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诡谲
听到她提起荣华王府灭门惨案,容锦脸上笑意一下子褪尽。
他正色看向阿离:“你说。”
阿离沉思着道:“师父也许注意到了,王府灭门一事没那么简单。一个小小不成气候的杀手组织,怎敢猖狂到敢因劫财而屠灭王族的地步?一般王府都有护府亲卫,案发那日,那些亲卫怎么可能不抵抗,就束手就戮了呢?”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看着容锦,神情恳切而认真:“阿离希望师父能告诉我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我知道揭开这伤疤你会疼,但,求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帮助你,帮你将所有凶手缚到荣华王府三百一十五条亡魂面前,赎罪!”
容锦深眸凝了她好一会儿,笑了下,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中,轻轻摩挲,郑重道:“这世上若还有一人是我深信不疑的,那必定是你。”顿了顿,他转眸望向窗外,神思像是飘向了十三年前的那天。
“关于案发那日,在我昏睡两年醒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沉溺其中,无法脱离。每晚做梦会梦到,梦醒之后又会不断强迫自己回想那日的每一个细节,以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但我反反复复想了无数次,都觉得那日其实再普通不过的。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那日我的心情很不好。”
“心情不好?为什么呢?”阿离忙追问。
“为什么啊,因为我的雪团子离开王府跟着她父王母后回乾国了。”顿了顿,他回眸看向阿离,惨然一笑:“之前和你说的乾国无忧公主,她就是我的雪团子。”
“我母妃是乾国皇帝的妹妹弱水公主。无忧第一个诞辰那日,我随父王母妃前去恭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雪□□嫩的小团子,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像颗黑葡萄,她瞧见我,便冲我一个劲儿的笑,当时我只觉得整个心都融化了。
我十分喜欢这个小团子,她也很粘我,于是舅父舅母及父王母妃决定为我们二人结娃娃亲。我当时虽然才七岁,但也知道娃娃亲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挺好的,有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团子伴我一生。于是我亲自执笔,写下了我们两人的婚书。原本打算等她稍大一些便找借口接到王府里亲自教养,然后待到她及笄之后,直接依婚书娶她过门的,然而。。。”
他九岁那年惨遭灭门之祸,而她,五岁生辰那日便销匿于世间。本应相扶偕老,羡煞世人的一对璧人,就这么被命运拆散。
想起那日见过乾国太子燕浔时,他说他初遇自己之时也是在华乾边境的时候的情景,那双极黑的眸底隐隐亮起了光。
他其实是希望她是失踪了十一载的无忧公主罢。。。。毕竟,她曾是他的未婚妻,他曾那么的喜欢她。
阿离神色黯然的微偏过头,容锦察觉到她的异常,便捏了捏她的手,赔笑道:“我不是还没放下她,我只是。。。。”
“我知道,我明白的。”阿离打断他的解释,笑了笑回握他的手:“你继续说吧。”
容锦见她没真生气,也就放下心来,长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摇头失笑:“你这般大度,我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说着他站起身来从书案后绕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坐到书案另一侧的软榻上,然后让她坐到自己腿上。
如此亲昵的姿势,阿离哪里肯。她扭着身子挣着要离开。容锦一手揽着她腰身,一手钳住她的双手,用了点内力,就将人按到了自己腿上:“坐好。”
阿离还要挣扎,他便双手用力将她牢牢箍在怀里,嘴唇贴着她耳尖声音低沉喑哑的威胁道:“再动,我就吃了你。”顿了顿,他又给自己有碍风化的行为找了个理所应当的理由:“你该知道,软玉温香的心上人热乎乎的抱在怀里,没有哪个正常男子会忍得住的。”
耳边温热的气流浮动,痒痒的,火辣辣的,像被蚂蚁啃咬了一般。阿离方才的那抹黯然,此时全被驱散的一干二净。她红着脸,只觉身如火烧。
“我不动了,你,你松开些。。。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容锦恍若未闻的讨价还价道:“日后我若是再在你面前谈论别的女子,你不能再是这种反应。”
“。。。。。不是这种反应该是哪种反应?”
“哭,冲我使劲儿的哭。”容锦想了想,又道:“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可以动手。”
“动,动手?打你么?”阿离有些发懵。
“嗯。”容锦点头,“人家不是说了吗?打是亲骂是爱,你这般淡定大度的,让我总有种自己在你心里不是那么重要的感觉。”
“。。。。。。。。。”阿离被他一番言论,雷的彻底懵了,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容锦见状,忍不住伏在她脖颈处闷笑。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阿离觉得自己快被他烤熟了的时候,他才慢慢直起身,松开了些许钳制,但仍将人松松散散的圈在怀里。
容锦继续之前的话头:“那日雪团子他们一大早启程的,他们走了之后,我因为心情不好,将自己关进了琅嬛福地里,谁都不想见,在里面浑浑噩噩躺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戌时一刻左右,才从里面出来。然而,刚出琅嬛福地,我便发现府里有些不对劲。府里的侍卫仆从不知怎么了,个个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像是同时生了大病一样。
我很震惊,慌忙跑去找父王母妃。到了他们卧房,发现父王母妃也有相同的症状。父王见到我,先是抢先一步为我诊了脉,发现我无事,他才稍稍放心下来。紧接着,母妃塞给了我一枚印章,让我赶快离开王府。
我很害怕,不肯走,哭着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何事。就在这时,一伙黑衣人冲进王府大门,他们凶残极了,见人便是一通乱砍乱剁。
若放在平时,这伙不过数十人的凶徒自是不可能轻易闯进府内的,但那日,整个王府的侍卫仆从都生了病,连走路都困难更何况抵御外贼了。
父王护着母妃和我从主院逃到了药园的矮墙边,那里临近朝中一品军侯护国公陈凛的府邸,只要翻过了那座矮墙,我们一家三口便能逃出升天。然而,我们终是未能如愿。”说到此处,容锦顿住了。他抿着唇,长睫合起,将双眸里的哀恸藏起。
阿离抬头凝着他的模样,心疼的无法呼吸。她伸手用力抱住他因疼痛而颤抖的身躯,一言不发。
她没经历过那般惨烈的生死离别,想象不出看着一个个亲人在自己眼前倒下,是什么样的感受。
但如果是他出了什么事,她大概会发疯到毁灭掉这世上的所有人吧。阿离如是想。
被她用力到几乎要被揉进她身体里的力度抱着,容锦除了疼之外,更多的是温暖,那种被放在心尖上手心里疼惜在意的感觉。
呵,她还真是傻的可以。。。容锦用力回抱住她,心想。
阿离被他勒的骨头生疼,但她没有放手也没有挣扎,就这么抱着他,头靠着他胸膛,轻声道:“王府里的人病生的蹊跷,师父有去查查原因吗?”
“无从查起。”容锦长叹“那伙人行凶之后便一把火将王府烧的干干净净,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后来我几乎翻遍了所有医书,只能确定一样:那日,整个王府除了我之外,都中了某种虽然烈性但不至于马上致死的毒药。但,这种性质的毒药,太多了。”
“那毒物源头呢?全府的人除了你都会接触到的,会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膳食?”
阿离点头,容锦却摇头:“府里膳房养了条犬,每日都会投喂骨头碎肉,那条犬无事。”
“那毒源会是哪里呢?”阿离拧紧眉头,细细回忆方才容锦说的每一句话。
容锦放开她腰身,伸手抚平她紧锁的眉头,道:“不急,既然到了帝都,我们慢慢查。”
阿离点点头,道:“那便先从住在师父家隔壁的一品军侯,护国公陈凛查起吧。”
“王府的人就算身中剧毒毫无反抗之力,凶徒在府内杀人他听不到,那近在自家墙边的总不会听不到任何响声吧?更何况,他那是一品军侯府,满府都是训练有素又敏锐异常的军人!”
见死不救,就算不是凶手同谋,也是一个软弱无能胆小怕事的懦夫,这种人怎配得起军人称号,怎担得起护国之职!
“陈凛早在几年前便暴毙而亡了。”容锦又一长叹。
“暴毙?是巧合?”
容锦摇头:“不甚清楚,只查到军医档案记载,他是旧伤发作而亡。”
阿离又问:“那当年查王府命案的人呢?”
容锦道:“十三年前被杀手灭口。应是黑鹰盟做的。后来皇上断断续续又派了几批人调查,无一不是刚查出点眉目,就被杀手灭了口。后来,也就没人再敢查荣华王府灭门一案。”
一个个线索都断的如此干净利落,那怪容锦查了十三年才只查出黑鹰盟这条线索。
看来,得去现场碰碰运气了。阿离思附着想。但转眸瞧了眼神色抑郁的容锦,阿离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了,免得他跟过去后触景伤情。
“你在想什么?”容锦看着她蹙眉神思的模样忽然问道。
阿离闻声回过神来:“啊,没什么,就是在想是否有哪个地方被我们遗漏了。”
“不要想了。”容锦伸手抹平她的眉头道:“等明日皇伯伯身体好一点,我便请旨彻查这个案子。”
向皇帝请旨调查,是个法子,不过,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阿离蹙眉。
显然,容锦回京,楚凌然及皇帝楚刚不是真心实意的欢迎。而容锦,明知如此,却不得不忍下所有的委屈,恳请那位给他一次查清父母被害真相的机会。
想起殿上之时,楚刚的眼泪,阿离冷冷一笑。
世态凉薄,人心波谲,越是面上亲亲蜜蜜,对你一团和气的人,那肚子指不定包了多少祸心,藏了多少鬼胎。
不过,管他皇帝还是太子,但凡敢动容锦一根毫毛,她定杀不饶!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见她神色不豫,容锦关切的问。
阿离摇摇头,笑:“没事,就是有点饿。”
容锦松了一口气,伸手揉揉她的头,笑:“我马上命人传膳。”说着,扬声唤来宫女,吩咐传上膳食。然后,拉着阿离往饭厅走去。
而另一边,在紫瑞殿里,皇帝半靠着龙塌,神情阴沉。与龙塌相隔数丈的纱幔外伏身跪着的女子,低垂着头,向皇帝一字一句的如实回禀自己听到的事。
听她说完,皇帝楚刚眉头紧皱,还未开口,站在他塌前的楚凌然,便开了口,沉声喝道:“来人!”
话音刚落,两名身穿铁甲的护卫边从殿外进来。
“将这个私自偷听主子谈话的贱婢给本宫拉下去杖毙!”
那女子正是方才在风华宫书房为容锦阿离奉茶的大宫女,她听到两人谈论当年荣华王府一案,以为听到了了不得的大消息,便连忙跑来皇帝这边告密,却不想邀功未成,反惹怒了楚凌然丢了小命。
看着宫女灰青着脸被拖下去,楚刚沉着脸,问:“皇儿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相较于皇帝的阴沉,楚凌然姿态从容许多,他慢悠悠的坐回塌前矮凳,随手替皇帝倒上一杯参茶,双手奉上,问:“以父皇高见,容锦是什么人?”
“听话乖巧,心思玲珑,有超脱年龄的沉稳与睿智。”
“是啊。”楚凌然嗤之以鼻的哼笑:“他可是,当年名动天下惊才绝艳的锦王殿下。”顿了顿,他又续道:“依容锦的能耐,怕是早就看出这个婢女的心思了。”他若让大宫女活着回风华宫,那便是亲自将把柄送到了容锦的手上。
他早就不是当年处处低他容锦一头的楚凌然了。
“朕不是指宫女的事!”楚刚皱紧眉头,略显烦躁的拍了拍身下的靠枕:“他忽然出现,定是来者不善!你还要把他带进京来,为何不途中找个机会除了他!”
“儿臣把他带进京就是为了除掉他。”楚凌然皱眉,心想他父皇真是老了,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方寸尽失,全然忘了自己是个手握生杀予夺的帝王。
“除掉?怎么除掉?你除的掉吗?!!”楚刚拍着靠枕,震怒吼道。
楚凌然忍耐的抿紧了唇,淡淡道:“父皇有何可担心的,他如今不过一孤魂野鬼罢了,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孤魂野鬼?哼,不见得如此。”楚刚冷哼,道:“当年借着查案的由头,杀了几个拥护正统的顽固后,朝里众人才稍稍安分一点,你瞧着吧,等到锦王归来的消息传出去,不到明日,就又会有人冒出头来。”顿了顿,他歪头冷笑着看向楚凌然,道:“凌然,届时你的太子之位,怕是坐不安稳了。”
闻言,楚凌然背脊一僵。顿了半晌,他站起身来,道:“父皇且放心,儿臣已不像当年那般愚笨无能。我的东西,不是谁想拿,便能拿走的!”
“但愿你能护得住‘你的东西’”楚刚眯眼瞥了他一眼,冷声哼笑。
楚凌然神色愈加冷沉。他知道他的好父皇在使激将法,激他先对容锦动手。其实也用不着他使激将法,他本来就打算除掉容锦的。而眼下,他父皇如此急切引他与容锦相斗,倒让他觉得有点意思---听说他的父皇自服用了婆须果之后,百病尽消,精力满满。龙精虎猛的夜夜宠幸后宫各院,仿若一朝回到了年轻之时。
呵,现在才来后悔将大政过早的给他这个太子,不嫌太晚了么?
楚凌然敛去神情,淡淡瞥了眼偌大的卧榻里侧,若隐若现的红影,心里冷笑。
说了句自己尚有要事处理,楚凌然便退了下去。
楚刚眯起眼睛,看着那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无声哼笑。
身后,一双柔若无骨的藕臂缓缓游移着缠上楚刚的脖颈,像吐着信子的游蛇。
“陛下~~怎耽搁了这么久?臣妾等的腿都酸了呢。”吐气如兰的柔媚女声,带着灼热的气息轻轻挠着他耳朵。
楚刚顿觉整个身子都酥了。他抓着那双手臂,一把将人扯进怀中。
怀中女子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白如嫩葱的指尖若有似无的戳戳他的胸膛。“陛下~~,您弄疼焰蝶了。”
“小妖精!”楚刚抓起她作乱的手指,狠狠亲了亲,而后,翻身将人压倒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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