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满江红
夜色渐浓，摆在庭院里的尸骨已经快要把院子铺满，就算如此，还是有尸骨在源源不断地往这里运送。
仆从们的表情从麻木不仁一直到痛哭流涕。
官兵们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纷纷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更有甚者大骂一句禽兽不如。
“洛大人！”李东将孕妇们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这才回来复命。
饶是做好心理准备，看到眼前的上百具尸骨，他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翻涌，咬着牙，“洛大人，刘兴峦此人犯下多条人命，其罪当诛！”
何莹笙看着这些血性男儿，也稍显动容，“我会即刻禀明圣上！”
子时已过，阴气逐渐消散，忙活了大半夜的官兵们一部分被安排下去值守刘府，其余的人跟着何莹笙去往槐树林。
因着洛荀南现在行动不便，何莹笙想了想准备将其抱起来，洛荀南却摇头拒绝，“不妥！”
“现在这情况，还是需要我出面，你就先将就将就！”何莹笙小心劝他，“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扭捏作态作甚？”
洛荀南看她拧着眉，解释道：“非是我扭捏，这实在是有损何姑娘的名声。”
“我又不是京都人士，等时日一过，我早已离开这里，小侯爷就不用担心了。”
原来是怕她的名声有损，那她确实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还以为是洛荀南怕自己赖上他。
洛荀南确实是个正人君子。
想着，何莹笙趁他不注意，伸手一捞，把人拽到背上。
“何姑娘，失礼了。”洛荀南搂住自己身体的脖子，僵硬地贴在背上。
感受到身上轻飘飘的重量，何莹笙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瘦弱。
李东看着颇为亲密的男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从未见过洛大人与谁家闺中女子有此举动，看来这一顿喜酒是少不得了。
两人共骑一匹马，实则是坐在前面的洛荀南掌控着缰绳。
何莹笙在后面紧紧搂着洛荀南的腰，让他慢一点。
“何姑娘，你不要抱得那么紧。”洛荀南看着属于自己身体的臂膀箍住这纤细的腰肢，鲜少与人有过多肢体接触的他，微微红了脸。
何莹笙是第一次骑马，有些紧张，只能依赖洛荀南。
“小侯爷，你小时候是不是晚上都不能出门？”
何莹笙转头，在身后坠着飘来的几缕魂魄。
他们露出青面獠牙，想要吓唬这阴性体质之人，却见他并不恐惧，而是拔出腰间的桃木剑，在空中挥舞几下，阴魂四下散开。
感受到身后人的动静，洛荀南回头只见到她收回桃木剑，“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几只不太听话的鬼在追着我们。”
闻言，洛荀南抓着缰绳的手一顿，双腿一夹，马儿奔腾的速度快了起来。
“现在呢？”
“别怕！都被我赶跑了！”何莹笙哈哈笑起来。
槐树林，河岸边。
阴冷的风簌簌地吹拂着，槐树林的华盖张牙舞爪，让人胆战心惊。
围站在岸边的官兵，捏紧手里的利剑，看着冒出气泡的河水。
哗啦几声，冒出来几个人，他们一步步往岸边走来，只见个个腰间绑着粗绳，绳索的另一端，都捏在何莹笙的手中，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们抹着脸上的水珠，踏水而来，摇头大喊：“大人！没找到！”
“水下太暗了，看不清。”
李东上前，看着神色凝重的何莹笙，提议道：“大人，不如等破晓之后再入水，这河水浑浊，视线受阻，实在难以寻着尸体。”
“不行，时间来不及了。”何莹笙掐指算着时辰，再这样耽搁下去，晚娘就难以投胎了。
她放下手中的绳子，看了一眼洛荀南。
“我亲自下水！”
“洛大人！”
“大人，万万不可！”
一时间，下属纷纷劝阻。
他们的劝说并未起到作用，何莹笙回头看一眼靠着槐树休息的洛荀南，径直走过去。
“小侯爷。”她低声说，“我需要我的血。”
洛荀南了然，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该怎么做？”
围观的官兵们，只看见自家的洛大人用小刀在那位脸色苍白的姑娘手指上划了一道，再将指尖的血抹在眼皮上。
她顶着众人异样的眼光，下意识将手指含入口中，却被洛荀南猛地一推。
四目相对，洛荀南羞愤难堪，何莹笙一脸无措。
“抓紧时间！”洛荀南催她。
何莹笙赶紧转身，三两步踏入河水中，却又被李东叫住。
“洛大人，绑上绳索。”
何莹笙点点头，系好绳结，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这是第二次入水，纠结的水草在此时乖巧地漂浮在水中，何莹笙逐渐往下游去。
这浑浊的河水，因着有鲜血的加持，让何莹笙看得无比清明。
飘荡在水中的生物，无奇不有。
洛荀南这具身体，不愧是阴时阴刻出生的，招来了许多怪力乱神，但碍于何莹笙的鲜血，他们不敢造次，只是围绕在身体周围试探着。
以往何莹笙入水，从来憋不住半刻，但洛荀南的身体强壮有力，她使用起来，得心应手，很是自得。
双腿一蹬，探寻的地方越发深，怀中的铜镜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似是晚娘在与自己的尸身有所感应。
她随着震动的方向游去，看到一卷草席，不，不止一卷，横七竖八的尸体，被草席裹住，套上巨石，沉入了这幽深的河底。
何莹笙闭了闭眼，用力朝那里游去，掏出小刀，割断一根根麻绳。
没了石头的束缚重量，尸体从草席里裸/露出来。
因着在水里泡了数日，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鱼群聚集在此，啃噬着腐肉。
她伸手在水里一划，那些尸身却像是有人托着一样，一具具往河岸上飘。
尸体残留的血液一汩汩冒出来，就像是在诉说她们的冤屈。
李东感受到绳子的拉扯，赶紧挥手招来人一起用力。
熹微的光线破开云层而来，河面上逐渐涌现异样。
浑浊的河水此刻翻涌起来，荡出一卷卷红色的波涛般，众人见状纷纷往后退。
“噗”，翻出来一具漂浮的尸体，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冒出河面。
吓得李东等人撒开绳子往后蹿。
洛荀南赶紧拖着瘸腿拉住绳子这端，扯到槐树边，连粗糙的麻绳磨破了手心的皮肤也毫不在意。
殷红的河水，让众人大惊失色。
“洛大人！洛大人！”
在尸体包围的中间，一个人破水而出，她甩着湿润的长发，披着金色的晨光，一步步走到河岸边来。
推得河水一卷又一卷翻到岸边。
众人再仔细一看，那河水已经恢复原状，就仿佛方才只是一个幻觉。
“大人！没事吧？“李东赶紧上前，替何莹笙解开绳子，“那些尸体？”
“都是被沉在河水中的可怜人，你们回去贴上告示让亲属来认人，可能……”她回头看一眼那些漂浮的尸体，“可能会认不出来，只能看看身上有没有信物了。”
几人面面相觑，“大人不怕吗？”
何莹笙笑起来：“怕什么，有时候，人心比鬼魂更可拍。”
说完，她脸色一沉，“李东，你即刻带人前往郊外程家村，将残害发妻的程四郎和妾室捉拿归案！”
铜镜的嗡嗡震动戛然而止。
洛荀南用何莹笙的身体，听得一阵凄惨的哭喊声，她哭自己的青葱岁月，哭自己的识人不清，哭出多年的委屈，哭得声音嘶哑，气喘吁吁。
他摸上自己的胸口，那颗心脏，仿佛灼灼地燃烧着，一股热流从全身而出。
手下人领命而去。
河面上的尸体一个个被捞上岸，他们捂着口鼻，忍着面目俱损的尸体样貌，裹上白布，运上马车。
看着他们忙活着，何莹笙走到槐树下，掏出铜镜，雾气散尽，晚娘出现在镜子前，她冲何莹笙的身体俯身跪拜。
“先生！多谢先生为民妇报仇雪恨，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必定结草衔环。”
洛荀南看着铜镜里面的妇人，她已经褪去初见时可怖的面孔，露出青秀的模样，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裙，挽着服帖的发髻，笑得那样温柔。
“去吧！去投胎吧！”
洛荀南学着何莹笙的样子，挥挥手，手腕上的铃铛一响，晚娘和那位不明身份的女子的魂魄从铜镜里飞出。
远处的驼铃声再次响起，一声又一声，召唤着迷路的魂魄，将他们引往来世。
摇晃的星灯从水面飘来，在何莹笙身边转了一圈，才领着晚娘等人越过宽阔的河面，离去，消失在水天一线。
洛荀南第一次感受到术士的强大，看着手腕上的铃铛，有些不知所措，内心的震动久久不能散去。
“这……就是超度吗？”
何莹笙点点头，却看见他身下点点殷红。
“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她赶紧伏身蹲下，看到其身后的红色，掐指一算，顿时面色尴尬。
洛荀南见她表情怪异，不解地问：“怎么了？我没有受伤。”
何莹笙抬头露出一笑：“小侯爷，咱们打个商量，这接下来的日子，我先暂且用一用你的身体，如何？”
洛荀南刚想回答，就觉得一股暖流从身/下流出，接着小腹一阵剧痛，翻江倒海，疼得他全身无力，额头布满冷汗，只能捂着腹部弓起身体。
“这是……”
“小侯爷，这几天是我小日子……”何莹笙扑通跪下。
(https://www.uuubqg.cc/95429_95429445/40344170.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