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夜相逢
漫天的飞雪,把严寒冬季的北国,变成了洁白的世界。
鹅毛一样的雪花发出刷刷的声音,在这雪花声中,一个少年,冒着大雪飞快的奔驰着。他披着一个大红色的斗篷,手里还拿着一支长剑。
寒冷的天气,让少年的脸上浮现了两朵红云。他呼出的空气,就像两团白雾,顺着他的鼻孔喷涌而出,被风刮在他的眉毛上,把两条浓浓的眉毛变成了两条白龙。稍显稚嫩的脸上有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少年走得很快,脚下的雪被它淌出了一溜的脚印,但是每个脚印都是干净利落,可以看得出这个少年清空如此的了得。虽然雪花刷刷墙,他的脚下却没有任何声音。一口丹田之气让他运用轻功飞奔在这皑皑的白雪中。
右手那柄宝剑,桃木的剑鞘雕着镂空的花。从那镂空的雕花中,那根宝剑,发出渗人的光芒,宝剑的剑柄上紧紧的握着那只已经冻得红彤彤的小手,大红的穗子从他的手中散落下来,在寒风中飘着,与他身上红色的敞篷浑然一体,就像在这白雪上射出的一支红色的箭,一直踏向路的远方。
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少年的脚步依然没有停止。很快看到了远处的小镇,在一个漫天飞雪的日子里,小镇上空屡屡炊烟,不时传出几声狗叫。少年提振了一下精神,那两只明亮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了转,两只耳朵也稍微的动了动,仔细的观察着前边的情况,并且认真的听发出来的声音。
很快他就来到了小镇的中心,看到前面有一个挂着幌子的小饭馆,少年什么都没有想,就直接闯了进去。
进到屋里以后,少年看着有一个桌子空着,就把手里那柄长剑放在了桌子上,把自己的斗蓬帽子摘了下来。那个时候小饭馆的变小二已经走过来了,少年直接对他说,“伙计,切上一盘牛肉,再上一壶酒。”
店小二重复了一句,用手上的抹布擦了一下桌子,就返回了厨房。
少年稳稳的坐在板凳上,两只眼睛把小饭馆整体的打量一下。旁边的桌子有4个大汉正在喝酒,一边喝着酒还在一边划拳。抑扬顿挫的声音,划破了小镇上空的寂静。
少年收回了眼光,正襟危坐在板凳上,等着自己的酒和菜。
这个时候又进来一个人,此人虽然穿了一身长衫,但是补丁落了补丁。看上去也是一个20啷当岁的穷书生。店小二殷勤的跑了过来,远远的就听见他在招呼客人。
店小二高声的说,“高先生,您请里边坐。”
高先生也找到了一个空桌子坐下来,对店小二说,“和往常一样,一盘铁蚕豆,一盘酱牛肉,外加一壶酒。”
店小二高声的回答说。“好了,您呢?”
柜台里的掌柜的走了出来,站在了高先生面前和他攀谈起来。
掌柜的是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瓜皮帽,穿了一身黄绸子的长衫,笑着对着高先生说,“高先生,这么大的雪,您还要出来呀。”
高先生也轻松的说,“正是因为雪这么大,学生们都没有来呀,所以才有时间到你这里来喝上二两。青龙镇这么多年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今年一看就是一个好年景,瑞雪兆丰年呢。今天一看你的买卖就是不错。你看看已经有两拨人了。这么大的雪,谁不想喝二两暖暖身子呢。梁老板,你这是要发财了。”
梁掌柜的也笑着说,“借您吉言哪,平常的时候都是吃点炒饼烩饭,很少有的人在这里留下来打尖,都是十几个大子的生意。像今天这天气不喝酒还能干什么去呢?天气这么冷,客人们当然要喝二两暖暖身子吧。”
高先生神秘地问梁掌柜的,“听说了吗?丰源县出了人命大,一家十几口都被人家给杀光了。据说是满院的鲜血横流,尸体横七竖八,这一家人可是真够惨的呀。最近大陆上也有很多神秘的人物来来往往,官府的三班衙役也是穿梭不停,这一下可有这些人忙的了。你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呢?”
梁掌柜的特意的压低了声音说,“来来往往的客人也在议论这件事,被杀的这家人姓宋,是县里有名的乡绅,宋员外这个人还是贴雕了很多的江湖人士,他自己也是一个练家子,看起来杀他们全家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不然的话怎么能够轻易的得走呢?宋家子弟当中,也有练武的,如果不是高手,能够把这一家人都杀光,那是根本办不到的。”
高先生问梁掌柜,“掌柜的,有没有听说是因为什么事呢?”
梁掌柜笑着说,“听县里的刘班头说,宋家多少年以前就有仇人,据说是颖昌(今许昌)来的。两家原来是多少年的至亲好友,宋家的少爷,看上了人家的小姐,人家的小姐已经匹配人家了,谁知道被宋少爷把小姐给拐跑了。两家从此就成了仇人,到现在宋家的少爷和人家的小姐一点音信都没有。所以人家找过来了,据说那一家人是真正练舞的武林世家,在颖昌那一带,提起来铁拳薛家,没有人不知道的。”
高先生叹息一声,然后说,“越是有名望的家庭,出了这种男女之事,越是抹不开面子,怎么可能不来这里找茬挑衅呢?但是犯下了这么大的命案,也可以说是家破人亡了。这不仅让宋家有了灭门之灾,颖昌薛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了。”
两个人的谈话,一个字不落的灌进了少年的耳朵,听得那少年脸红脖子粗。刚才还气定神闲,现在已经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反应。
店小二已经把他的酒和菜拿上来了,上年倒了一杯酒,吃了一口牛肉以后,把手里这一杯酒一饮而尽,仍然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
正在这个时候,几个捕快进了饭馆儿。
带头的那个人,就是梁掌柜刚刚说的刘班头。
梁掌柜的丢下了高先生,赶紧的凑过来献殷勤。
梁掌柜笑嘻嘻的对这几个人说,“几位老爷,这么大的雪,还出来办差呢?可真是辛苦了,赶紧坐下来歇歇脚吧。让伙计切几斤牛肉,烫上一壶老酒,好好的款待几位。”
刘班头对梁掌柜说,“掌柜的,好酒好菜尽管的上来,这冰天雪地的,可不能苦了我这些兄弟呀。我们几个人都是倒了血霉了,遇上了这样的惊天大案,大姥爷也不放过我们呢,今天可是巡抚大人要看杀人的现场,我们县大老爷都跟三孙子一样陪着他呢。我们这些三班衙役怎么可能不好好的伺候呢?好容易把他老人家送走了,我们几个人还都在这里快活一下嘛。”
梁掌柜的陪着笑脸说,“就是,就是啊,你为大爷辛苦了,楼上请吧。”
看到两掌柜陪着这几个县里的衙役上了楼,少年迅速的把面前的饭菜和一壶酒迅速的吃完,喝完了。从怀里掏出了几十个大子儿,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宝剑,悄悄的站起身来,无声无息的出了门。
少年向前走了一段路,看到街边的一个小巷子,左右看看没有人,夜色钻进了小巷子里,然后飞升上了房,提起一口丹田的气,沿着房脊又回到了小饭馆,找准的位置,从房顶上来了一个大大头朝下,用脚勾住了房檐,身子探了下来,耳朵正贴在窗户上,房里的一切动静都听的很真切。
只听见刘班头说,“老孙,仵作看了尸体以后到底怎么说的?”
一个哑嗓子说,“刘头,仵作可是行里人,看那十几个尸体的情况,身上都有深深的一个坑,颖昌薛家拳是一点都没有问题的。如果不是薛家的铁拳,怎么可能有这么重的痕迹呢?打开尸体以后,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外边受伤的情况,内脏受损的情况,毫无疑问,都是薛家拳所为。这些人都是宋家看家护院的,身上都有三角猫的功夫,一般人是伤不了他们的,如果不是薛家拳的传人,不可能把这十几个人都杀了的。”
另外一个低音的汉子说,“刘头,巡抚大人这次勘察完了现场,这些尸体是不是也可以入土为安了呢?”
刘班头接着说,“你这个小子就想省事儿。十几条人命的大案子,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就处理了呢?巡抚大人,虽然看了仵作也验了伤,老宋家京城可是有人的,据说也是有人压下来了,不然的话,巡抚大人怎么会这么重视这个案子呢?没有个几个月这件事完成不了。现在是冬天,尸体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现问题,如果拖到开了春,这天气暖和了,那可就没法进去了,那种臭气熏天的味可让人怎么闻啊?到那个时候再难受也得把这些尸体埋了,真是让人受罪啊。”
老孙压着嗓子说,“虽然说是确定了薛家拳的传人做的案子,到底是谁还不能够确定,薛家拳的传人不说有上千,至少也有几百个吧,到哪里去找凶手呢?两家从来都是世交,怎么会闹到这种田地呢?”
男低音接着说,“你这个老小子就是仨鼻子眼多出一口气,这事儿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吗?这都是巡抚大人和现大老爷的事儿,我们还操这个心干什么呢?只要是能够尽快的破案,趁着天气还是寒冷的尸体,没有为我们赶紧把尸体处理掉,不受那份洋罪才是真的呀。”
少年听到这些以后,一个鲤鱼打挺,飞身又上了房,在夜幕的掩护下,又从房顶飞快的跑走了。
在房顶上跑了一段路程以后,少年一个鹞子翻身,从房顶上下来,轻轻的落在了雪地上,仍然是提起一口丹田之气,运用轻功飞快地在雪上奔跑,向着丰源县城跑去。
这时候北风呼啸而来,天上下来的雪和地上卷起的雪,一个漩涡接着另一个漩涡,少年在这漩涡中,迎着暴风雪依然在奔跑,由于少年的速度太快了,身上披着的大红的斗篷,被风吹的像一面旗帜在雪地中飘扬。
又穿过了几个村子,经过了几条街道,少年已经来到了丰源县城了。
少年停了下来,在暴风雪中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向着县城西侧的街道跑去,很快来到了一个大门楼面前,门楼上挂着一块用魏碑写的匾额,老大的两个金色的大字“宋府。”
少年左右看了看,然后又飞身上了房,在房顶上看了看院子里的动静,一看四下无人,这才飞身进了院子,少年一个跟头翻下去,两只脚稳稳的落在了院子中间。既无声息,也无动静,然后轻轻的靠近了墙根,脊背紧紧的贴在墙上,两只脚紧紧的倒腾,顺着血腥味找到了停车房。
房门被一个铁丝拧的,少年轻轻的解开了铁丝,一闪身进了房门,然后轻轻的又把房门掩上了。从身上掏出了火石,轻轻的一插,一个蓝色的火苗在他的手上,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借着微弱的火光,面前是用白布盖着的一片尸体。
少年轻轻的走到尸体的旁边,把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轻轻的掀开了一角,下了手中的宝剑,从鞋子上抽出了一把匕首,迅速的把尸体的衣服划了一道口子,尸体的肩膀上有一个凹陷的青紫的大坑,显然是被人用拳头打击的。
这个痕迹实在是太熟悉了,颖昌薛家拳的痕迹已经显露无疑了。就这样少年把十几具尸体的伤痕全部的都看了一遍,每一具尸体的痕迹都很明显,当看到宋员外的尸体的时候,少年并没有像对待别的身体那样草率,而是站在那里深深的躹了一个躬,然后才把尸体的衣服划破,仔细看了看他的伤痕。
少年看完了伤痕以后,用白布重新把宋员外的尸体盖好,并且对准身体恭恭敬敬的躹了三个躬。所有的事情已经确定无疑了,查看完了这些痕迹,少年也收拾好了这些尸体,重新又把盖尸体的白布给他们盖好。
少年从地上拿起了自己的宝剑,向着尸体又躹了三个躬,准备离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听到了有微弱的动静,少年迅速的贴在了房间的一个角落,把自己严严实实的隐藏起来。
只见虚掩着的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两个黑影从门外闪了进来,两个单薄的身躯,穿着黑衣黑帽,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两个人并没有说话,其中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身后,动作有点呆板,看起来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
前边的身影,毫不迟疑的走到了尸体的旁边,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放下手上的宝剑,也拿出了火石,轻轻的一擦,火石就被点着了。光亮很微弱,再加上来自两个人被捂的严严实实,少年根本看不清两个人的脸庞。
这两个人和自己一样,对地上的十几具尸体,每一具身体都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伤口,然后又把伤口掩盖上。最后也检查到了宋员外的尸体,突然间,前边本人哭了起来,后边的人赶紧的提醒说,“姑娘,这可不是哭的时候呀,如果被人家听见了,我们可就走不了啦。”
少年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个人是女人。
前边的姑娘赶紧的止住了悲声,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宋员外的脸庞,在那里凝望了很久,这才把宋员外的尸体用白布重新又盖好了。然后站起身来,宋员外的尸体深深的躹了三个躬,又重新跪在了地上,嘣、嘣、嘣,磕了三个头。这才恋恋不舍的站起身来,一步一回头向门外准备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又重新跑回来,掀起了盖尸体的白布,仔细的看了看宋员外的脸庞,这才又把白布重新盖上,拿起地上的宝剑,轻轻的向门外走去。
等到两个人都出了门,少年才蹑手蹑脚的跟了出去。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北风呼啸的,鹅毛大的雪花归在了脸上,迅速的融化了,融化的雪花变成了冰凉的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有的滴在了衣襟上,有的顺着脖颈流进了怀里,呼啸的北风把这流动的雪水,很快的就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冰,贴在了衣服上。
少年哪里顾得这雪花的变化,提着一口丹田之气,运行的轻功跟踪的前方两个人影。
前方的两个人,虽然是女人,少年看的出来,他们也是江湖武林人士,两个人在暴风雪中一路奔跑,虽然没有少年的轻功厉害,按也是非凡之辈。少年不敢等闲视之,在夜幕和暴风雪的掩护下,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与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不远不近的一直在跟踪着他们两个人的踪迹。
一口气追出了十几里地,又来到了一片旷野,突然间前边的两个黑影停了下来,并且迅速的分开,快速的向着自己奔跑而来。少年心里一愣,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们两个人发掘了。本来自己追踪他们,就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所以少年并没有躲藏,而是迎着两个黑影,直接赢了上去。
三个人一见面,另外两个人从两侧不由分说保健,就已经到了少年的跟前了。少年不慌不忙,看着两只宝剑直接奔自己的面门而来,少年腾身而起,一个飞跃到了两个黑影的后面,用宝剑抵住了黑影的脖子,厉声说道,“什么人?既不搭言,也不说话,伸手就是要杀人。真是胆大包天。”
一个黑影看到另一个黑影已经被少年制服,也不敢上前,而是大声的说道,“我是宋家二小姐宋怡南,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夜里去往我们家?”
少年不觉得哈哈大笑,“是二姐吗?我是你的亲弟弟,宋承祖啊。”
听到宋承祖的话语,另外两个黑影丢掉了宝剑,宋二小姐初上前来,一看确实是自己的七兄弟宋承祖,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二小姐宋怡南,是宋员外二弟弟宋二先生的千金,少年宋承祖是宋员三兄弟宋三先生的公子。宋员外一家在丰源县城,宋二先生在京城,宋三先生在宋家的老家宋家庄。宋二先生和宋三先生听说了宋员外出事情以后,分别带自己的孩子,来到丰源县城打探消息。没想到兄妹两个人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不期而遇了。
宋二小姐说,“七兄弟,你怎么这么快就从老家来了呢?”
宋承祖说,“二姐呀,咱们老家离丰原县城比较远,有好几百里地,消息又很闭塞,我们是前天才知道的,我这是风雨兼程,跑了三天两夜才来到这里。具体的情况又不清楚,一路上全部都是有关这方面的消息。到了青龙镇我才确定这个消息是属实的,就趁着夜色,进了大伯的家,刚刚查看完了,没想到二姐就到了。天色很暗,二姐姐又捂的这么严实,哪里能够认得出来呢?所以我就一路跟踪过来,想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二小姐说,“七兄弟呀,我们虽然比你知道的消息早一些,怎奈何我们都是女流之辈,白天不能够走,只能够夜里往这里赶,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今天晚上才到了大伯的府上,真是没想到能够与自家兄弟相见。七兄弟呀,大伯死的太惨了,该死的大哥哥,怎么就和颖昌铁拳薛家有了那么难堪的事情呢?”
宋承祖很稳重的说,“二姐姐,这种结论下的还为时过早呀,颖昌薛家与我们家渊源甚深,几辈子的交情,不然大伯也不会让大哥哥去他们家学拳。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一点小事弄成这种地步呢?不能够人云亦云,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等我们到了颖昌薛家再说吧。如果真是他们所为,犯下了这样惊天的大案,他们还敢在自己的家中呆着吗?所以不到他们家看个虚实,就不能够断定这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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