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张之维：一句话，你想不想活？
“老……老板？这……这是？”
回过神来，苏恩曦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原地从未移动过，但她的思想却跟随着那一人一龙经历了一个世纪之久。
“这不就是你所好奇的东西吗？”
路鸣泽微眯着眼睛，淡淡的笑道，“这只次代种并非张道陵本人，而是一个忘记自己名字还被人类驯养的可怜家伙罢了。”
“被人驯养……”
苏恩曦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虽然她感觉老板的话里怨念很深，但这形容似乎一点毛病都没有。
因为在她看见的故事结尾，这头龙已经完全被张道陵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了（打不过）。
一个一龙的旅途终点就是这龙虎山。
这里是龙族少年选择的终点，因为这里原本是远离世俗的僻静之地，不会有人来打扰是他这样的弃族最好的归宿。
而张道陵的想法则完全不同，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容纳他们这样异类的世界，于是在此开宗立派传道受业，希望终有一天能够实现这样的愿望。
但人类的身体终有极限，即使是化身人的龙类也同样如此。
他们直到一同老去都没能见到这一天真正的到来。
临别之际，龙族的少年选择了重塑龙躯，这样它就将有更多的时间来见证。
他希望那个答案真的存在。
也一直认为这样强大的人类哪怕自己沉睡过去成百上千年醒来依旧能够再次见到对方，因为如果连这个人都无法登上仙途，那么这世间便再无他人。
于是便沉沉睡去。
“可这头笨龙怎么也不会想到吧？敲门的人不是他等的人……而是魔鬼。”
苏恩曦看着拿着望远镜眺望的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
整个世界突然间安静下来。
这似乎是巨龙觉醒后头一回这样安静。
断崖上的众人纷纷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一幕。
山谷中的巨龙自从被老天师做了什么之后就突然间变得安静得有些诡异。
一人一龙对视良久，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如果不是巨龙正在逐渐恢复的翼膜缓缓伸展，或许他们都会以为这头龙被老天师一下子锤死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不动手，难道要等这家伙恢复完整吗？”
昂热有些疑惑的问着。
在这样下去如何真的等这头龙的翅膀恢复完全飞上天际，那么可就真的难办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老天师的心思谁能猜透呢？”
岳骁翻了翻白眼，“既然老天师已经动手了，那么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只能干看着，最好什么都别做。”
“……”
昂热沉默了。
他承认他的确是想过现在跳下去补刀，但正如岳骁所言，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
因为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此刻的张之维和平日里完全不同。
那个老人就这样站在那里，甚至连那样庞大的巨龙都瞬间显得有些弱小，这不是错觉。
此刻这位平日里坐在龙虎山景区当着吉祥物的老人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所谓天师，合乎天地之道，此刻他即是道，他即是理，要是有人想上前去和这位讲道理……那么结果不用说而已很显而易见了。
“吼——”
良久后，龙鸣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的龙鸣声中并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些许的怀念。
巨龙展开双翼在老人的目送下飞上天际，在闪烁的雷霆中俯视着下方山河。
“真是让人怀念啊……”
喃喃的声音从巨龙口中响起。
他俯瞰着山河有些庆幸自己被下方仰望着自己的老人唤醒，否则它就会亲手摧毁这里的一切。
这是他和故友约定的地方。
“张道陵……看样子你的愿望似乎已经实现……只可惜，物是人非，那样强大的你终究也没能踏过那道天堑。”
巨龙俯瞰着山间的建筑，感受着残留着的人类生气，又看了看下方那个强大得让他想起故友的老人，他知道他那故友的愿望似乎已经实现了。
“怪物”似乎真的能融入世间。
即使昔人不再，也还有与之相同的后辈。
他俯视着下方的老人。
直觉告诉他，这个老人和当年的那个人一样，是个‘怪物’。
这样的‘怪物’似乎融入了人群，而此刻正为了人类而战。
敌人是……他自己。
原来“怪物”和“弃族”终究是不同的。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这样意料之中的结局，似乎也不错……”
“吼——”
龙鸣声再次变得高亢起来。
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战意。
众人的心神再次紧绷，他们知道，这才是决战的开始。
然而当事人却不这么认为。
“前辈。你执意如此吗？”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老天师腾空而起来到了山林之上，脚尖轻点着枝头的树叶，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中盘旋的巨龙。
“你叫我……前辈？”
巨龙喃喃的疑问着。
这似乎意味着，那个人的后辈知晓自己的存在。
“前辈？”
孙皓然等人也突然间愣了愣。
龙虎山老天师……叫一个龙类前辈？这……这算什么？而且您之前可不是这么叫的啊！
然而此刻的张之维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因为这世间此刻他最强，他想要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前辈，非战不可？”
张之维再次问道。
“为何不战？”
巨龙俯视着眼前的人类，目光灼灼。
“因为没有必要。”
张之维双手背负身后，淡淡回答，“龙虎山第六十五代天师，张之维，愿请前辈镇守山门。”
“镇守山门……呵呵哈哈哈哈哈——”
巨龙重复着张之维的话，随后突然间狂笑起来，顿时天空中的暴雨与雷霆变得更加猛烈了。
“张道陵……这就是你找到的答案吗？”
他质问着，但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自然不能回答。
“不……这并非祖师爷找到的答案，而是我等给出的答案。”
张之维回答道，“前辈只需留下镇守山门与我等和睦相处，一切皆无不可。”
“！？”
和睦相处？
昂热听着这老家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一头巨龙说什么要和睦相处当场就懵了。
这家伙难道脑子瓦特了吗？
但是……看着对方那默然的眼神，他知道这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一切皆无不可，这意味着没有人能够反对。
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或许真的不甚了解。难不成这老疯子真的强到能够举世皆敌的地步？
“你们给出的答案……”
巨龙喃喃着，“真是愚蠢，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举世皆敌？”
张之维平静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似乎是在笑。
“结果……终究是没有答案。”
巨龙叹息着。
他知道自己或许是误会了。
他原本以为张道陵终于找到了能够融入世间的方法，而这方法就是让其后人将自己斩杀，那样的话‘怪物’就会变成‘英雄’变成‘信仰’被人所认可。
可实际上似乎不是这样的。
弃族终究是弃族，共存这样的答案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个人的后人们只想到了用‘武力’来给出答案，这样的答案简单暴力，但或许很有效，只是这样做的话大概会和龙族统治世界之时一副模样，用武力威胁所带来的共存，本就是错误的。
“真是悲哀。”
“这么说……前辈是不领情？”
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张之维额头青筋暴起，破口大骂，“有什么可悲哀的？别跟我提那什么劳什子屠龙秘党，屠龙屠龙一天到晚只知道屠龙！他们惧你怕你，所以才想杀你，老子们不怕！难道这大好河山容不下你这一只小蜥蜴吗？一句话，你想不想活！？”
md，憋了一肚子气还得这样心平气和的跟你这蜥蜴说话我容易吗我？叫你一声前辈是给你面子，要不是祖师爷留下的祖训，老夫早一巴掌拍死你了！
（昂热：？？？）
“无需多言，战吧！”
前所未有的战意在巨龙身上涌现，天地间的雷元素再次变得狂暴起来。
卷起的风暴将树木、泥土、碎石掀飞混杂在一起，诡异的是唯有老人所在的那棵树依旧在狂风中巍然耸立，虽然看上去摇摇欲坠，但那狂风却对其无可奈何。
此刻龙虎山半空的天际乌云聚集，漆黑的颜色如同死亡般沉寂。
巨龙和老人所在的区域仿佛瞬间变为了生命的禁区。
巨龙凝望着下方老人在风中丝毫不受影响的身影，心想果然是那个人的后人。
只可惜，那人寻找的答案从来不存在，即便将希望寄托于后人，依旧不可能找到。
因为他们终究是异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你明明已经离成功很近了不是吗？
看，那些仰望你的信徒，在他们眼中，你仿若神明。他们对你只有崇拜。
巨龙看着下方的老人，过去的那道影子似乎与此间重合。
不同的是，那时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而此刻……
你有无数弟子昂首遥望，他们对你并无畏惧，甚至更多的是担忧，真是让人欣慰。
只要除去我这个累赘，你的愿望不就成功了吗？
张道陵。
悲鸣声响彻天际，仿佛绝唱。
来吧！
如果他是你的后人，定能将我斩杀于此。
此战过后，天地间唯有众生信奉之‘仙’，再无世间畏惧之人。
狂暴的雷霆凝聚于天际，笼罩了巨龙全身，空气中的尘埃似乎都因为雷光而显得熠熠生辉，电流声刺耳，电弧仿佛能够撕裂空气。
所有人都被其光芒吸引住了目光，而昂热见此则是瞳孔猛缩。
巨龙的眼睛不再是金色，而是令人生畏的炽白色，这样的眼睛不该存在于世间，如果有什么样的存在能够拥有这样的瞳孔，那么必定是——神魔。
言灵·因陀罗。
“唉……”
张之维闻着天空中传来的悲鸣微微叹息。
他心里很不爽。
但不是针对任何人。
他只是在愤恨这该死的‘命运’让人憋屈。
“祖师爷，看来弟子无能完成您的心愿了……所以才说我们都是些不孝子孙呢……”
是他们把问题想得太过简单了。
如果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那么当年的祖师爷早就这样做了。
可他没有。
因为他大概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因为人就是这样会被感情左右的生物。
即便拥有‘人心’的是一头龙。
但人们不会理解的。
没有人会怜悯，弃族的命运不会有任何改变，在人类眼中龙永远都是敌人，哪怕骇人的龙躯中其实装着的是人心。毕竟……谁会相信一头巨龙拥有了人心呢？
就像这头巨龙自己说的一样，这其中或许根本就没有‘答案’。
“既然这是前辈自己的选择，那么晚辈只好奉陪。”
张之维抬起头，目光清明。
雷霆已聚，来势已起，势不可挡。
他唯有应战，否则这方天地都将被夷为平地。
苍老的手在风雨中缓缓抬起，金色的炁在半空中绘出难解的符文。
请神咒。
一时间，天地仿若失色。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归来了。
与此同时老人那原本就已经神莹内敛的瞳孔似乎也跟着褪色了。
在这一刻，这个老人似乎以凡人之躯登临那众生仰望的天人之境，仿佛真的有仙人降临在了老人身上，不……
此刻他就是真仙！
“刀来。”
苍老的手臂高举。
那柄插在地上不知某处的‘屠龙刀’抗拒着不断颤抖，但终究是没能抵过这伟力屈服了。
“刀来。”
又是一声轻吟。
几道金光破土而出，其内是无数残破的锈迹斑驳的碎片。
那是不知何时被深埋与此地的古老兵刃，看上去朴实无华。
见到这一幕，巨龙炽白色的瞳孔微微停滞。
他认得这些碎片，那是曾经被他视若生命般紧握的刀刃，没想到此刻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现世间……
细碎的残片悬浮于断刃之上，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聚集在一起。
老人手握着手中的刀，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巨龙。
无色的瞳孔与炽白色的双目对视。
下一刻，金光由刀身冲天而起。
刺破云层劈开雨幕，天地之间斩无不断。
“龙虎山第六十五代天师，张之维。”
“恭送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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