾实在有些坐不住。但他的困惑只换来奉西洲一个得意的微笑，似乎是对方以这种方式进行无声地炫耀。
……奉西洲这家伙，真是让人火大。
当然挑起火气的奉西洲本人对此全不在乎，他抬手打开盒盖，里面正放置着他所需要的东西。
他一伸手腕，便有一张叠得整齐的薄纸片握进了奉西洲的手心里。但光是看到这张不厚不薄的纸张，其上以魔力绘制出各色细密的花纹，繁复错杂地交织在一起，便绝不会有人认为它只是一件凡品。
“这么严密的防护，就为了藏这么一张破纸片？”
“你不会以为这只是一张破纸片而已吧？”奉西洲眼也没抬地嗤笑一声。
乔禾冷哼着嘀咕了些什么，想着自己宽宏大量才不跟奉西洲这种病人计较。他可不会真的认为这就是一张简简单单的纸片，毕竟哪儿有破纸片值得奉西洲用一套极难破解的法咒封印，同时还隐蔽地放进协会里。
奉西洲手心亮起，只见一道魔力便直直注入纸张内部。如他所愿似的，原本洁白平整的法器便自动折叠成一个形状。
“这是，一只纸飞机？”
乔禾疑惑地看着奉西洲的举动，这总不能是对方研究出的自动折纸机？那这小子藏这么严实干什么。
但奉西洲摇了摇头，一抬手便让那架严丝合缝对折起来的纸飞机飞到乔禾面前。
乔禾将信将疑地按照对方的指示展开纸飞机，只见其中用端端正正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才不是纸飞机这么简单。]
“严格来讲，它能够根据使用者的想法折叠成千变万化的物品。原本是一件很方便实用的道具，但是……”
提起这件法器，奉西洲却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如果它真是一件方便而全无副作用的道具，自然不会像这样层层枷锁封印起来。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散开的纸飞机在乔禾手里自动折成一把小□□，弹出的弹夹里逼真地安放着六枚子弹。突然拿到凶器的乔禾愣了片刻，求救似的看向奉西洲。
“但是它在变换的时候很不会看场合，很可能会极端具象化你的想法……难不成，你有这么恨我吗，居然还想着枪杀我，啧啧啧！”
乔禾原本的确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不满，但那也仅限朋友间的抱怨——被误会的他转过头冷哼一声，手上的法器却化作一朵蔫掉的花暴露了他的心情。
“别那么难过，我就是开个玩笑。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可不愿意在人前展示这种东西。”
难得奉西洲因为自己作品的缺陷感到头疼，见识到对方黑历史的乔禾像是看到考试万年第一的神仙终于有次失误得了第二，忍不住连笑几声表示自己的得意。
对此奉西洲只是冷眼一瞥，想起什么似的招呼让人随意找把椅子坐下，自己却懒散地半倚靠在床上，看着被放在一旁的折纸发呆。
“懂不懂什么叫做尽地主之谊，客人来了还要自己找地方坐。”乔禾啧啧几声毫不掩饰抱怨，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喜欢支使客人的主。
“我是病人，你难道想让病人给你服务？”奉西洲也回答得理直气壮。
乔禾故意惊讶似的哦了一声，睁大眼睛装作第一次发现，竟然连奉西洲这种神仙也会生病受伤似的。
但当他又看到对方脸色的确苍白，手臂上挂着点滴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有活力似的，终于姑且认同似的叹了口气，甚至还从旁边拿起个苹果熟练地削了皮。
“啊，谢……”奉西洲看到乔禾削出一块苹果几乎已经递到自己面前，却在自己伸手接过的一瞬间又被收回去。
“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不爱吃苹果吗？”成功逗弄对方的乔禾咀嚼着苹果，冲着损友嗤笑一声。
“我是不爱吃苹果……”奉西洲眼睁睁看着白净的果肉消失在对方口中，终于没忍住冷哼着嫌弃这个借机偷吃自己慰问品的家伙，想想伸手问人要走剩下一半苹果，狠狠咬下一口，“但我喜欢吃别人削好的。”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两人的咀嚼声，两人像是计较着竞赛谁能先把苹果吃完。
很难不让人怀疑两个人加起来的岁数有没有超过两位数。
“对了，求你一件事。”还嚼着苹果说话含糊不清的奉西洲抬起头看向损友一眼，轻描淡写地语气像是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如果我之后出了什么事，销毁掉这些法器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但这话让乔禾狠狠地咳嗽了几声，他惊讶得甚至忘记吃掉剩下的苹果。奉西洲见对方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苦笑着注视对方，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复。
“我不要，这种麻烦的事情你自己去做。”
但没想到的乔禾却拒绝得干脆彻底，摆出一副嫌麻烦的表情向后一靠。
他见奉西洲还想说什么，干脆表明态度似的不再看向对方，往窗外瞥了一眼。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
“在你自己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前，可不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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