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伤心

赵言平回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了，因为要做好几家的标书，几天的工作，都压缩在这几个晚上。他回家简单洗漱过，就胡乱睡下了，早晨七点醒来，发现已经来不及赶回父母家，送大儿子去幼儿园了，只得打电话，让赵爸爸送去，他则紧赶着送老丈人去医院，还得在九点前，赶去市政大厅，去参加开标。

        林茉莉看着忙糟糟的丈夫，加了一夜的班，那蓬乱的头发，疲惫的眼神，可他却没抱怨什么，紧赶慢赶的带着憔悴的林爸爸走了。

        在大门关闭的那刻，她忍耐的脾气就上来了，抄起电话，就给哥哥打了过去。

        “你几天没过来了！”林茉莉开口就是质问，“爸住院一个多月了，你总共来了几次？！你真是好意思啊！”

        “我不是请不下来假嘛！”林承政大早晨被妹妹劈头盖脸一顿，也是恼火她的没大没小，“你别在这大吆喝小叫的，不用你们去陪床，我自己去！不用你管了！省的你天天的在这找事！”

        “那你倒是来啊！送来就不管了！送来就不管了！送来那就是没你的事了！”林茉莉一通指责，“爸爸现在自己在医院，赵言平今天没空，他昨晚加了一夜的班，今天去投标去了。”

        “不用你管了，你别跟我整天叨叨！”林承政没好气的说道。

        “你嘴上说不用我管了，那你管！你能管好，我就不操心了，”林茉莉越发激动，“你怎么一点也不替我想想，我带着孩子去不了医院，奶奶姥姥没一个能帮上的。你不来，我就得找赵言平，他忙不过来，就得麻烦他爸妈、他姐夫，上次陪床不能回来，孩子都是人家姐夫给接送的，现在又开始使唤他爷爷奶奶了，老大整天不回来住，日子长了，他们面儿上不说我，心里不烦我吗？不烦咱们家吗？什么时候了？你还只知道偷懒？爸爸昨天用了化疗药，回来吐个不停，他难受的时候，你这个当儿子的从来不在身边！”

        “我不是不好请假嘛！那我快辞职吧！专门伺候爸爸！谁让他用化疗药的，不是我！是你们！早听我的还有这些事嘛！活该你受着！”林承政恼羞成怒。

        “你不用拿辞职的事，来堵我的嘴，”林茉莉闻言，更是激起了恨意，“我是让你辞职的意思吗？你有本事，那就快点辞职，快点！看看你说的什么屁话！还配当儿子当哥哥嘛！”

        “我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以后我不用你们管！”林承政气急，索性挂了电话。

        此刻他还在班上，昨夜是他值班，交接的同事还没过来，这几天，他没去医院，也没闲着，上面下了新的防护任务，检查的紧，请假只能去找大领导签字。下了班，他还得去替柴方慧跑东跑西的忙活，不是去送客户东西，就是去接送她女儿，他还觉得自己百般累挺呢。

        他压根就不想让爸爸在医院折腾，最好是妹妹嫌累，撒手不管，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接管，岂不是更好。接回家，吃个中药，省钱，也都省心。可被妹妹这么抢白了一顿，他那可怜的自觉性和面子，还是摇摇地战胜了惫怠，同事交班后，他不慌不忙地去单位食堂吃了早饭，还是去了医院。

        林茉莉发了一通脾气，也是后悔了，她不管不顾了逞了口舌之快，可爸爸那边怎么办，总不能真把他自己仍在医院吧。她也不好再厚脸皮地打电话给哥哥，好不容易捱了半个多小时，估摸着爸爸怎么也该收到哥哥去还是不去的回复了，便给爸爸打过去电话，问了几句，才放下心来。

        林爸爸告诉女儿，林承政给自己打过电话，说是很快就过去陪他了。林爸爸早起的时候，还是有点反胃的，轻微的恶心感，本不敢吃早饭，但看着女儿早就备好的汤汤水水，还是忍耐着吃了几口。

        他看着隔壁床新换的病友，是个五十岁的汉子，由老婆陪着。相比上次那个健谈的同龄老爷子，这对夫妻却不怎么讲话，只因在一个病房里，就三个人，不免尴尬的偶尔有句没句的应和声。

        汉子的老婆伺候的很是尽心，时不时的低声问着，坐不住的拿这递那的，就在林爸爸想起家里老伴儿过得怎么样的时候，儿子进来了。

        林承政看着父亲滴了一半的吊瓶，搬过来椅子，跨坐在那。

        “怎么样，爸爸，今天舒服点吗？”

        “哎…昨天大夫给我推进去的药，把我弄的，好一个吐啊…”林爸爸慢悠悠的和儿子吐槽着，“幸亏小赵，又给我去拿的药，吃了止住了，早晨还恶心，这会好多了，早晨查房，跟大夫说了说情况，说在药瓶里给我加的保胃的和止吐的药。”

        “我这…才和同事交班，又不给假，好说歹说，才和别人换了个班，”林承政看了眼父亲，又望了眼对床的两个人，看汉子夫妻俩没有过多的关注，便对父亲接着说道：“放的药，刺激性大，不行以后就不用了，西药的副作用大，还不如当初听我的，你回家吃个中药。”

        林爸爸眼睛落在手边的故事书上，不知是在听，还是在琢磨别的。他好看个闲书，平常在医院输液，不睡觉的时候，就带着老花镜，看点林茉莉给准备好的各类故事书，打发时间，也是驱赶内心的不安。

        林承政看爸爸并不回应，摸了摸大平头，接着说：“我早就打听好了偏方，别人吃着还不错，估摸这次放了药，也该让你出院了，这都住了一个多月了，好人也给折腾坏了，咱不松口，医院哪能放人，可着劲儿给你用药吧那，他们好赚钱嘛。”

        “听大夫的，管他怎么着呢，总得治舒坦了，再走嘛。”林爸爸捡起来老花镜，作势要看书。

        “行，到时候我问问胡主任，看看情况。”林承政见爸爸不松口，便悻悻作罢，看了眼吊瓶，掏出来了手机。

        对床的汉子和老婆对视了一眼，示意她不要多看，屋里自是无话，一阵安静。

        中午林茉莉听见敲门声，抱着孩子去开门的时候，只见爸爸一个人上来，伸头往外瞅了瞅，也不见哥哥的影子。

        “你哥哥没上来，说急着回去换班。”林爸爸对女儿解释道。

        “换个屁班，才一上午，他换什么班？白班还是晚班？”林茉莉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

        “那是你哥哥呢…”林爸爸看着女儿愤恨的样子，不免想劝和几句。

        “他今天来是没办法，被逼来的，赵言平有事不在，他不得已罢了，”林茉莉不曾松口，“哪有这样的儿子？自己爸爸住院，他来都不来。”

        “你要明白，他请假，就不如小赵请假容易，小赵毕竟是在自己家公司，办事方便啊。”林爸爸坐在沙发上，舒了口气，耐声说道。

        林茉莉竟然被爸爸这话，噎的无从下嘴反驳。心下一阵苍凉，一时悲戚，一时愤怒，一时无奈，也全化作了嘴角一股凉意的笑。

        难不成她和赵言平就过得容易？她不需要照顾两个孩童，赵言平不需要工作挣钱，原来哥哥做的有恃无恐，都是父母的偏袒和纵容，他们谁也看不到自己和赵言平的付出，即便看到了，也不曾真的在意过，只怕都觉得是理所当然吧，谁让他们看起来过得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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