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光明晴朗，镜子辉煌
昏暗中，有什么东西从空中掠过，直击穹顶的关键结构所在。
两块水银镜吊板脱离了钢绳的牵引，正在向下坠，又被两发追击而来的子弹所击碎。
我曾在家乡夏夜祭的时候见过这样的烟花。
漆黑的夜里，劈头绽开，零零碎碎地垂落。镜面自空中分崩离析，断面处飞出幽影，似冰晶，如溅雪。
是时候了，让伊鲁索来收割一波。
在反应过来我做了什么之后，惊怒的达尼安毫不犹豫地熄灭了打火机。
但是，比黑暗更快到来的，是我的替身。
只要生命的火焰一天不熄灭，一个人在很久以前感受到的、瞬息之间的快乐，就能击溃笼罩着其生涯的黑暗，宛如篝火在夜晚的旷野中发出的一线光明——那是能够打碎万斛黑暗的。
——“〔清醒晨光〕！！”
君以君身作柴粮，吾以吾血传火旺，赞美太阳。(这里搞了点魂系信仰)
像是印证了霍尔马吉欧那句“替身不错可以用来照明”，辉光遍撒，琉璃千盏，片片华光，莹莹生辉，置身于碎片亮镜前，恍若星河倾泻，光线尽数落在眼角眉梢。
数个破碎镜面从不同的角度映出同三张惊惧的脸、还有血渍。
被我骤然所换出的替身所惊到，〔血书〕特纳亚·伯拉罕几乎是下意识的向我开枪。
值得庆幸的是，〔清醒晨光〕晃了他的眼睛，他的枪口发生了偏移，只不过是贯穿了我的肩膀，在身后炸开了一蓬血雾。
现下三个敌人都被惊动，〔血书〕的右手已经再度将枪上膛，他的替身能力也开始发作，我的肩膀开始喷射血液，还有脚下仿佛要把我的脚绞断一样的〔渔网〕和没有提神农能力提刀朝我刺来的达尼安……
相当不妙。
但是，我说过了，“我愿意奉上我这个研究宗教哲学却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将它们交付于我的队友”。
不顾一切地信任他好了。
我强忍着肩膀处钻心的疼痛，抬起枪打中了〔渔网〕的膝盖，使他失去了行动能力。
连带着他的替身能力也出现了松懈，脚下束缚撤去，我几乎是腿软脚软地向前一跪，恰好躲过了达尼安的刺击。
还未等我抬头，就有人按住了我的头，顺带着使达尼安从我身后消失了。
“喂，没事吧。”
是伊鲁索。
他从镜子中跃出，在短短的时间内将〔血书〕拉入镜子世界，并将达尼安一并拉入镜子世界，为我挡下了来自身后的攻击。
千百白芒之中，他是我〔清醒晨光〕中最为锋利莹亮的一点。
伊鲁索其实是个对自己替身能力相当自信的家伙，他快速地解决了近战毫无反击之力的〔渔网〕，皱着眉开始看我的伤口。
他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思索半天，这样评价：“做的不错嘛，你这家伙。”
我疼到近乎懒得理他，只是有气无力地稍微抬了下眼皮，然后我就看清了他的神情：
明明说着肯定的话语，眼睛里确不见半分喜色反而遍布阴翳，唇角勾起了一个冰冷而嘲讽的微笑，连带着整个人看上去都和锐利的镜子碎片一样，稍有不慎就会刮伤我的皮肤
紧接着，我听见了他低气压的声音：
“虽然干的很漂亮，但是……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嗯？”
————
伊鲁索本来在镜子世界里无聊的打转，等待着任务的进行。
然后，这个房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有三个人走了进来，小声交谈着接下来的计划。
暴露了，得快点离开这里。
这是伊鲁索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接着便是少女踩着高跟小红羊皮鞋，提着裙子风风火火地撞进这一室静默与黑暗。
真是麻烦啊。如果丢下这个家伙离开这里，她会哭的吧，就像最初来到暗杀组的那个晚上一样——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一只湿漉漉的、误打误撞被普罗修特带进来的小狗，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伊鲁索没来由地地又想起了少女哭泣时如蝶翅般颤抖的眉睫、赞美他替身能力时弯弯的笑眼、还有那个煎得无比美味的鸡蛋。
算了。
男人轻叹一口气，微动手指。借着微弱的火光，将蓝丝绒布上的苹果带入镜子世界。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处的异动，重新变得镇定起来。
还不算太傻。
伊鲁索还没计划好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见少女将□□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边还说着什么“忠诚”“最后一颗子弹会留给自己”之类的话语。
在听到那份剖白心迹的时候说不为之动容是假的。第一次，他感到某种奇异的情愫在生长——哪怕镜子世界是所谓的〔死之世界〕，他也能感受到一种归属感和保护欲在胸中拉扯。
说不紧张生气也是假的。这个家伙！万一□□走火了，她难道打算今天就交代在这里吗？明明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怀揣着某种目的的吧。
再之后，便是穹顶脱落，星辰破碎，少女举枪破局，子弹的遥迢来时路亦是他们此行的突破口。她那双眼睛，美丽、金黄，透着青春的锐气，而他在满室的光辉中，心如擂鼓。
在■■的努力下，敌人无所藏匿。当看到从她肩膀处喷出一朵血花开始，伊鲁索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丝毫不敢有所松懈，将〔血书〕和达尼安迅速地放入镜子世界中，然后自己走上前去观察少女的伤口。
除却枪伤外，细小而锋利的水银镜碎片从她脸颊边划过，她的眼角被划伤了一道，血液从她脸颊边滑落，宛如小狗哭泣的泪痕。
更加不爽了呢。
——————
在替身光芒的映射下，伊鲁索弯腰捡起我摔落在地上的□□，在手上甩了几圈，随后用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我。
说实话，我这会儿有点害怕了。
“伊鲁索！刚刚我只开了四枪，里面应该还有两颗子弹，小心走火——”
“砰！！”
一梭子弹打断了我说的话，擦着我的大腿直直地射入旁边的地板。
地板处被子弹打出一个小孔，我肩膀上的伤口仍在止不住地流血，很快就把这一片地给打湿。
我盯着地上的凹洞，一言不发。
伊鲁索快步走到我面前，冰凉的手指落在我的下巴，慢慢把我的脸转过来。与此同时，他的另外一只手捏着那把□□，将其抵在我的脖子上——一如我几分钟前所做的那样。
冰冷的质感让人会生理性的颤抖。在枪口贴上我喉咙的那一个瞬间，我打了个寒颤。
“你有想过吗？万一我迟了一步，万一我没来得及救你呢？——不是其他的情境，就是今天的这种真实的任务……如果不是那个家伙被强光晃了眼，你已经死了你明白吗？”
伊鲁索似乎气得不清，咬牙切齿的低声嘀咕：“你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普罗修特给你带进来的……啧。”
“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伊鲁索。”
我抬起未受伤的那半边手臂，轻轻握住伊鲁索持枪的手：
“如同死亡的本质一样，旧的事物消失，新的事物才会诞生，适当的时候做出必要的牺牲，我明白的。”
这番话当然实在骗鬼，我实在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不可避免的死亡。
但〔清醒晨光〕确实只能在睡眠状态下治愈我的轻伤，刚刚我也是害怕得要死，但好在伊鲁索的确是个值得信任的伙伴。
听了我的话，男人的面部线条柔和了几分，松开了对我的桎梏，将枪随手向后一扔，神情呈现出几分不自在。
“没必要。”
伊鲁索这样干巴巴地撂下一句。
“什么？”我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是说……没必要！不需要做出那种牺牲，不需要给自己留下最后一颗子弹……至少和我同行的时候不需要……做这种事情，你是在看不起谁啊？”
“伊鲁索，我当然是信任着你的呀。”
我朝他笑了笑：
“相信我吧，不会再做出那样的事了，比起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我更倾向于让它发挥应有的价值。”
“比如说，伊鲁索，虽然你的替身能力比我要强大得太多，但是补刀这种父亲教会我的事情，我也想建议你学着点。”
我握着伊鲁索拿枪的手向后转，伊鲁索考虑到我肩膀上的伤便顺从着我转过身去，迎面对上企图拿刀的〔渔网〕。
“砰！”我果断的地扣下扳机。
这一次，我的心中毫无波澜。
伊鲁索看着那具尸体，喉结上下滚了滚，最后贴近我的耳边，恶魔低语道：
“所以，你第一天来哭得那副样子，果然是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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