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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线下谈心


我同贝西一道,随着普罗修特回到了“真实的据点”。

        之所以说它真实,是因为这里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没有极为坚硬的水泥材质,也没有弥漫着一股冷峻阴森的气息。

        与之相反的是,这里有软烂的沙发、暖炉和播放着球赛的电视机,因为我的到来,〔清醒晨光〕的能力使房间里的光线趋于柔和温暖。

        说句不怎么恰当的话,比起“据点”,这里更像是一个“家”。(虽然比不上露伴老师的房子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猫猫!

        身在异乡,有什么比猫猫摇头晃脑地钻进你的怀里更幸福的事情吗?

        猫是一种哲学的、整洁的、安静的动物,它坚持自己的习惯,是秩序和干净的朋友。我将心里隐约的不适感压下,向着猫猫伸出了手。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作为一个新人初来此地就这么做。”

        普罗修特制止了我的动作,他眯起眼睛,盯着我的脸,神情莫测:“这是霍尔马吉欧的猫。”

        ——霍尔马吉欧?陌生的名字。

        令人恐惧的,恰恰是一切的未知——我悻悻地收回了手。

        收回手的同时,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萎在门口的贝西。任务结束后,贝西还没有从死人的阴影里走出,他在来据点的路上一直保持着沉默。

        但沉默也是一种表达。

        “贝西?”

        我隔着一个普罗修特去问候他。绿发男人听见了我的呼声,浑身颤了一下,紧张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望我一眼,又飞速的垂下头去。

        “■■,你去冰箱里拿两瓶grappa,我需要和贝西好好谈谈。”普罗修特这样招呼我。

        入队谈话与心理建设,我明白的。

        普罗修特的眼睛像是深潭,像清晨阳光下浸泡在泉水里的绿宝石,十足的美貌。我顺着他手指示的方向走向冰箱,打开冰箱门。

        冰箱里面食材并不丰富,酒和肉分栏而放,近乎没有蔬菜和水果,在我的手还没伸进冰箱的时候,那瓶果渣白兰地就在我眼前飞快地消失了。

        ……现在冰箱里只剩一瓶grappa了。

        好家伙。

        我在内心暗啧一声,低头去拿那最后一杯酒,却眼睁睁地看着冰箱壁贴着的镜子里(不要问我冰箱内壁为什么要放镜子)显现出一只手,然后最后一瓶果渣白兰地也消失了。

        这算是考验吗?

        我绕回客厅跟普罗修特说了这件事。普罗修特坐在沙发上,举止优雅无懈可击。他身边坐着贝西,状态依旧是非常紧张,但表情已经放松了很多。

        沙发上的男人听完我的话,微微挑了挑眉毛:

        “这是伊鲁索的替身,能将物体拉入镜子另一边的世界中,并且能选择性地不让其他东西进入。”

        普罗修特介绍完伊鲁索之后,又踢了一脚贝西:

        “不用你拿了,这个家伙竟然想要喝牛奶,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那……我现在出门买牛奶?”我犹豫着回复。

        下一个被踹的变成了我。

        不得不说,普罗修特的侧踢也非常漂亮。

        我忍不住扬起脖子,因为疼痛,然后就听见屋子深处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喂——普罗修特,你就这样把我的能力直接透露给新人的吗?”

        伊鲁索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旁,他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以至于我现在成为了四个人中唯一站着的那个。

        “这种事情,没什么关系吧。”普罗修特淡淡道。

        “那可不行,我也要了解一下他们的替身能力——别和我说什么等人到齐了再说,杰拉德和索尔贝那家伙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杰拉德、索尔贝……我垂眸往心里记下这样几个名字。

        “随你怎么了解,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才是最紧要的吧,伊鲁索。”

        普罗修特一脸的失去兴致,向伊鲁索这样介绍我和贝西:

        “■■,替身能力是让人睡觉和照明,贝西,替身能力是用替身隔着物体攻击敌人,钓钩会钻进敌人身体并攻击要害……”

        ……所以为什么对我的评价会这么低啊?!

        贝西在听普罗修特评价他的时候,坐直了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腿,典型的紧张时的无意识动作。我看了他一眼,吞下了嘴里的抱怨,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伊鲁索。

        “照明……真是省钱、不,无聊的能力啊。”伊鲁索想来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

        “贝西的房间就在大哥的旁边。但是据点里屋子有限,所以■■你应该是暂且住在梅洛尼的镜子里凑合一下……”

        伊鲁索充分向我展示着他的替身能力,比起危险,我只觉得他的能力经济实用到犯规。

        真想结束之后把人绑回去给花京院叔叔看看来打他的脸啊。(花京院:镜中世界是不存在的)

        注意到我有在走神,伊鲁索不满地啧了一声:

        “或者你愿意和霍尔马吉欧的猫挤一挤,他的能力虽然同样无聊,但这种事情还是做的到的。”

        “不用了,谢谢。”

        在我试图礼貌地挤出一个笑容回应的时候,这方地域又多了一个人的身影。

        “dimolto——新人这么快就全头全尾的回来了?我还以为普罗修特会带着他们多‘历练’一二呢。”

        金发男人(这里的梅洛尼采用漫画设定为金发)走进来的时候带着笑,因为没有座位可以坐了而选择站在我旁边,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在此之前还是很好奇啊……你喜欢的姿势和……”

        同样因为他离我够近,所以我可以清楚地看见,在他看见我的脸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并且慢慢地把手从我的肩膀上,收回来。

        “……怎么,梅洛尼你这变态家伙居然也懂得什么是收敛吗?”伊鲁索用手指圈着自己的头发,不得不说他真的好娇啊。

        随即,我就感受到了身后梅洛尼的轻蔑笑声:“身高168,体重45kg左右,喜欢后入式和奇怪体位,讨厌绳结和捆绑,不抽烟但喝酒,除此之外无不良嗜好——该说是因为太过于了解才对吧。”

        我错了,拿酒失败算什么考验,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啊!

        信息被外泄,秘密被洞察,在陌生人面前暴露极度的隐私的感受……等等,陌生人?

        我猛地抬起头,正对上梅洛尼蓝色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的笑和布加拉提的完全不一样——布加拉提的眼睛时刻带有温度,是一下一下拍打礁石的海水,而梅洛尼的则更显无机质一些,清清冷冷的。

        “melon?”

        “反应还算及时,■■。”

        他笑眯眯地在我眼前打了一个响指。说实话,我对梅洛尼是我的同伴这个问题没有特别的惊讶——一个平时话语不着边际的网络知交,身在意大利,从来不发生活中的故事像是没什么正经工作,想来也不可能是个普通哲学社畜狗。

        我最多的也就是点意外,没想到不仅是不是普通人那么简单,还是passion的一员,该说世界还是太小了吗?

        “没想到你当初说的,身在意大利,可能会死掉交代的是来到这儿的事情。”梅洛尼一边说,一边用手细细描摹我的耳垂。

        异样的触感让我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我又能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的“dimolto——”声。声音略带沙哑,特别地小,如果我不是处于高度紧张中便完全听不到的那种程度。

        将身子向后倾斜,朝他靠了靠:“你说什么?”

        可梅洛尼却不再低声,而是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对我说:“放轻松,现在你可以感知到啦,死掉,在这里,某种意义上也算一种难事。”

        伊鲁索在旁边发出嗤笑。

        “可世界上本来就只是用一些困难交换另一些困难。”

        在知道我后面的男人就是网友“melon”之后,我习惯性地这样去回答问题,看似谜语,但我们都懂得对方的意思。

        梅洛尼的手紧了紧,扯得我头发略有点疼。

        “普罗修特,我和她先谈谈?”

        梅洛尼搂着我向据点的二楼走去。我们走得轻手轻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在进了他的房间之后,他把手往腰上一搭,懒懒地凝视我:

        “不打算给个更全面的解释吗?”

        “没必要。”我这样回答他“你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你的工作,而且你从来都没有给我发过你的照片,不是吗?——这太不公平了。”

        “往昔的不散阴魂与未来的高远憧憬本便失衡,你心中认知的我才能达到真实……■■,你是这么说的。”

        梅洛尼开始用我之前说过的话来堵我自己的嘴。

        在我想到什么能够反击他的话之前,梅洛尼忽然一转话锋,问我:

        “你杀过人了?”

        梅洛尼一句话把我拽进黯然无色的厚重里。面对他,我只觉得整个世界忽然融进干涩的团影里。

        “是的。”我承认得很干脆:

        “这件事做起来比想起来要简单的多,普罗修特握住我的手,‘啪’地一下,罪孽与苦痛顺着那些人的血流了个干净……”

        “干净?罪孽?dimolto——■■,你是在把自己当做执行者吗?”

        梅洛尼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你所知道的罪孽之人的情报都取决于上面的意志,你又怎么能保证手上沾染的是谁人的性命呢?”

        “我不是特别明白……”

        “如果你为了任务要去杀死一个完全无辜的人呢?”

        “杀死……无辜?”

        梅洛尼房间里的温度明明还算得上是舒适,可我已经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在一点一点地凉下来。

        “人生在世最难的一件事,也许就是单纯地观察并接受真相。我们总是会依着自己的希望、预期和恐惧来扭曲影像——这句话明明是你之前跟我聊过的。”

        梅洛尼再次谈起我们之前的聊天内容,却是为了完全不同的事情:“■■,倘若你所认为的罪孽与正义,只是一厢情愿呢?是你扭曲过后的真相呢?”

        我攥紧拳头。

        梅洛尼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敲碎我内心的粉饰骷髅,他的声音明明温和,听起来却比普罗修特杀人时还要残忍。

        “娃娃脸在执行任务前所接受的教育对其之后的行动起决定作用——而你就像是被射出的子弹,难以自控,只能出击,沾了一身不知道是谁的血……”

        他冷冷清清的漂亮眼睛里盛着的讥讽和他缓慢柔和到极点的语言,形成强烈的反差:

        “到那个时候,你的仇恨,你的正义,你将怎么取舍?”

        隔壁的房间里不知是谁打开了超大声的音响,柴可夫斯基的交响乐如焰火一般轰然响起,谈不上震耳欲聋,但就是在我的心里随着梅洛尼说的话一并炸开——压抑在深处的犹豫与黑暗一齐涌出。

        我要被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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