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谁给换的衣裳
冯睿智很快便答对四名学子扮演的角色。
春组成为猜中学子角色最多的组。
褚奇峰见夏组远远落后,慌忙道:“杜焕义扮的是‘窈窕淑女’!”
冯睿智忍不住嘲讽:“窈窕在哪里?淑女又在哪里?头上戴朵花就是‘窈窕淑女’了,我还当他扮演的是牛粪呢!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丁无期见聂子元没吭声,便化作冯睿智最忠诚的狗,贱兮兮地在边上火上浇油:“对啊,杜焕义这事不算数,刚刚你们吵架,所有人都知道他抽中的纸条上写着那个。老大都不好意思说,你竟然好意思?”
冯睿智这回对他的接茬满意了,抛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冷哼道:“不管是聂子元,还是杜焕义,他们两人的形都只能是丙等以下。”
其他人在丁无期的带动下纷纷应和:“没错,只能是丙!”
英慈耳朵嗡嗡作响,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大致猜到对自己不利。
她怕被揭穿女儿身份,所以没做太多改扮,只是想着回答考察内识的题目,并不困难——
人不就是女娲用的泥土吗?
从虚空中来,回到虚空中去。
程大胡子喜欢这种玄乎的说法。
她应该能稳稳拿到甲等,可那家伙怎么听到学子抗议,就改变了规则?
这也太善变了吧?
至于聂子元,也是奇怪。
他为何只是换了件红色绣着兰花的海棠红长袍,拿了一柄绘了竹子的折扇,看起来和平日的纨绔模样没有太大区别?
难不成他放弃了这一课成绩?还是说他和自己一样,对神识的回答有绝对信心?
而褚奇峰见冯睿智揪着英慈不放,面红耳赤,赶忙将话切到聂子元身上:“子元扮演的肯定是新郎,你看着衣裳多红!我们夏组至少说中了一个。”
哪知聂子元摇了摇头:“不是。”
“厉,鬼?”
聂子元摇了摇扇子,靠到英瓷身边。
他身材高大又神采奕奕,衬得娇小的英瓷像是病殃殃的小豆芽:“也不是。”
“那就是力士咯!”
“不对……”
冯睿智更得意了。丁无期带着其他几名队员,齐声声地吼道:“夏组进惩戒堂!”
“聂子元、杜焕义丙等!”
褚奇峰不服气地叫起来:“程教习,这场比试不公平。冯睿智和那四名学子交好,所以肯定也看到他们的纸条!”
冯睿智恶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口:“证据呢!你血口喷人、张嘴就来是吧?”
“我有证据。”聂子元盯着他,忽然莞尔一笑。
“一是他们刚才猜身份时,与冯睿智都有眼神交流,二是其中两名学子的纸条交换了,而冯睿智并不清楚,所以刚开始将他们的身份弄错了,但受到眼神暗示,马上就改了过来。而我恰好也看见了他们的纸条。其中‘卖炭翁’那张纸条,因为程教习写的时候手顿了一下,上面有一个墨点,只有原本持有‘卖炭翁’纸条的学子,才在墨迹未干的时候弄脏了手。”
程大胡子当即叫来两名学子查看。
扮演“卖炭翁”的那名学子,手果然干干净净,倒是另一名扮演“死囚”的学子手上有团墨。
聂子元问:“程教习,私自改题是否应该是甲等,春组与其串通是不是应该进惩戒堂?”
“聂子元你别胡说啊。”冯睿智急得把手指掰得咔咔作响,但知道自己打不过聂子元,又有些忌惮身边的程大胡子,不敢有其他动作。
褚奇峰顿时有了底气,也让付红云和其他队员一起喊。
“冯睿智丙等。”
“春组进惩戒堂!”
程大胡子低吼一声,让他们闭嘴,望向聂子元的目光,柔和了许多:“那你觉得你应该得到何等成绩?”
聂子元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到英慈脸上:“现在整所书院只有我和杜焕义还没有成绩,请程教习给个机会,让我和她分个胜负。若她能答出我扮演的是谁,她甲等,我丙等,若她答不出,我便是甲等,她是丙等。”
程大胡子望向英慈:“杜焕义你同意么?”
“只需要说几个字,你应该可以做到吧?这对此时的你而言,已经是最简单、公平的提议。”聂子元走到英慈跟前,微微弯腰,轻佻地用折扇抬起她的下巴,目光越过鼻尖落在她脸上,嘴角微微往上勾出得胜的弧度。
然而下一瞬,从英慈干裂的唇缝里挤出的一个字,将他的笑容彻底定住——
“君……”
侠客、术士、郎中之类,携带特殊器物便能扮好。
聂子元却没有佩戴什么特色物件,想来扮演的角色没做特定营生。
衣裳绣兰花,扇子画竹子。
梅兰竹菊正是四君子。
而他腰间玉佩也映衬着“君子如玉”的说法。
当然,或许他有能将“君子”打扮得更明显的方法,只是见她没怎么装扮,便想站在与她相同的起点打败她,这样更能证明他公平合理、能力非凡。
胜负欲强得过分。
跟她倒是有些相像。
至于程大胡子的意图,英慈也能猜个八九分——
明德书院让这群纨绔来学习的目的,不就是想化腐朽为神奇,叫自私自利的家伙们变成与人为善、于国有利的君子么?
不得不说,读书人还是天真。
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比如她,无论别人对她做什么、说什么,她都油盐不进,一心一意钓金龟。
其他学子也是各怀鬼胎吧?
混个结业就是。
聂子元在其中已经算极为用心的,哪知程大胡子变来变去,有一股把好学子都作没的气势。
而聂子元见大家都懵懵懂懂,猜不出自己扮演的角色,不得已站到英慈身边提示他们——
她抽到的是“窈窕淑女”,稍作联想,便可脱口而出“君子好逑”啊。
哪知道褚奇峰和其他学子完全没明白他的暗示。
她是想通了,可刚开口,便眼前一黑。
没能吐出的后面那个字和其他学子们的惊呼一起,像是无数片羽毛朝她涌过来,但却支撑不住她那仿佛炭火燃烧的滚烫身体。
身子挤开那些羽毛飞速往地心坠去,不知坠了多久,有什么坚硬又柔软的东西稳稳地托住了她,而后清新凉凉爽的水滴在额头和嘴唇上。
英瓷悠悠转醒,接着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木床上,一面靠墙,一面挂了白色床幔,将她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这是哪里?
床虽然看着普普通通,但雕了些花,还算精致,不像处处简陋的书院。
她身上也没穿书院的灰色衣裳,而是被换了一件浅蓝色长袍。
就连裹胸布……
似乎也被换过,不湿了。
英瓷的心往下一沉,正要起身掀开床幔,一只大手先她一步,将两片床幔飞分开,收拢在床柱子上。
“你醒了?”
而后那手的主人坐到床边,将浸了凉水的手绢放到她头上。
是聂子元。
难道他替她换了衣裳?
英瓷慌忙将手绢推开,抓起发汗的被子挡在面前,身体缩到床头,脸上浮出难得一见的羞怯:“你为何……哎……”
聂子元淡然:“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么?”
英瓷顿时挫败地捏着拳头,砸在自己腿上。
她以为自己扮男装可谓是天衣无缝,哪知道别人早就识破了,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睁眼看着她耍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哪里露出了破绽?你打算告诉别人么?算了,我就知道你会装作没听到‘君子’的‘子’,认定是我输了,把我从书院带出来,扔到这里。”
聂子元正要开口,又被英慈打断。
在明德书院女扮男装这两天,她憋了一肚子委屈,仿佛被拦截的洪水,此刻冲开了一道口子,就止不住一泻千里了。
“虽说我进入书院心机不纯,那也是情非得已,竟我欠了那么多银子……”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好些了么,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英慈循声望去,看到一名郎中打扮的妙龄女子,提着一只陶壶走进来。
她比英慈大不了几岁,虽然衣着朴实,但不掩清丽容貌。
将手放到英慈头上,感觉温度下降许多,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找了只瓷碗,从壶里倒出一碗黑沉沉的药水,盛满了,递给聂子元。
“你心中有事,肝气郁结,又淋了一场雨,内生邪热,所以口干唇裂、面色赤红,再喝些一碗薄荷、升麻,疏散清热,会好得快些。”
见英慈满脸诧异,女子笑着解释。
“我不是什么坏人,姓许,是这里的大夫。你们山长知道程大胡子野蛮,怕他当你们教习,把你们这群体弱多病的贵公子,全给练死过去,所以特意请了我给你们治病。”
原来这屋子是养病房,在书院里,她还没被赶走。
英慈松了口气。
忽然想起什么,转向聂子元:“刚才给我换衣裳的是许大夫?不是你?”
聂子元嘴角微翘,眼里透着嘲讽:“你希望是我?可惜我对男的身子不感兴趣。”
英慈气自己傻乎乎的,差点曝出女儿身:“不是你,为何你说一目了然?”
“虽然你只回答出一半,但我不是趁火打劫之人,因此我们并未分出输赢,赌局延后,这不是一目了然?”他把碗端到她嘴边,盯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你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怕我知道什么,来书院有何心机,欠了多少银子?”
英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只能借着大口喝药水的功夫,含含糊糊道:“我胸口有块大疤,不想被人瞅见,却偏偏有人偷换我衣裳,看到了。”
“这块大疤呢,要治好,得花好多银子。我爹娘说男人不必在意这些,我自己赊账治了一半。我爹娘只能让步,说我若是我来明德书院,好好念书,光宗耀祖,他们倒是可以帮我治剩下一半。可我才来两天,什么错事都没做,就有人逼我离开书院。”
“你说我冤枉不冤枉?伤感不伤感?冤枉、伤感后,能不胡说八道?聂子元,你别往心里去啊,我说的不是你,我治不好是我命苦,丑死也不赖你。”
聂子元呵呵呵:“不赖我,你说这么多。”
“好了好了,病人现在身子弱,你让他多休息,别提赌局之类的事了。”许大夫打断两人的话,收了药碗,将聂子元赶走,关了养病房的门,再扭头看英慈,竟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一溜烟跑到她跟前,像是逗弄宠物一般,狠狠捏了捏她那圆鼓鼓的脸颊,眼里露出迷醉的表情。“噢噢噢,现在的学子怎么这么可爱,这会儿还跟我装呢。”
英慈的嘴都差点扯歪了,口齿不清地乖乖道谢:“多谢许大夫替我保守秘密。”
“若你是指女扮男装一事,光是谢我不行。”许大夫指了指她的胸口,“我没看到谁将你送来养病房,你躺这里的时候,衣裳已经换好了。我知道你是女儿身,是通过把脉。”
英慈只听到脑子嗡的一响——
这不是在她头上悬了一柄剑么?
到底是聂子元在说谎,还是书院里有其他学子看到了她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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