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似曾相识（七）
王侍卫是将军府的三公子，父亲兄长都在京城官拜大将军，他不想上战场只想逍遥过一世，于是在长公主这里混个一官半职。
像他这样的家世，这个职位明显是低了，可是日子倒也真的逍遥自在，没人敢管他，就连长公主都会顾及他的背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轻易责罚他。
所以王侍卫平时傲慢惯了，和谁说话都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如今面对一个小小县城的酒楼掌柜更甚。
虽说是他主动提出的邀请，可是说出去的语气却带着几分威胁。
赵鑫顺刚想制止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这不是长公主的侍卫吗，我就说今天怎么没来我们美圆酒楼，原来是在这里。”
古申之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过来，站在郭如意的身旁，“不过也罢，我们两家很快也要变成一家了，去如意酒楼也一样。”
王侍卫愣了下，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郭如意，又看看笑容满面的古申之，“古掌柜，这是？”
“我已经在和钱大小姐走订婚仪式了，再过不久就拜堂成亲。”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是事实，古申之抬手虚虚地揽住郭如意的肩膀，宠溺地笑着说：“钱大小姐脸皮薄，身子也弱，还希望各位官爷不要调戏我家小娘子。”
在场的人无不吸了口气，连小二也愣住了，大小姐何时同意与古掌柜成亲的，怎么连他也不知道。
明明和自己毫无关系，赵鑫顺却不知为何会感到心不住地下坠，待在这里似乎要喘不过气。
王侍卫也傻眼了，他听到前堂有人在低声说他调戏良家女子，他不由得恼羞成怒，“古掌柜，你确定钱大小姐愿意和你成亲？前几日她还缠着我兄弟，今天还特地给他准备了饭菜。”
“这位赵兄与钱大小姐远房兄长长相颇为相似，她之前也和我说认错人了，一直不好意思向赵兄致歉，我代她向赵兄赔个不是。”说着他便冲着赵鑫顺拱手道歉。
“至于这专供的饭菜，想必是钱大小姐观察到赵兄的饮食习惯特别制作的。我们做酒楼生意的讲究的就是针对不同的食客制作相应的美食，这样才能有回头客。”他低头宠爱地看着郭如意，嘴上像抹了蜜糖，“这也是钱大小姐最吸引我的地方，做事认真细腻……”
赵鑫顺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古掌柜，今日是我们逾礼了，希望您见谅，也希望钱掌柜不要介意。等二位婚宴时，我一定备上厚礼。”他停顿了下，酸涩地说：“提前祝福二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说完再也受不了心头压抑的情绪，抬腿就朝门外走去。
这两人看着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是极为适合的一对，想必将来也能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就好似他和他的娘子一般。
奇怪，他应该是要祝福这两个人的，为何觉得自己心里不住地泛酸。
古申之等另外两个侍卫追着赵鑫顺出去后才松手，他知道钱大小姐向来注意男女界限，于是诚恳道歉：“钱大小姐，刚才是为了应付长公主的侍卫，我不是趁机占你便宜。那种情况下，我也只想到这一个办法。”
郭如意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同意和古掌柜合作，所以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叹气道，“如今大家都知道我们要成亲了，古掌柜是连我的退路全部都堵上了。”
古申之露出自负的笑脸，“是啊，你只能嫁给我了。比起长公主的走狗，还是选我比较好吧？”
郭如意知道躲不过去，于是敷衍着点点头，“我答应与你合作，但是我有几个条件。第一，我们只订婚不成婚，这样你同样可以接触如意酒楼的账务，参与酒楼的经营；第二，如意酒楼还是听我的，你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就这两个条件，你不答应就算了。”
“你还真以为我喜欢你啊，怕我对你有所企图？”古申之翻了个白眼，“不成婚更好，我还担心你插手我的小金库。这两个条件没问题，我答应你就是，过些日子我就安排媒婆过来交换庚帖。”
即便是做假婚约，但还得演得真实一些，所以郭如意没有拒绝。
“还有，虽然你喜欢长公主的那个侍卫，但是毕竟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了，麻烦在我们合作期间和他保持距离，我可不想被人说头顶发绿。”他调皮地笑了笑，“作为补偿，等如意酒楼度过了危机，我亲自帮你挑一个靠谱的如意夫婿。”
郭如意立刻否定，“我没有喜欢他。确实如你所说，他长得像我的旧相识，所以才对他比较热情，不过我已经确认清楚了，是我认错人了。”
“那最好，他可是长公主的亲信，不要和他扯上太多关系。据说他是被长公主捡回去，一手扶持出来的，因为失忆所以对长公主言听计从，死心塌地。别看他长着一张好人脸，谁知道背地里帮长公主做过多少黑心事。”古申之感叹道，“所以啊，这种愚忠的好人可比我这种明目张胆的坏人更加可恶。”
郭如意并没有接话茬，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赵鑫顺失忆的事情，心中再次产生怀疑，会不会是夫君失忆了，所以他不记得自己了。
可是她现在暂时不想去求证，若是赵鑫顺真的是自己夫君，让他知道自己和别人订亲了，恐怕会闹得天翻地覆，等酒楼的危机解除再说吧。
“喏，这个月的账本。”既然两人结盟，郭如意便毫不忌讳地将如意酒楼的真实情况展现在古掌柜面前。
古申之认真地看了半晌，然后目瞪口呆，“上个月居然亏了这么多！这都不用等半年，下个月就可以关门了。”
郭如意露出个苦笑，“是啊。”
“食材进货价格太高了。”古申之毫不客气地指出来。
“这已经是最实惠的渠道了，再低的价格食材品质没有保障。”郭如意心说他们又没有金手指，哪里能获得低价又优质的食材呢。
“我给你们介绍几个隔壁镇子的进货渠道，价格要比梅镇的便宜三分之一，只是货物要自己运过来，虽然麻烦一些，但是能省不少钱。”古申之毫不吝啬地给出了好些建议，还帮忙介绍了众多优质渠道。
郭如意简直要对他刮目相看了，原本以为他只会靠金手指，如今看来，他不仅精通厨艺，还对市场了如指掌，善于挖掘各种优质低价进货渠道，对酒楼的宣传也独有一套。
她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赞叹了几句。
古申之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一时得意忘形，“这算什么，毕竟我要比你们多掌握一千年的知识，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儿科。”
郭如意笑着没有拆穿他的话柄。
几日后，如意酒楼通过古掌柜介绍的进货渠道果然降低了一大半的成本，于是与隔壁镇的菜商确认了长期合作，定好每日固定时间去采购食材。
这日回来的路上遇上暴雨，偏偏食材又是最不宜保存的蔬菜，连绵的雨水淋在马车上，雨水积压在马车底部，放在底层的蔬菜已经被浸泡腐烂。
刘伙计脱下外衣做成一个简易的雨棚，护在蔬菜上，他顾不得雨势，拼命赶着马车往如意酒楼的方向赶去。
才刚到门口就看到大小姐带着其余的伙计来接应他，婢女小梅撑着伞，郭如意指挥大家一起将蔬菜搬进酒楼。
暴雨似乎在和他们赛跑，雨势越来越大，可是有一大批蔬菜即将烂在马车上。
郭如意越看越着急，直接从伞下冲出去，加入了一同搬运的伙计中。
“大小姐！当心着凉！”小梅着急地叫着。
雨太大了，郭如意根本没听到，雨水将她淋湿，水滴顺着脸颊流下来。这时头顶出现了一件衣服勉强挡去雨水，郭如意抬头看。
只见赵鑫顺只穿着白色的中衣站在她身边，平时常穿的黑色武服被他脱下为她挡雨，他应该是刚冲进雨中，脸上还半干着，无比怜惜地看着她。
那张脸，那个表情郭如意都异常熟悉，以前钱顺也经常这样充满怜爱地注视着她。
“钱掌柜，我帮你搬这些蔬菜，你快去躲雨吧。”
听到对方的称呼，郭如意这才晃过神，他不是自己的夫君，于是果断拒绝，“不用劳烦侍卫大人，我们自己可以的。”
赵鑫顺已经知道郭如意是个固执的性子了，便不再与她多嘴，将手中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直接抢过她手中的蔬菜，快速地运进酒楼中。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的帮助！”郭如意不甘心地喊着。
赵鑫顺回到马车边，又抱起一箱蔬菜往酒楼方向走去，“这么大的雨，你就乖乖待在房间里，这些力气活不适合你，我替你搬。”
“我是如意酒楼的掌柜，适不适合不是由你定义的。”郭如意最不喜欢别人将她当作娇滴滴的笼中雀，以前刚和钱顺在一起时，他也总喜欢用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插手酒楼经营的事情。
赵鑫顺看她坚持走到马车边又拿起几捆蔬菜，皱着眉低声劝：“你听话，乖乖去避雨。你能搬多少东西，在这里只会碍事。”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郭如意，她不由将自己对夫君的思念和近日的压力全部倾泻出来。
“我碍事？那我想问你，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郭如意的声音哽咽，完全将赵鑫顺当作了自己的夫君怒斥：“说好的会一直陪着我，可是你那么早就丢下我，我苦苦守着如意酒楼度过余生。死后我一个人到这个世界，面对全然陌生的一切，你又在哪里？你就是个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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