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顶楼之上那顶巨大的牡丹花灯此刻正摇摇欲坠的半挂着,吊着它的数根麻绳早已被斩断了大半,残影摇曳,跳跃在一片狼藉之上。
此波过后,除了四人这边的桌椅还是完好,其余皆是惨不忍睹。戏台倒塌以及桌椅破碎激起的尘屑如同给台下的场景铺了一层薄薄的迷雾,半江红水闪着蓝光的眼睛在这朦胧中显得更是诡异无比。
郗荣的表情骤然严肃,侧身便欲上前,夜青忙道:“等一下仙君,你如何确定她就是雪狼苍乌?当时他不是你亲手杀的吗?”
郗荣道:“确实是我与旁人所杀,他元神已毁,连羽戒都跟着化成了灰烬,这绝不会错,但……这身独有的骚味,就算是再过上万万年,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骚味?”夜青吸着鼻子四处闻了闻,“哪有骚味,仙君莫不是喝多了记错了?”
郗荣瞥了他一眼,未多做解释,只道:“我下去会会他,你快去救你外甥,看他伤的不轻,你这当舅舅的也不知道心疼。”又柔声对身后的守月道,“你在这里等我,别出去。”
守月一直与他们站在一处,与方才期望战斗的跃跃欲试不同的是,此刻的他紧抿着唇,面色苍白,身形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郗荣走过去,双手捧起他俊美的小脸,冲着他莞尔一笑,道:“别怕,荣姐姐在这里。”
一直习惯站在别人身前的她最知道如何给人安全感,她这一笑带着使人安定的魔力,守月愣愣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不安的心跳终于平复了下来,往她怀里一钻,重重的点了点头。
郗荣将他安抚好,又看了看站在身旁也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许煜,想着他虽然看上去镇定自若,但毕竟看上去也还是个孩子,不放心,也安慰着说了一句:“你也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好在他也是个听话的,郗荣说完他便“哦”了一声,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几人桌前的栏杆早已化成粉末,郗荣纵身跃下,落到半江红水对面的三丈开外,与她精光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曾经的四大羽帝之首雪狼苍乌是比柳相还要另当时的三界闻风丧胆的存在,只是与柳相阴暗的性格不同的是,这苍乌是单纯的残暴。
他从未坐上帝位前便几乎顿顿以人为食,连魂魄也不放过,修成羽戒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一天下来常常需要进食上百人,许是与这有关,他身上总有一股,与其说是骚味,不如说是腐蚀的酸臭更为贴切。
夜青早已闪身到了紫铭身旁正给他输送灵力,救着人还不忘说教,嚷嚷道:“小崽子,叫你平时不听话,这次吃大亏了吧!”
紫铭的口中鼻中皆有血污流出,一棵葡萄藤若隐若现,却还知道拼命的抓住他舅舅这棵救命稻草,艰难道:“你……你叫……”
“什么你叫我叫的,我是你舅舅!看把孩子打傻了都,”说完他又下意识的抬起头朝着下来的那人道:“灵……”
???!!!
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瞧着下来的郗荣皱着眉头歪了歪头,又瞧着上面安然自若闲坐的许煜,又歪了歪头,一句话哽在嘴边,又让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这地下的猛兽似是认出了她,长啸一声,震得刚刚稳定一点的花灯又剧烈的摇晃了起来,郗荣看着躺在地下的众妖,迅速的拿起腰间的乾坤袋将他们收了进去,又施了术法将外面声响隔绝开来丢给了旁边的夜青,这才唤出一把青光宝剑,运了运仙力。
幸好,已经回来了一些。
不知是何缘故,她觉得自己体内的仙力比她刚受咒印那会儿还要多上一些,脸也微微的有些发烫,顾不上多想,她抬手便迎了上去。
方才那一声连苍乌从前的十分之一的力气都不到,却也足以震得现在的她气血翻腾内力不稳,更别说那些刚修成人的小妖。照此推测,极怒之时他应该已经用尽全力,因是寄宿到别人身上,真正的力量施展不出来,与仙力被封印的郗荣差不了多少。
从前他们便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每次对战都得对的个两败俱伤,而且因第一战时他们立下的君子协议,二人的战斗从不许别人插手,直到……
风驰电掣间,二人已交手数招,头上花灯的在二人的摧残下已经灭了大半,尖锐的狼爪与锋利的宝剑擦出的火花在昏暗的大殿中格外显眼,红水,亦或是苍乌,眼中的恨意似是能将她活生生的吞下去,而郗荣只是面带寒霜的与他认真的对着一招一式,一如四千年前的每一场战斗一样。
“碧落!”
半江红水并未开口,实际上,她口中张出的獠牙已经使她吞咽都有些困难,显然是还不习惯这样的形态。所以这声音是从她体内发出的,且并不是女声,而是粗犷的男声。
“你这个卑鄙小人!当年明明约好只有你我,你却出尔反尔与颜楚联手将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这笔账今天我要与你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他说着,手下的力度更甚,郗荣面不改色接下了他每一招,剑快的几乎看不清楚手势,数招过后,忽的她胸口一热动作一顿,一股强大的仙力几乎要破体而出,苍乌的狼爪就要落了下来,她本能抬剑一挡,瞬间将他弹到了数丈之外。
苍乌被这股仙力震了出去,双爪拖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细长的爪印,口中也有鲜血溢出,他狠狠的盯着郗荣的方向,抬袖将唇边的血迹擦去,“好啊好啊!你又使诈,从前……我真是错信了你!”
郗荣平稳落地,体内的仙力并未平复下来,她只觉得浑身轻的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久违的力量并未使她心情欢悦,反而让她有些不安。
封印的异动,若是因为她的修为已经超过了天君,这种情况下,那三界怕是真的要容她不得了,但她对自己的修为多少还是很有把握,虽然受罚的这三千年间她从未有懈怠过修炼,但想要达到超过天君冲破他封印的水平,目前还远远不够。
那这莫名其妙的仙力,究竟从何而来?
她心中疑惑甚多,却未表现在脸上,看着跪在地下的苍乌,终于淡淡的开了口。
“我失信,确是我的不对,但也是你挑战我的底线在先,我没得选。”
听完这话,苍乌仰头大笑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半江红水的声音,听起来更是诡异无比,他笑够了才道:“你们仙家整日说众生平等众生平等,我不过吃了个小小的仙童,便逼得你揭开了你那张虚伪的面具,怎么了?一堆凡人的命跟一个仙童的命放在一起,就这般让你觉得不值一提?你从我肚子里将那仙童扒出来的时候,可曾看见那些凡人的残肢断臂?或者说,那些尸骸,你可曾看到眼里过?”
“可笑啊!可笑!你这样的人,竟然会为了那么一点小事跑去凡间屠城,我可都听说了,不过就是一个昏了头着了魔的皇帝,竟逼的你冒天下大不韪做出那般在你们神仙看来大逆不道的事情,你果然不管是修为,还是心性,跟我第一次见你说的那话一样,不配当这三界第一武神!”
郗荣面上并无波澜,似乎对他所言之事毫不在意,只道:“是谁救得你,你可别告诉我是被你附在身上的这只满脑子只知道情爱的蠢货。”
“蠢货?”苍乌失笑道,“那也比你这个为一己私欲败坏家门无情无义的败类强!”
他一口气又骂了许多不堪入耳话,骂来骂去无非就是说她不守信用,卑鄙无耻,铁石心肠,表里不一有愧家门的话。郗荣一字一句都进到了耳朵里,她从前便是个不太在意旁人评价的冷面神仙,如今也是如此,只不过此刻比起那时略为苦恼的是,她三千年来敞开心扉交到的第一位朋友正坐在上面也将这些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他们并未真正熟络,对于彼此的过去也都是不知,她想,若要维持住二人的关系,待会儿该如何解释才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可信度高一些?
从前她没干过这件事,主要是不屑如此,孰是孰非明目之人一眼便可看清,懂的人自然懂,她为人如何,从前的那圈人都清楚,但许煜却不清楚,也不知等会她能不能说的清楚。
又过了好一阵子,苍乌才终于闭了嘴,几千年不讲话,一讲话便对着此生最痛恨之人骂了个够,从他表情看来,这感觉确实不错。
他看着郗荣不似从前那般淡定的表情,从中获得了些成就感,临了又补了一句:“是不是觉得,被我骂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无地自容到恨不得立刻自毁元神,跪下来向我认错?”
郗荣抬起食指扣了扣太阳穴,道:“这倒不至于,我只是在想,你扣给我的这一桩桩罪行,待会儿我要如何向我的新朋友解释,其实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朋友?你如今名声这么臭,三界居然还有人愿意跟你为友?”
他扫视了四周一眼,正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夜青,紫铭早已被他化回原型收进了袖中,所以此刻目光所及的大殿之上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苍乌眯了眯眼,朝他问道:“是你吗?”
夜青站在原地有些尴尬,既不知该不该出手,也不知如何出手,面对自个儿妖界曾经祖师爷级别的叱咤风云的人物,到底还是带了些敬畏,愣了愣,回了句:“不是……”
“是我。”
空旷的大殿之上,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中带着三分慵懒,三分邪气,许煜从暗处探出头来,缓缓道:“我就是她新交的朋友。”
苍乌打量了他一眼,眸低深处有些藏不住的讶异,顿了顿,看似好心的提醒道:“小子,出来混可要擦亮眼睛,她碧落星君在三界中的名声,你该不会没听说过吧?”
许煜道:“听过。”
郗荣微微一愣,方才她还颇为头疼的在想该如何跟他解释,却不知原来关于她那些流言,他早都知道。
只见他眸底深沉,负手立在一片狼藉的残楼之上,面上的表情依然平淡如水,一字一句的道:“三界之中最耀眼的那位武神,从前无人可比,今后,也不可能会有人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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