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至亲
密室一片寂静。
楚凌然略显失望的啧了一声，转而朝阿离勾唇，问道：“生身母亲因你而死，高兴吗？”
阿离血红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的，冷冷瞟了他一眼。
燕锋抬起手，缓缓合上林染衣至死都没有闭上的双眼。心中默念：染衣，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狠咬了下唇，将眼中奔涌的湿意逼回，燕锋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他轻手轻脚的放下林染衣的尸身，起身挡在阿离身前，面色沉冷的看向楚凌然及其身后，道：“楚凌然，你真是找死。”
“找死？哈哈”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楚凌然笑的前俯后仰。过了会儿，他倏地顿住笑，神情阴冷的盯着他们：“燕锋，你怎么还没看清楚状况呢，现在的你们可是在我手里，我碾死你们像碾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
“没看清状况的是你。”燕锋冷冷挑唇“你以为，就凭你身后这群软脚虾，能拦得住我？”
“如果拦不住，这几日你会乖乖呆在密室里？”楚凌然嘲弄嗤笑。
“那我就让你开开眼界好了。”话音落，燕锋骤然发难，那柄沾血的匕首朝楚凌然方向飞射过去，紧接着，燕锋拎起两条玄铁链，舞动而起。两条沉重的铁链，在他的手中，宛如两条灵活的毒蛇，吐着蛇信子，朝楚凌然及其身后的人袭去。
楚凌然只得在身边护卫的簇拥下后退。燕锋扭头朝阿离沉声道：“跟在爹身后。”
楚凌然及其护卫被逼的从密室的密道中撤出，燕锋与阿离随后也跟着出了密道。
周围黛山碧水叠楼深阁，竹林幽泉花树绿丛，纵使荒废许久不曾被精心打理，但其景致仍是十分赏心悦目。
难怪她总觉着这景致有些眼熟，晚间黑漆漆的一片看的不甚清楚，现在再看原是之前与容锦住过一日的风华宫。
身前，燕锋挥舞铁链将围上来的侍卫击退，阿离则跟在他身后，悠闲的作壁上观。
楚凌然没料到，燕锋的功夫原是这般高强，眼见带来的侍卫越来越少，驰援的御林军又尚未赶来，而燕锋却快要马上攻到他面前来。楚凌然皱了下眉，眼神狠狠的剜了眼阿离后，在侍卫的护卫下匆忙后撤。
燕锋见状，立时大喝一声纵身一跃，跃到楚凌然的跟前，两条铁链被注满内力横扫而去，挡在楚凌然身前的侍卫，顿时被拍飞了出去。燕锋又一个箭步上前，铁链同时甩出，缚住楚凌然的腰身，楚凌然脸色一沉，正欲催动内力挣脱之时，一只犹如鹰爪般的手抢先一步掐住他的喉咙。
燕锋沉声喝道：“谁再动一下，我就拧断你们王上的脖子！”说着他指下微微用力，楚凌然顿时呼吸不畅的憋红了脸。
众人见状，慌忙退了一步，不敢再轻举妄动。
燕锋扬声把被长剑短刀围在中间的阿离唤到身边后，两人便挟持着楚凌然与众侍卫对峙着出了风华宫，往宫门方向走去。
一路上楚凌然被燕锋勒着脖子，粗暴的拖拽着往前走，身旁的阿离还时不时向他投来嘲讽的眼神。他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二字可以形容。
楚凌然咬牙切齿道：“燕锋，就算你出了皇宫，你也休想逃出我华国边境。你们死定了！”
燕锋冷笑，回道：“谁说我要逃出华国的？这儿挺好的，一切罪孽始于此地，也当止于此地。”
楚凌然皱眉：“你什么意思？”
燕锋笑了一下，低头贴近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有能力逃密室，却偏偏不逃吗？我来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在躲一个人，躲一个你我都认识的故人。”
“谁？”
“容锦。”
幽幽嗓音入耳，楚凌然仿佛被最后的那两个字紧紧扼住咽喉，遍体生寒。
“不，不可能！”
被一箭射穿了后心，又被他一剑刺破了肺腑后跌落断崖，怎么可能还有生机，况且，他明明已寻到容锦腐烂见骨的尸身了啊。
容锦明明已被钉在棺材里，埋进数丈深的皇陵黄土之下，不可能还活着。
对，他不可能还活着。
燕锋轻蔑一笑，道：“信不信由你，不过，你我都活不成这是肯定的。”话落，他不管他信不信，直起身来，拖拽着他继续后退。
楚凌然心头冰凉如水。倘若燕锋所言是真，那容锦诈死必然是有所图谋。
图谋什么，容锦所图的不过是揭开十四年前那场惨案的真相，而后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付出代价。
楚凌然脑海里突然浮现那日他父王突然清醒跑到朝殿上的情形。父王他虽然表面看来清醒，但神情里总让他感到有点怪异。
那是什么呢？
楚凌然紧蹙眉头凝聚所有心神去思考，忽然，一双鲜血淋漓的枯瘦的手闪现出来。
当日为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曾命殿外侍卫将他拖出去，而他父皇为了留下来，双手紧紧抱住石柱，力道之大，以至于十个指头全部抠进石柱内，双手鲜血淋漓。十指连心，那般疼痛，他父皇竟然神情丝毫未动，仿佛是一尊无知无觉的泥塑。
泥塑，傀儡？！楚凌然神情蓦地巨变。
是了，父皇当时定是被人用什么方法控制住了，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揭开所有的事。
现在想来，有能力有目的这么做的，只能是容锦！
楚凌然脸色铁青的，转过头对燕锋道：“我放你们离开，你与我合作，共同对付他。”
燕锋挑唇，道：“我也正有此意。”
阿离跟在他们身旁，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两人神情，定是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
阿离冷冷勾唇，哼，想联盟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此时大批御林军已围了上来，□□手已排满了四周，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燕锋的掐着楚凌然脖子的那只手，只要他有一点异动，无数支箭便会如雨般射来。
阿离不动声色的朝楚凌然的胸口大穴处，弹射出一枚银针，同时又朝一名□□手弹射一枚。
楚凌然顿觉心口一痛，人立时软倒晕了过去。那名中了银针的□□手只觉虎口一麻，箭已离弦，朝燕锋射了过去。
紧接着，无数利箭如雨般呼啸而来。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燕锋看着箭雨，神色巨变，他大吼一声，扔掉楚凌然，一个箭步窜到阿离身前，双臂挥动铁链，将一支支箭簇挡开。
“阿离，快走！”
阿离没有动，燕锋急的双目赤红，吼道：“快走啊！”
她还是没有动。燕锋无法只得调动更多内力，将铁链挥舞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将她牢牢护在自己的身后。
如此尽心尽力拼死保护她，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所谓的父女亲情呢？阿离勾勾唇，想笑，然而，看着面前高大犹如山峰的背影，不知怎的，她又有些鼻酸。
何必呢，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女儿，不过是一个想要他命的冒牌货而已。
她狠咬了下唇，脚下颤抖的缓缓往外移出一步，踏出了他的保护圈。立时就有一支利箭朝她射了过来。
燕锋目眦欲裂：“离儿！！！”高大的身形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她飞扑过来，同时抛出铁链，将她卷入自己的怀抱，躲开了飞箭，然而，下一瞬，无数支利箭刺穿了他的后背。
燕锋痛的面容扭曲，他闷哼一声，别开脸喷出一大口鲜血。
背后御林军试探的朝他们缓慢移动过来。
燕锋用手背随意的抹去嘴角的血渍，回过头来目光慈爱的凝着阿离，道：“等下，爹爹挡住他们，你乖乖听话离开，好不好？”
指甲狠狠陷入掌心之中，阿离逼着自己直视他的双眼，淡淡道：“我不是无忧，我是为了挑起你们内斗，给容锦报仇，骗你的。”
燕锋淡笑，道：“我知道。”
“知道？”阿离挑唇，勾出一抹讥笑：“知道你还要拼死保护我？”
“因为你和我女儿很像。”燕锋目光一瞬不瞬的凝着她，“我对不起她，对你好，不过是想让自己良心上好过一点罢了。”
阿离不语。
燕锋继续道：“你不用觉得我是为保护你而死，我是自作自受，因果报应，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用觉得内疚。”
阿离喃喃道：“我为何要内疚，你本就该死。”
燕锋咳嗦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包含了无尽苦涩与悲伤：“嗯，就是如此。”
“还有一事，待你杀了楚凌然之后，立刻马上离开帝都，找个与世隔绝的山野隐居。”
“我担心，容锦会对你不利。”
阿离听不懂他说什么般，转眸茫然的看他。
燕锋又咳出一大口血，身上深蓝的锦袍已被血浸透。他已是强弩之末，全身的力气飞快流逝，双眼无力缓缓闭合，而他的手指却拼尽最后气力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容锦没死，他会伤害你，你快点跑。。跑。。”
燕锋的手终于失去最后一道力量的支持而软软垂落下来。
阿离看着那手，心里忽然涌起巨大的悲恸。
认识以来，这个人从未对她不起，相反地，他宠她，爱她，疼她，就像她真的是他女儿一般。
但纵使如此，也无法改变十四年前他与楚刚合谋断送了荣华王府三百一十五口性命的事实，更无法抹去他害了容锦这件事。
然，心口像被钝刀狠狠剜刺，四肢百骸都疼的发抖，那感觉就好像，她真的失去了庇护宠爱她的至亲。
不过扮了几日的无忧公主，还当真忘了自己是谁不成？
阿离斜挑唇角，露出一抹自嘲之笑。
缓缓转动血红的眼珠，阿离将视线转向已围至跟前的御林军，嫣唇勾起。
御林军们被那双诡异的血眸照的心底发寒，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站在他们身后的御林军统领也看到了阿离异于常人的双眼，他也害怕，但转念思及若是拿下此女，在楚凌然那边定是大功一件的。遂大声喊道：“怕什么，不过就是眼睛诡异而已，她若有本事，早逃脱了，何至于燕锋为护她而死。”
众人听了统领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小心而警惕的迈出了一步。
阿离笑意不变，但眼底却已兴起嗜杀的风暴。
她脚下微错，众人没见她如何动作，人已经从他们的重重包围之中掠出，手成鹰爪状，扣在他们统领的脖子上。然后下一刻，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响，他们统领的脖子折向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连一声惊呼都未来得及出口，御林军统领带着一脸的惊恐与愕然，丢了小命。
阿离随手一扔，尸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汉白玉石阶上，脑浆崩裂，鲜红的血顺着石阶流淌而下。
她微微一笑，环扫了眼，剩下了御林军立刻后退了一步。
阿离嗤笑一声，悠然缓移莲步，三步走到楚凌然身前，两指捏着他的衣领，像捏着什么污秽之物一般，将人拖拽而走。
见她将他们的王上拖走，御林军们面面相觑，想拦又不敢拦。
经过燕锋身旁时，阿离停了下来。抿唇凝望了他许久后，她垂下头，抬步继续前进。
出了皇宫，阿离将楚凌然藏了起来，之后她施展轻功来到姜府找姜岑。
由于今日宫里的突发事件，现在整个无波城都乱了起来。姜岑不在府中，大概就是去平息此事去了。
阿离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他的书房里，从书架上拿了本异兽志，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约莫多了一炷香的时间，姜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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