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早餐
房间被空寂之意霸占。
钟宜声靠在床头。
黎明的冷光狡猾的穿破窗帘，泻入室内。
薄汗浸透睡衣，后背泛冷。她偏头看向床榻另一侧。
孟轻晗的睡姿不是很文雅，头歪在颈边，精巧的下巴抵在肩胛处，两条手臂大大张开，手心朝下，她似乎忘记了这张床上还有一个人。
钟宜声禁不住沉思起来。
过去一年里她对自己避之不及，什么时候这样不设防过？
仔细回想一下，她们刚才说的话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要多。不仅如此，孟轻晗还……骂了钟月明。
这时，孟轻晗翻了个身，床跟着晃了一下。
她的侧脸贴在枕头上，面向钟宜声。鼻子上的红退了一些，但在冷白肤色的映衬下，仍然格外狰狞。
钟宜声很早之前就接受了自己是个没有人格魅力的三行女配，也承认自己是个无需宠爱的备选。
她知道所有人都爱钟月明，只要钟月明出现的地方，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全世界的人都觉得钟月明受了委屈，而自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所以每个人都遵循爱流向‘弱者’的理念，把自己的爱给了钟月明。她的父亲，她的弟弟，她喜欢的人，都是如此。
其实她早就习惯了，一年的相互折磨已经足够，她给了孟轻晗选择的机会，她不想再禁锢她的自由。
一星期前她就让管家把手机还给孟轻晗，也知道孟轻晗跟钟月明联系的事，她并没有阻止，而是照例跟她上床。
那天晚上，孟轻晗过于粗暴。
她在生气，不知道在气什么。她好像很纠结，一面抚摸她的肩，一面避开与她眼神相对。
最后一次时，她隐约听见孟轻晗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她半梦半醒时，孟轻晗截了她跟徐寅的聊天记录图，她甚至连相册里的图片都没删除，只是将聊天记录发送到她的微信，然后撤回消息。
她连敷衍都不愿意，这么直白的伤害她。
昨天中午，明翡娱乐官方直播开始，孙特助说要不要炸掉直播间，或者提前公关，她说不用了。
她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一个早已被写好的结局。
可是在她做好退场的准备时，孟轻晗并没有如她预料中那样指认她潜规则下属，而是很潦草的走了个过场，把一场有备而来的发布会搞得乌烟瘴气，给网友提供了无数欢乐。
她也想过，也许是钟月明改变了作战计划，想放长线钓大鱼，但是孟轻晗的眼神那么坦荡，让她无法再恶意揣测。
从前孟轻晗不可能跟她共处一室，她也知道孟轻晗不喜欢看到她，所以一个月只回来一次。
每次做完后孟轻晗就回自己房间了，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每次事后都是她自己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清洗。
而这晚，她却抱着被子出现在房门口。
她主动来找她睡。
她在她的床上酣然入眠。
她想干什么？
孟轻晗刚睡着的时候她查了百度，百度说如果一个很厌恶你的人突然对你示好，那你就要小心她给你的吃喝，里面很可能有毒，当然也要提防对方送的衣服，里面藏针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
——暗杀。
钟宜声觉得不可能。
孟轻晗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她心里揣不住事儿，喜欢谁讨厌谁都写在脸上，写不到脸上的她都说出来了。就好比她说钟繁吟是乡镇级影帝，充分的表达了她对钟繁吟的鄙视。
思绪被各种虚构剧情填满，不知不觉天光大亮。
管家准备早餐，喜滋滋的候在餐厅。
昨晚钟宜声回来了，她应该会吃早饭，那按照孟轻晗的作息，她俩肯定要撞上，那么钟宜声一定会发现孟轻晗的变化。
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连她们两人婚后去哪儿度蜜月的事都想好了，可张嫂突然出现在身后，打算了他对未来的畅享。
张嫂皱着一张脸，像是在打腹稿，看上去很惊慌。
管家道：“小姐还没醒吗？孟小姐呢？还在睡？这都七点了。”
张嫂眼皮抽动：“醒了，孟小姐在她房里洗澡，钟小姐在化妆。”
管家：“那你跟孟小姐说没说小姐昨晚回来的事？”
张嫂点头：“说了……”
管家觉得自己的一腔热忱被人敲碎：“孟小姐又闹了？”
张嫂连忙摇头：“那倒不是，只是……”
管家快被她急死了，“你快说啊，只要她们没打起来，我都能接受！”
张嫂道：“……钟小姐的床单上有血，床头的毛巾上也有，垃圾桶里扔的纸巾上也……”
管家顿遭五雷轰顶，“不会真的……打起来了吧？”
张嫂对孟轻晗印象差到极点，再加上之前孟轻晗的种种劣迹，她自动把错安在孟轻晗身上，“钟小姐才进过一次医院，这次又不知道伤了哪里，我看不如赶出去算了，这样的人留在钟小姐身边太危险了，钟小姐有那样的爸已经够惨了，还要养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废物，实在不值得。”
管家眼前又浮现出那晚泡在浴缸里的钟宜声，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几乎把他吓晕过去，他当时真的很想掐死孟轻晗。
如果……如果钟宜声又因为她受了伤，他一定会让孟轻晗有多远滚多远！
他阴着脸气势汹汹往楼上走，张嫂跟在他身后。
两人手里要是拿个家伙，就有不法分子那味儿了。
正巧钟宜声和孟轻晗一前一后出门，看到两人的怒容，皆是一愣。
钟宜声微微皱眉，问道：“江叔？怎么了？”
她今天换了条淡绿色的短裙，头发盘起，很清爽又极具韵味，看上去精气神十足。
反而是……她身侧的孟轻晗红着鼻子，双眼肿起，嘴边还起了泡，一身的萎靡之意，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像是被妖怪抓去吸了一晚上的精气。
管家和张嫂一腔怒火撒不出来。
事情跟他们想象中有所偏差。
管家憋了半天，道：“早餐好了，小姐要在家里吃还是带去公司？”
钟宜声温声说：“就在家吃吧。”
管家哦了一声，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视，又装作不在意的说：“孟小姐的鼻子怎么了？”
钟宜声面不改色：“我打的。”
管家：“……”
张嫂：“……”
您在说什么？
不顾二人破裂的表情，钟宜声直接下楼，孟轻晗摇摇摆摆的跟在她身后，看上去还没睡醒的模样，一派颓丧。
她们行走的姿势就像是被绑了无形的绳索，距离恰到好处。
分明还是那样疏离，可又没有之前那样剑拔弩张的恶意，她们俩的气场莫名契合起来。
管家和张嫂面面相觑，头顶双排问号。
吃完早饭后，钟宜声打算先带孟轻晗去医院看看鼻子，但是孟轻晗拒绝了，她现在只想睡个回笼觉。
钟宜声退了一步：“那下午让江叔陪你去。”
孟轻晗喝完牛奶，脸贴在桌上昏昏沉沉：“行吧。”
钟宜声走到她身边，把她的脸抬起来：“去楼上睡？”
孟轻晗跳起来，恹恹点头，踩着沉重的步子走出餐厅。
管家正好搓着手溜达过来，面色凝重，欲言又止数次，这才道：“两个人相处肯定会有摩擦，但是我们要选择正确的方式解决。”
他忧心忡忡，还没措好下一段词，就见张嫂神色匆忙，伸长脖子往这边探：“钟先生又来了……还有大小姐。”
一听这话，孟轻晗像剃了毛的山羊一样，猛然清醒过来，精神抖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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