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梦境之中昼夜季节更替紊乱,郗荣才离开不久,这地方竟又开始飘起雪来。
落雪的夜里,是沈重君解不开的心结。
想起那些事之后,她便理解了这里一直下雪的原因。他与蒋荣相识在这样的情景下,而蒋荣也是在这样一片大雪的夜里死的。
只是令她始终困惑的是,凭沈重君对蒋荣的所作所为,他更爱的分明是他自己,为何又会在这离奇的梦境里等她等这么久?而为何父亲会让阿沁去做这些,难道有什么是她非要提早飞升不可的理由吗?
她想这些想的头痛欲裂,不知不觉也就越走越远。
身后二人的身影被苍茫的大雪掩盖了起来,有人却早已等在了她的前面。
那人一身玄袍,一改往日的高调花哨,可眉目间的不羁风流依然清晰可辨,俊美的脸上挂着一副若有若无的笑。
不得不说,祸水便是祸水,这满身的风流气度不论站在哪里都确实是十分出挑的。他的露水红颜遍布三界,臭名在外,却依然有无数的姑娘甘愿与他浓情蜜意共度良宵,妄想着能让他在自己这一站上浪子回头,再也不去留恋她人处的风景。
这样的姑娘郗荣前不久也见过一位。
郗荣道:“前几日你一位红颜知己找到我要替你寻仇,名字还与你挺般配的,叫半江红水,你可有印象?”
祸水挑了挑眉头,一挥手一桌宴席已摆布在一侧,“红水啊,记得。”
他似乎是回味了回味,最后惋惜道:“人说喜欢红色的人大都偏执,看来一点不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没把我忘了,还去找你寻仇——你没给我报答她的机会吧?”
他笑着说出这话,听上去却十分的讽刺,说完还朝她招手,“这么多年不见,星君赏不赏脸过来坐下喝一杯?”
而现在郗荣显然没有坐下来要与他喝一杯的心情。
当年能将祸水杀了,子势也出了一份力,现在看着自己的刀下亡魂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这心情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十分的纳闷。
子势道:“他真是祸水吗?天下竟有这般医术,能让一个烟消云散的人起死回生?”
郗荣心道,若是真有,怕也不是医术,是邪术了吧。
郗荣低声道:“有的,一会儿空了与你说。”又对祸水道:“红水为了你与苍乌做了交易,用自己的元神滋养着他,弥留之际又将苍乌放了出来。不过苍乌给她留了完整的魂魄,这会儿大抵是在天界的锁妖塔里,所以你要道谢的话还有机会,就是不知你道谢的诚意有多大,够不够让你上天走这一遭。”
她话说的开门见山,接着道:“你来此处,总不能是奔着与我喝酒叙旧来的,有什么话便直说,我们也不是见了面需要寒暄的关系。”
祸水将手中的酒杯放到一旁,笑的格外轻佻:“道谢的事另说,我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正式的打个招呼。”
“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以为咱们从前是什么关系交好的故人。而且正式也谈不上,”郗荣笑了一声,“上次的招呼已经打的足够正式了。”
她杀了一条街的魅妖,风一吹什么都没留下,却让她看清楚了他们额间的印记。
独属于祸水的印记。
那印记在郗荣面前晃了数次,每一次都仿佛让她听见了那句:“嗨,在下红颜祸水,来招呼你一声。”
确实是十分有仪式感的招呼。
听到这里,祸水似乎还有点委屈了,他拧着一张俊美的脸道:“我都没有计较你碧落星君提着我的头颅去邀功服众,不过一条街的小妖而已,神君你居然还记挂上了。”
“……”
祸水的反应让郗荣心里多少有点别扭,毕竟是曾经亲手杀的人,他对自己难道并无半分介怀?
而祸水显然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自顾自的坐到了身边的位子上,淡淡道:“如今我七魄已然归位,重获新生对我来说是失而复得的喜事,我这个人一向很想得开,既然我人还好端端的在这里,那你取我性命这事我便当做从未发生过,我从前做的那些事也已经拿命抵了,现在我就想重新快活的活一回,不知神君给不给这个机会?”
这话说出来反倒叫郗荣更加的困惑了,都说不共戴天的血海之仇是指一个人杀了自己的妻子儿女父母亲人,这仇由生者为死者报,怨恨极深难以消解,那自己的仇呢?
一个人杀了自个儿,他再活一回,真就能像他说的这般风轻云淡的过去了?
子势哼笑了一声:“这祸水倒还挺会识时务。”
郗荣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子势接着提点道:“别忘了,现在的妖界之主是你什么人。”
郗荣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这么回事,我说呢。”
正如他所说,他上一世做的孽已经拿命抵了,若是这一次甘愿做个妖界遵纪守法的好妖民,那郗荣也并没有非要杀他不可的理由。
只是这次她又平白无故的沾了灵宿的光,灵宿这个以身相许的报恩,于他而言牺牲好像是确实大了点。
祸水脸上依然带着笑,郗荣此刻竟不知是该夸他大度呢,还是该说他十分的有眼力劲。照灵宿那个脾气,若是知道他依然惦念着要找郗荣寻仇,他这刚聚起来的七魄,怕是得迅速的再散一次。
她面上表情未变,道:“你有这样的觉悟,那往后的事自是与我无关。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想必也知道我那几位朋友的下落,还得烦请祸水君告知一下。”
祸水啧了一声,道:“我倒是没想到,你第一个要问的问题居然是这个,我以为你会更关心你那个与你命理相连的姐妹。”
郗荣自以为对于这件事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无非是沈重君负了她,事后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才自愿将自己困在这如梦似幻的世界里万年,等着蒋荣的魂魄重新聚起来。
这幻境聚起了凌空的魂魄,也聚齐了祸水的,却迟迟等不来他最想等的。
郗荣冷笑一声,“现在你是要与我讲述你那位宫主是如何如何辜负阿沁的,又是如何如何痴心等了她这上万年的?浪子回头吗,可惜我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祸水道:“是,却也不是,那两位估计有许多话要说,现在既然神君有空,不如坐下来听我讲个故事吧。”
郗荣这个人,最爱听书看戏,此时她心里郁闷着,兴致不如从前高,但既然祸水要讲,而她也没别的事可做,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祸水要讲的,乃是一只半妖的故事。
万年前,燎原国的皇帝沈文毅在外围猎,带回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生的倾国倾城,一入后宫便令后宫粉黛失色。
只是这女子美则美已,却不爱笑,也不怎么爱说话,入了宫后也还算安分守己,虽然皇帝对她百般宠爱,却也从没做过恃宠而骄祸乱后宫的坏事。后宫的嫔妃众多,妒恨她的不在少数,她与外人鲜有往来,即使有点摩擦也都是步步退让。
其实与其说是退让,不如说她根本不在意。
她不在意这些凡人的身份贵贱高低,不在意财权得失,她看上去甚至连皇帝的感情都不太在意。她就像一朵开在冰山上的花,浑身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而有时这份冰冷却因为身处深宫,又会显得比旁人更多了份人性。
毫无疑问的是,沈文毅爱惨了他带回来的这个女子,入宫不过短短一年,他便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将她封为了地位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
她封号为魅,曾经的魅妃,是她自己给自己选的封号。
他给她的贤才德她全都不喜欢,选了一个听起来便祸国殃民的字,一点都不惧怕会因此招来祸患。
直到次年,她诞下了皇嗣。
那一年开始燎原国大旱,有整整三年的时间滴雨未落,民间有谣言起,说魅妃妖女惑主,上天示警。
山林间不时有被吸干血的野兽的尸体被发现,传言说是魅妃生产虚弱,以兽血为食滋补元气,若是哪一日再寻不到野兽,下一个被吸干血的干尸,便是他们其中的几个倒霉的凡人。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不可避免的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就在此时,魅妃的贴身宫女冒死出面指证,说曾亲手给贵妃下过毒,亲眼看着贵妃喝下了足量的断肠散,贵妃与她腹中的胎儿依旧安然无恙。
这时,一向不爱笑的魅妃笑了一声。
她笑的很轻,但在场的人却被她这一声笑吓得毛骨悚然。
就连皇帝也被她吓到了,挽着她的那只手明显的僵了一僵,魅妃抬着那双极其冷淡的美眸看了他一眼,问他:“你信吗?”
跪在底下的人一个个屏住呼吸,等着皇上的那句回答。
她说,若我与我的孩子注定要有一个是这一场灾难的源头,试一试便知谁会是真正的妖物。
奶妈在一旁抱着孩子吓得魂不守舍,看她和孩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洪水猛兽,魅妃从她战战兢兢的怀里取走了孩子,而后,她将那宫女手中的断肠散取了过来。
皇上想上前阻止,却被皇后狠狠地拖住。她嘴里喊着江山社稷,喊着黎民百姓,一切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的皇帝竟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就当众人以为她会亲口喝下那瓶毒药时,却没想,她将那瓶毒药先一步的喂给了怀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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