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震愕
陈观复和五位疑似亲人的鉴定报告出来了，尽管章陌烟心存幻想，但DNA比对结果毫不留情是“不匹配”，五位全部都不匹配。
结果公布的现场，沉重的失望笼罩着鉴定双方，五个年青人全都泪如雨下，陈观复可能经历得多了点儿，没有他们那么崩溃，只是坐在轮椅上抚着打着石膏的右腿默然。
此情此景，章陌烟看在眼里五味杂陈，复杂的心情很难用一两句话来形容。她只能不断提醒自己是来工作的，不允许代入角色与任何一方共情，只做新闻素材采集要做的步骤，赶紧结束今天的这档工作。
没有happy ending，工作确实也结束得够快，在派出所民警和鉴定机构领导说了几句遗憾和鼓励后，章陌烟就开始收拾东西。
“章同学，你赶着有事儿吗？”金学洋皱眉看着弯腰正把器材装进帆布包的章陌烟。
章陌烟知道金学洋的意思，但是仍头也没抬：“没什么名堂了。”
金学洋“啧”了一声，俯身压低声音跟她说：“我们是有温度的新闻工作者，好歹照顾照顾人家的心情，不能这么凉薄，等会儿再收吧！”
章陌烟抬眸，看见金学洋身后的两个管培生也一个劲点头，她瞥扫了眼陈观复那边，几个年轻人已经有人走了，剩下的在跟他和藤原女士依依话别，那寻而未果又互相取暖的画面令人心酸催人泪下。
金学洋的摄影机仍然继续在记录，这确实也可以做成节目的看点，
章陌烟意识到自己不该表现反常，只好先停下了收工的动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煎熬。
站了会儿，陆陆续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房间里除了他们引领传媒的四个人，就只剩下了陈观复、藤原菜菜子、派出所民警、鉴定机构领导，还有那位上回危险之际挡在藤原女士面前的姑娘。
这位姑娘伤心欲绝的不肯离去，藤原菜菜子拉着她的手不停用手绢擦眼泪，民警非常耐心地劝慰她们，但可能不得要领，两位女士哭得越来越厉害。
章陌烟忽然感到透不过气来，她拎了拎衬衫领口，跟金学洋说：“我出去一下。”
“哦。”金学洋目光追着说完就走的章陌烟，总觉得她今天有点怪怪的。
“扑通!”
章陌烟刚走至门口，房间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同时伴有人们的惊呼。
章陌烟应声回头，就看那姑娘跪在了陈观复的轮椅边，一手拉着陈观复，一手拉着藤原菜菜子哭得声泪俱下。
“陈教授，我已经找亲人找了十多年了，我再也承受不了一次次的失望了！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找不到他们了，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让我给你们做孙女吧！”
藤原菜菜子猝不及防地惊住。
姑娘一看生怕什么似的立即强调：“我很优秀的，不会给你们丢脸！从小到大我都是班级学习第一名，小学时大队长、中学第一批入团，我还是党员，我大学考的是985，学校保的研！我的专业很好就业的，我将来可以找到收入很好的工作不需要你们负担。我不图你们什么……你们的一切我都不要，我只想要一点点亲人的关怀，只想有亲人夸夸我的努力……我一定会对你们好的！我一定把你们当我的亲爷爷奶奶服侍……”
姑娘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前额重重地扣在与藤原菜菜子十指相握的手上。
章陌烟喉咙发紧，茫然地望着那一跪一坐一立三个身影，耳鸣得厉害。
“好孩子，你别这样伤心，不要跪着了快先站起来！”藤原菜菜子边安慰姑娘边不知所措，垂着眼泪转向陈观复。
陈观复迟凝地看着哭泣不止的女孩，目中闪动。过了良久，他缓缓抬头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姑娘的头顶。
姑娘随之抑制住抽噎，泪眼婆娑地转过脸来祈求地望着陈观复。
陈观复与女孩儿四目相对，说话之前他先轻轻叹了口气：“要论失望，我比你只多不少……”一声叹惋，他眉间萧索，“这次寻亲的阵仗声势浩大，结局同样也是一无所获，看来是没希望了。也许我应该像你一样认清现实，承认根本不可能找到她们了……”
老人怆然的话语听进耳里，章陌烟有一种伤口被牵扯的感觉，她恨自己居然会受陈观复的波及产生这种难过的情绪。
“但是我要忠告你，做我的孙女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陈观复用沉沉的目光看着那位姑娘，语气十分严肃。
这话意味深长，章陌烟瞬间紧绷了起来。
“我不怕！”跪在地上的姑娘丝毫未察觉危险，只觉得陈观复有应允的意思，激动不己，“我不怕吃苦！我从小到大都很能吃苦，没有什么比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更难了，只要给我一个家，我什么都不怕。”
“哎哟……”民警一旁唏嘘，“都是苦命人哪！”
鉴定机构的领导感慨：“一个找不到孙女一个找不到家长，这样未尝也不是件好事。”
陈观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托着姑娘的手臂示意她起身，姑娘视线小心翼翼地一直盯着陈观复，非常顺从地站了起来。
“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这对你我来说确实都是一种慰藉，”陈观复的神情不见得有多动容，反而更像是在掂量眼前这个女孩儿。
“我老了，可毕生的追求还有未尽的遗憾，我的孙女要替我去完成很多的事情，她将面临非常巨大的挑战！所以，她必须对我言听计从。当然，困难越大成就也会越大，她也会得到应有的回报。”陈观复言辞认真而诚恳。
章陌烟却倒吸一口凉气，完成他未尽的遗憾……陈观复还没有放弃天青釉瓷！完成他未尽的遗憾……就是他找女儿和孙女的最终目的吗？
章陌烟心下震愕，寒意四起，她太知道陈观复会让自己的傀儡去做哪种事了！
可怕的是陈观复居然这样赤裸裸地向这姑娘摊牌，好像如果这善良的姑娘答应了，以后的路就是她自己选的，一切后果自负，不可怨怼他。
“请您相信我有这样的智慧！”然而姑娘不明就里，“也请您不要说回报这样的字眼，我的人生不是一场生意，我愿意帮助亲人实现他终其一生的追求！”
斩钉截铁的表态震到了章陌烟，但是却并未让陈观复有丝毫激动，相反的，他还不看好的说了句：“你会后悔的。”
“不，我不会后悔！”蒙昧的姑娘用力地摇头，“我知道您是研究青瓷的顶尖专家，我想您指的事情一定也和青瓷有关，您是不是想说我对青瓷丝毫不通？……这不是问题，我现在就可以马上学，我学习能力很强，一定比别人学得都好！您不是也说年纪大点学习制瓷是优势吗？”
章陌烟听言，心都揪在了一起。这姑娘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看看陈韵就知道了，她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赶啊！
陈观复许久未言，有好一会儿都好像在思考，藤原菜菜子望着他几次想说话，有想为姑娘说情的意思，但最后都是欲言又止。
“好，”陈观复最终对着年轻的姑娘，平和的面容微浮出笑意，“那么你就做我的孙女吧！”
女孩儿结实愣住，眼睛大大地睁着不敢相信，嘴唇颤抖：“真、真的吗？”
“太好了，这当然是真的！”藤原菜菜子拉过女孩的手背笃定地拍了拍，“先生从来都不开玩笑！”
民警、鉴定中心领导也甚觉欣慰，金学洋和那两个管培生也觉得皆大欢喜，金学洋更起哄道：“是真的！我们给你们做见证人，傻姑娘还不敢快叫人！”
“哎哎谢谢……谢谢，我太高兴了！”姑娘反应过来，喜极而泣，面朝着陈观复，“爷……”
“你不可以认他做亲人！”
姑娘才说了一个“爷”字，章陌烟的声音突然拔地而起，断情绝爱，决然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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