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宣正帝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国事之外,就喜欢给小一辈牵线搭桥,安排婚事。
因着前些年, 华柔长公主的独子被误伤亡故, 只留下一个独女,养在长公主身边,聊作慰藉。如今, 怀宁这丫头也到了及笄的年纪, 正该好好寻个夫婿来配, 才不会误了花期。
宣正帝知道华柔长公主厌恶权贵子弟的心思, 他也就不在京城世家子弟里面挑选, 恰逢今年登科选仕, 岂不是给怀宁那丫头选婿的大好时机?
因此, 他一听说华柔长公主进了城门, 就立马着人去迎进宫,务必让她好好看看这些个青年才俊, 挑选个最中意的出来,好让他指婚。
华柔长公主却不是很乐意就马上进宫,舟车劳顿的,她年纪大了受不住, 原本想先回公主府好好歇歇打理妥当之后再进宫的。
她原本就生了副强硬性子, 以前脾气上来了也跟宣正帝当面摆过脸色, 如今她带来了好物件,就更不想勉强自己, 她跟来迎她进宫的大太监吩咐道:“你去跟皇兄说,我这里人疲马乏的不庄重,就先回公主府去整理仪容, 以免御前失仪。另外,我从扬州带了好些个稀罕物件,正好你来了,就拉回去带给皇兄吧,算是我的心意。”
大太监董时敬知道这位殿下在皇帝那里的分量不可同他人而语,因此,即便没有按陛下的吩咐接到人,他也毕恭毕敬的领了长公主的赏,带着几大车的物仪回宫了。
宣正帝正巴巴的等着呢,结果只等来了一句话,脸色登时就拉了下来。董时敬连忙给宣正帝递上一个比拳头还大的滚圆玻璃球,恭敬道:“奴婢瞧着长公主的脸色着实不大好看,想来是连日的舟车劳顿累着长公主了,即便如此,长公主也没忘了让奴婢给陛下带上物仪,说是她的一片心意,奴婢瞧着,是在跟陛下致歉呢。”
饶是宣正帝见遍天下宝物,也没见过这样大这样圆的毫无一分杂色的透明球体,一时惊的连生气都忘了,他接过玻璃球仔细赏玩了好一会,才缓和了声色:“倒还记得朕,特地弄来这样的宝物献上来,还算懂事。”
董时敬在旁呵呵笑道:“这才到哪里?您是没看到,这样的宝物长公主足足给您拉了五大车。奴婢是怕陛下等着急了,就随意取了个好拿的带了进来先给陛下看看,其他的,就在殿门口,等着陛下亲自去看呢。”
宣正帝是真的惊着了:“还有?五大车!你别是看差了吧?”
董时敬腰弯的更低了,恭敬道:“真真儿的,奴婢都看过了,确实是五大车晶光闪闪的宝贝,个个比这个净球好,再没错的。”
宣正帝连忙跟着董时敬去看,果然如他所说,整整五大车的宝贝,从已经拆开的包装露出或大或小的物件,无一不是透明光亮,无一丝杂色。
此时,宣正帝哪里还想起来他巴巴的去请人没请回来的事?只顾着拆看这些未曾见过的‘珍宝’了。
等第二日长公主进宫的时候,不只宣正帝在,就连皇后、太后、老太妃宫中三尊大佛都在,还有数不清的妃嫔、皇子、王妃、住在宫里的公主、郡主也都来凑热闹赏宝。倒是把华柔长公主吓了一跳。
等相互见过礼之后,华柔长公主半真半假的埋怨宣正帝:“您合该给我递个信儿的,来了这么多人,就就么点个玻璃物件怎么够送人的?”
宣正帝拿手指点着她,开怀道:“看把你狂的,还这么点物件,难道你那里还有十大车这样的宝物不成?”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了,他不信华柔还能再找来这许多。
华柔长公主不屑道:“这样的也叫宝物?不过是大一些,亮一些,都是些寻常摆件,连个让人看得上眼的花纹雕饰都没有,匠气的很,皇兄你忘了你的那个雕龙盘凤的水晶香炉了?那才叫大家之作,那才是无价之宝呢。”
满屋子的皇亲贵胄被她偌大的口气吹得目瞪口呆,还是皇后先回过神来,好奇问道:“难道妹妹那里有真正的奇珍不成?”
华柔长公主给了她一个上道的眼神,拍拍手,一位宫女捧着一个锦盒走了上来。
罗女官上前打开锦盒,拿出一柄折扇来展开给大家看。
长公主很满意此时大殿里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惊呼赞叹之声。
罗女官带着这柄折扇展示了一圈之后,上前进献给宣正帝。
宣正帝早就急不可耐了,他接过这柄折扇仔细打量。只见这柄折扇的两根龙骨上分别是两条栩栩如生的由玻璃做成的飞天神龙,扇尾则是缀着由小到大的七颗彩珠,扇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杏花流水图,用色大胆浓丽,偏偏给人清新淡雅之感,再看题字,风流飘逸,正书‘杏花伴流水’五个小字。
宣正帝将扇面凑近细闻,一股淡淡的木樨花的香味幽幽传来,正是他喜欢的香味。
宣正帝真是越看越喜欢,不由大赞:“好,好,好!扇子做的好,画画的也好,字更是也好,不知制作此扇者,是哪一位不世出的大家?”
华柔长公主‘噗嗤’一笑,对宣正帝道:“他小小人儿要是知道被您称为‘大家’,不知道要惶恐成什么样呢?”
宣正帝感兴趣道:“哦,小人儿?难道是哪家子弟不成?”
华柔长公主意有所指的笑道:“正是‘那位’的爱徒。”说罢还朝东方看了一下。
宣正帝脸上喜色淡去,华柔长公主却不理他,只一味的给在座的太妃、皇后等贵人们发放礼物,果然如她所说,那些个摆在大殿中央的‘难得’之物不过是些常见的摆件,一一送到她们手中的,才算是难得的珍品。
宫中贵人都是看皇帝脸色行事的,就是心里再喜欢,只看皇帝脸色一直淡淡的,众人也纷纷歇了凑趣的心思,不多时,就都起身告辞。不一会,大殿里就喧闹散去,只余宣正帝和华柔长公主面对满殿的‘狼藉’。
华柔长公主慢慢呷了一口新茶,对宣正帝道:“这里乱糟糟的,不如咱们另寻一个干净地儿说话?”
宣正帝起身,带头朝勤政殿走去,手里还拿着那柄飞龙折扇。
华柔长公主紧随其后。
勤政殿顾名思义,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一般后妃禁止踏足,能来此地的女眷,除了皇后,也就只有华柔长公主了。
宣正帝随意的坐在榻上,道:“说罢,你弄这么一出有何居心?”语气里也听不出喜怒来。
华柔长公主也不杵他,只递给他一个折子,与他慢慢的说起这些个玻璃制品的经济俗物来。若让怀宁郡主来听,就会发现,华柔长公主的这番说辞,竟与莫磐当日说与她们听得话语别无二致。
越听,宣正帝原本散漫的神色越是郑重,最后,竟仔细捧着那道折子仔细研读起来。
华柔长公主也不催他,只慢慢的品茗赏玩殿中摆设,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宣正帝放下手中折子,长舒一口气,赞叹道:“经世大才!”
华柔长公主也满意道:“你觉着,把他给宁儿做女婿怎么样?”
宣正帝皱眉,想要说什么,华柔长公主截断他的话,快人快语道:“聘礼他已经出了,呶,就是这个。”长公主用下巴点点那道折子,示意宣正帝,聘礼他已经看到了,不知道可还满意?反正,她自己是挺满意地 。
宣正帝想着空虚的国库,想着军中空饷,想着西北的粮灾,再看看桌上的‘聚宝盆’,他敷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大不了,朕多赏赐一些就是了,等他入仕,高官厚禄也并非不可,何必搭上宁儿?”
华柔长公主冷笑:“高官厚禄,凭他的本事自然唾手可得,哪里要你恩赏?你只说行与不行,可别做那些个得了好处还卖乖的行径!”
宣正帝脸色大变,手指着长公主怒喝道:“华柔,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你就是这么跟你兄长说话的!朕待你还不够优容?!”
华柔长公主也不依不饶,拍桌而起怒声道:“是啊,好一个优容的皇帝陛下!你的优容就是白白葬送我的儿子,你的优容就是拿你外甥的独女平衡你的皇权,你的优容就是霸占你外甥女婿的产业还不给个说法!你的优容,就是无缘无故的圈禁你我的至亲兄长!!”说到最后,她早已泣不成声。
宣正帝一腔愤怒被胞妹的眼泪跟质问堵在胸膛里发不出来。对于她说的那些,的确是他对不起华柔,但是,那不是形势所迫吗,即便他贵为皇帝,也不是万事都能如意的。
对于怀宁的婚事,他必须得慎重考虑,他对华柔长公主挑剔道:“那个小子,身份不堪,如何配得宁儿?”
华柔长公主反问道:“你说的身份不堪,是指他的生母曾是林如海的婢女所以不堪,还是指他的师父是被你圈禁的人所以不堪?”
宣正帝道:“有区别吗?都是无名无分之人!”
华柔长公主冷声道:“真是可惜,这世间有名有份的人大多做着龌龊至极的恶心事,反倒是那‘不堪’之人,至情至性,有情有义,还双手奉上大笔的诚意,我就想不明白了,皇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宣正帝怒道:“你所说的有情有义是对那个悖逆之人吗?要真如此,朕更不能轻饶了他!”
华柔长公主悲声道:“到底是真的悖逆,还是皇兄你的无端猜忌,你我都心知肚明。惠皇兄当年就是因为你的一句猜忌之语,才一怒之下削发出家,至今不婚不嗣,老无所依。好不容易有个他看得上眼的徒弟,还要被你压榨怀疑至此,皇兄,你的心中,可有真正在意信任之人?”
宣正帝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回她什么才好。
要是旁人说这些个大逆不道之言,早就被拉出去杖毙了,但说话的偏偏是他的亲妹妹。这些年,他的身边越发难听到‘肺腑之言’了,如今,乍一听到,反倒有些推心置腹的畅快感。
难道,真的是他孤家寡人当久了,心肠也变的冷硬起来了?对待惠慈,他真的错了吗?
宣正帝不想再说那个总是让他们兄妹争吵的大和尚,他消了怒火,转回原先的话题,坚持道:“华柔,你难道不明白,宁儿她代表了什么?西宁郡王、西宁候,她是西宁郡王唯一名正言顺的后人,我封她为超品郡主,不是让她随意嫁给一个毛头小子的!”还是一个心思活络的聪明小子!
华柔长公主怅然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就如当年皇兄为了收拢皇权,将我嫁给当时的西宁王一样。只是不知,你如今,又想用同样的方法,把宁儿做鱼饵,去钓哪一条大鱼呢?”
宣正帝:
华柔长公主悲怆道:“皇兄,我就剩宁儿一个指望了,该拿出来的,妹妹我都拿出来,我已经为你的皇权奉献了一生,你一句话我就得为你远赴扬州,这最后的时日,你也不要我好过吗?”
宣正帝看着胞妹布满皱纹的脸,一阵浓烈的心悸浮上心头,罢了,罢了,她都求到这个份上了,他难道就真的这么不近人情了吗?
况且,就他所知,那个小子,除了身份上有些瑕疵,其他的,倒也得配郡主了。
怀宁,也是个可怜的丫头
“来人,笔墨伺候!”
华柔长公主到底得偿所愿,拿到了莫磐跟怀宁郡主的赐婚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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