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拍摄的时间过得很快。
明珠一行人比预先计划提前了两天便完成了拍摄。
由于沙漠中的环境实在不宜居，此时天色已晚，大家的体力也都有些不支。一合计，他们当晚便出发去了沙漠旁的沙河小镇，打算修整一晚，第二天再回y市。
明珠盘坐在旅馆的床上给相机充着电，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翻阅着这几天的拍摄成果，等张露出来。
照片划到第一张，显示框里出现的是一张沙漠里的野草。很常见的野蛮生长的野草。
做摄影师这么多年，千奇百怪的植物明珠也见过不少，但此刻她却望着它微微有些失神。
在摄影上，她总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从摄影设备到景物的选择到拍摄角度的光影选择再到拍摄的技巧，通通都要求完美。
甚至于要求她自己拍摄时候的状态都必须要做到最好才会按下快门，定格那一瞬间的完美。
拍摄的第一天，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找不好合适的拍摄角度，或者往往找到了，景色却变了。一整天下来，她几乎颗粒无收。
第二天下午，就在她有些颓唐地坐在营地的沙漠玫瑰石上反思这两天意外糟糕的拍摄状态时，她偶然发现了脚下的一抹盈绿。
她踩到一颗小草。
意识到这一点，明珠慌忙地抬起脚，被压弯了腰的小草解除了约束，顽强地挺起了腰，努力让自己的绿意去修饰这一片枯黄。
她倏然间被触动了。
莫名想到了那天晚上，程景沉那个强撑着的想要安抚周围人情绪的笑容。
他跟小草一样倔强。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举起了手中的相机，没有考虑拍摄技巧，没有考虑构图，就那么直直地按下了快门。
成品意外的出色。
细弱的小草在荒芜的黄色中倔强生长，其根部点缀着一颗微小的水珠，是那么晶莹，那么富有生机。
由于不假思索地按下快门，明珠的对焦偏了。没有对焦在小草上，反而由相机自动对焦到了其根部微小但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明亮的一滴水珠上。
而正是这个“失误”的对焦，那个即将因为重力作用而滑落的水珠，让整张照片变活了，充满动感。
相机当时的参数、光影甚至于拍摄角度，也并没有达到明珠心目中的完美，她的手犹豫地放在了删除按键上。
“很好看啊！”明珠快两天都没有拍出成片，担心她的张露回到了营地，走到了她身后，意外看见了一张美丽的成图。
“嗯……直面而来的生机，最棒的就是对焦对到了露珠上！”张露毫不吝啬她的夸奖。
“但是光影并不是很完美，以及拍摄的角度，也许平拍会更好，把沙漠和天空一同都拍进去。”明珠轻皱着眉头，说出了她的顾虑。
张露看着明珠的纠结模样笑了：“你呀，就是太追求完美了。”
她认真地看向明珠：“但我感觉呀，其实作为摄影师，完美往往不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记录按下快门那一刻你的所思所感。也就是，你的情感。”
张露的话和老师的劝解慢慢重合，明珠忽然想起了那天偶然间拍摄到的带着几分忧郁的程景沉。
情感……
接下来的两天中，明珠更多在意拍摄时她的感受，以试图记录下她第一眼见到景物时的心态。而不要向以前那样那么在意拍摄技巧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是收到了严重的束缚，时常注意一切是不是达到了尽善尽美，而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对于景物的观察中。
但很快，她就隐隐熟悉了这种方式。
不再严格追求完美，明珠变得格外高产起来。
两天拍摄了快十五张照片。
每一张照片都有每一张照片的故事，看到它，明珠能很轻易地想起当时她的心情，而不再纠结于各种拍摄技巧。
有对沙丘上相互依偎在一起仰望夕阳的一对蜥蜴的祝福，有对沙漠中遇到罕见碧蓝清泉的珍视，有对留下一行行脚印的徒步行者的钦佩。
她不再是那个为了精准拍摄而毫无感情的拍摄机器，而变成了一个情绪饱满的述说者。
明珠盘膝坐在床上，她前前后后又仔细看了一遍照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把那张小草的照片发给了导师。
她抿了抿唇，用手机最后的一点电量又把照片发给了程景沉。
程景沉收到照片的时候正在打电话。
电话是小科打来的，说的是十天后明氏集团举办的宴会。
明氏集团举办的宴会上出席的全是大资本，一个小明星随便勾搭上一个老板，就可以由此一步登天，因此，这个宴会是全娱乐圈挤破头都想参加的。
程景沉从没有去过这个宴会。但偏偏在他即将要退圈时，他被强制邀请了。
“鹊氏食品品牌方那边就是说，必须要参加这个宴会才会和咱们这边和平解约。”小科在电话那边锁紧了眉头，“要不，他们说，就要告咱们在约期间爆出丑闻。”
“真是奇怪，明氏集团的宴会一席难求，怎么会有人强制要求咱们参加呢？”小科把从接到这个消息便一直存有的疑问说了出来。
“鹊氏？”程景沉低声念道。
“齐缪。”他轻轻皱眉猜测道。
“齐缪？”小科听得一头雾水。后细想了一会儿，才想通了关节所在。
齐缪最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搭上了苏梅。鹊氏食品与傅氏的关系也较为密切，最近还在开展一个合作。
程景沉被邀请参加明氏集团的宴会，也许是齐缪想借机报复程景沉曾经的警告。
但这个报复似乎代价有些太高，也太不符合常理了。不像是齐缪能拿得出的手笔。
不过，小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能再想出任何更好的解释。这似乎是唯一的原因了。
程景沉与人为善，很少和人发生冲突，入行的五年要不就是在学习要不就是在拍戏。唯二的冲突点，一个是被他拒绝了的苏梅，另一个就是被他警告过得齐缪了。
现在两人凑在一块，新仇加上旧恨，很可能想最后搞一波大的！
“程哥，过几天的宴会一定要小心呀！”小科瞪大了眼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粗声粗气，“一定要小心，实在不行，咱就不去了，管他什么赔偿金呢！”
程景沉闻言举着手机笑笑，用安抚的声音道：“放心吧，没事的。”
挂断电话，程景沉才看见明珠发过来的图片。
自此她出差，他们一直没有联系，这是出差后的第一次。
程景沉点开明珠的对话框。
明珠：[图片]
明珠：感觉跟你很像。
一颗小草？程景沉有些好奇，他点开了大图，便被黄与绿、荒芜与生机的强烈对比所吸引了。
看了一会儿，他退出图片，视线落在了文字上定了定。
他知道，她在说他倔。
程景沉低头好似无奈一笑，想了想，慢吞吞地回复了一个“谢谢。”
然后把手机放在兜里，拿着车钥匙，下了楼。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了。
虽然她还有两天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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