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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卷二:锥心咒——你所见,绝非事实

        一、种马

        2012年9月

        据一家八卦杂志报道,坤江影视传媒集团凭空多了位少东家。

        这在富人圈里是司空见惯的事,私生子就像千足金里的杂质一样不足为奇。

        而关于江予的新闻却有些古怪。

        他是私生子,可他的存在却在他二十八岁的时候才被揭露,而且这种揭露,除了给大众多个谈资,对于当事人却毫无意义——不是为了争夺遗产,也不是为了哗众上位,只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秘密。

        更有甚者——

        八卦杂志层层剥茧,一直追溯到江予的出生。

        江予的父亲江福祖,二十八年前由于车祸瘫痪在床,医生诊断他不能再有子嗣。

        由此推算,江予在车祸之前就已存在,他的出生,算得上是上天给江家的一大恩惠。

        可是江家却不承认他的存在;也许是对江予生母的不容吧,毕竟不是大家闺秀;而杂志报出的另一个事实,才更像是构成这种不认可的要因:江予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因为江予的身体不能保证他生命的长度,江家人没有打算给他和母亲继承权,但是如果江予有生之年能为江家留下一个男性继承人,他的儿子将有幸名入祖谱,江家会对他一视同仁。

        所以,江予从十五岁起就被当作一部生殖机器,被人操纵着去制造一个男性继承人。

        但是至今事与愿违,一半是由于天命,男女难定,而另一半原因,于一个男人多少有些耻辱的味道——江予的心脏,承受不了太多男女之事。

        新闻报道出来的几天里,江予的表现令记者们既佩服又无奈。

        他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面对记者们的围攻堵截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情绪波动。

        他依然温文尔雅,如绅士一般地微笑;被人拦住了,他会故意表现出困惑,然后可怜巴巴地说一句“借过”;

        面对质问,他就用无辜的语气平静地低语一句“抱歉”。

        但凡有点情商的人都知道他在硬撑。

        他需要宣泄,对象会是谁呢?

        能说话的人都不能保证不向外界透露他的心里话。

        他是惊弓之鸟,前车之鉴会驱使他找个与他有关系但只能听不能说的人当听众。

        所以江予一定会去找那个只剩新陈代谢但大脑运转正常的父亲。

        我费尽周折弄到了江予的日程表,发现他会在每周六下午去看父亲。

        我买通了值班护士,偷偷潜进江福祖的特护病房。

        我对江予的窥探不仅是记者圈里的跟风,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与坤江的关系。

        江福祖的病房让我目瞪口呆。

        也许江家人是按照江福祖卧室的样子重新装潢了这间病房,除了那张有特殊架栏的床和床边的各式仪器,这里的一切都如同顶尖家居展里的概念标间。

        我慢慢走近江福祖的床边,怀着敬畏的心情观察他的脸。

        他的脸颊深陷,面色苍白,目光涣散,嘴角下撇,这样的精神状态,是长期卧床缺乏阳光和运动,以及长期孤独绝望心情郁闷的结果。

        他的眉宇间却残留着几分俊美,脸型因为瘦削而更加轮廓分明。

        我的浪漫主义又开始浮想联翩,我想上帝是有意将这副精心打造的面容降予人间,却又为了保证它的庄重和不凡,就做了一脉相承、不可多得的安排;

        所以江福祖留下一个江予就足够了,而江予,不管他的命数有多长,他一定会留下一个他的翻版,就一个……

        停!我竟把人家的不幸品评成了宗教信仰式的理智!真是罪过啊!可是下一秒,江予的那张俊美的脸和瘦削的身影就占据了我的大脑主页。

        那对轮廓柔和的吊梢眼,总是深藏着一种谦逊却又拒人千里的神态;蛾眉入鬓,仿佛一对厌倦滑翔准备归隐的翅膀;

        苍白和瘦弱,是久罹疾病所致,却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种独特的贵族气质:慢条斯理的举止,平静优美的姿态,尽到社交式的所有客套和礼仪,剩下的便是天赐的无奈与无力。

        报道文章里笑称他是“种马”,虽然很不敬,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比喻很贴切。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江福祖突然向我扭过头来,犹如两个黑洞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噜噜声。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他虽然不能动不能说话,却是个智力健全的人,我这样一个陌生人闯入他的领地,他自然会惊恐万状。

        还好他说不出话,即使看到了我也不会向任何人揭发我的擅入。

        我看看时间,江予应该快到了。我向江福祖敬了个不规范的军礼,权当问候和抱歉,接着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躲进了与病房配套的卫生间。

        门开了,接着是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稳重、缓慢,还带着神秘的负重感,高级面料的窸窣声,一定是江予在床边靠椅上优雅地舒展。

        先是几句儿子说给父亲听的问候,没有什么特别,接着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唉……”突然一声无奈的叹息,他好像身心俱惫。

        “终于被发现了,感觉怎么样?没那么糟对吧?”

        他是指身世的曝光。

        “这样多好,我做起事来也方便多了。”

        又是一阵窸窣声,他应该正在椅子上调整姿势。

        过了一会儿,他压低声音,用复杂的语气拿腔拿调:“我要做什么,你知道吗?”

        我屏住呼吸,生怕会错过什么。

        “我们也该给明俊雨一个名分了,父亲,他也是违背天意出生的人啊。”

        我不禁发出一声惊叹,但是分贝没有超过安全指数。

        可是我又低估了江福祖,他一定是和我一样被江予的话震惊,他也明晰我的存在,于是连连拼命地咳嗽□□,分明是在提醒江予提防隔墙有耳。

        果然,病房陷入静寂。接着,我听到他站起的声音,轻声的脚步,在和我一门之隔的地方站住。他一定能听到我的呼吸声。

        “出来。”毫无波澜的声音,却隐藏着翻江倒海的力量。

        我无计可施,还好我的职业素质很高,潜伏的记者现形,这是隔三差五就会出现的小事。

        我打开门,厚着脸皮冲他微笑。

        江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还在等待输入程式的新造机器人。

        他平静地看着我,直到我省悟了自己笑得多像个傻缺,然后无趣地收回笑容后,他才把目光投向窗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走吧,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他转过身,踱步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优雅地跷起腿。

        “江先生,我刚才好像听您提到了明俊雨。”

        他愣住了,困惑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地问:“你……听说过他?”

        “先生,我可是记者。您说的明俊雨,是九年前弑父自杀的那个,还是两年前杀人成性的那个?”

        他目瞪口呆,进而露出杀之后快的愤恨表情,但是他的体力不能支撑这样的情绪用事,于是他又很快表现得无辜无助。

        他把视线转向窗外,那种渴望解脱的眼神,分明是在控诉我夺走了他的自在。

        “想要多少?”

        “什么?”

        他扭过头,带着可怜相看着我,说道:“我想钱是可以解决问题的吧,我给你想要的数目,你答应我不要说出去。”

        “我不要钱!请您告诉我真相,只要是关于明俊雨,什么信息都行!”

        他突然大笑起来,就像听到了一个笑话,肩膀都在颤抖。

        “这位小姐,你在和我玩悖论吗?我求你不要说出偷听到的话,条件是我把你偷听到的只言片语都解释清楚?”

        “我……”我犹豫着该怎样解释,不能让他看出我的真实意图,我一定要让他相信,我只是个为了新闻不择手段的记者。

        “我不管,总之我一定要得到一个新闻,你可以用另外一个换这个。”我说出了这个符合工作狂记者作风的回答。

        他慢慢收回了笑容,紧紧地盯着我,好像他能用目光检测我所言的真假。

        这样不自在地被他凝视了一会儿,他终于站起身,像是要结束一项决议一样说道:“好吧,这位……”

        “我叫安婉。”

        “安小姐,我下礼拜会去海儒办件事,你到灯塔找我,我会给你一个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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