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三、开诚布公
2012年10月
海儒县最高档的旅店，也不过五层楼的高度，如同校宿的格局。
我路过一扇扇千篇一律的大门，在江予的房间门口站住，深吸口气，敲了两下。
江予亲自开门，他身穿银灰色的法兰绒睡袍，悠然自得。
他善意地笑着，明显心情不错，好像炸掉灯塔、毁掉玫瑰就为他除去了心病。
林桐在他房间里，也穿着睡袍，鲜艳的红色，取悦的艳丽，她自身却在毫无意识地释放性感。
她还是那种迷惘若失的状态，好像在试图寻找丢失的心爱之物。
我向江予使了个眼色，他便在林桐耳边温柔地低语，林桐有些吃惊地看了我一眼，但很快恢复了漠然的神情，她站起身，走进里面的套间。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江予示意我坐在沙发椅上，他自己先行坐在了靠窗的摇椅上。
“听说你找我有要紧事？”
“如果你在乎里边的那个女人，那就是要紧事。”
江予愣住了，然后扑哧笑了一声，他向后慵懒地仰身，摇椅便轻晃起来。
我等着他说话，他却像个孩子似的玩弄着摇椅的起伏。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脸上的笑意，变得异常郑重，盯着天花板，铿锵有力地说道：“那个女人，是我的全部。”
很好，是我料想的答案。
“江先生是在和我玩悖论吗？”
摇椅的晃动戛然而止，江予直起身子，露出愿听其详的表情。
“你了解林桐的过去吧？”他的眼眸盯着我，不住地微微打转。
“你指什么？”
“她最难受的过去，你了解吧？”
他犹豫着，但是他一定猜到否认也没用，便生硬地回答：“是的。”
“你在乎她，不想让她再受伤，对吗？”
“当然。”他不动声色，却屏住了呼吸。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知道谁是明俊雨，也知道明俊雨的案子，那么凭你的智慧应该能料想到我会认出林桐，毕竟那件案子上过报纸。”
“我……不能肯定，因为……过去了那么多年，报道里都是化名……”
“真爱一个人就不会用自以为是去冒险。”
他有些吃惊，却无言以对，但是仍然保持着镇定的神情看着我。
“你叫我来海儒，是作为你与明俊雨有关联的事实的交换，显然这个事实与你的个人利害密切相关……”
江予想要说些什么，我伸出右手做出“打住”的手势。
“我不想听，我知道你肯定会说谎话。你本来是想拿另一个事实换取我在你父亲病房偷听到的事实，可这个用于交换的事实还是和明俊雨有关。
“况且，如果我是个不管不顾的记者，我就会把你和林桐在灯塔上的约会报道出去，再平铺直述一下当年的事，会是什么结果呢？明俊雨已经死了，无所谓了，可是林桐的旧伤就会痛了。”
“我想，你……不会那么做吧？”他有些失色。
“如果我那样做，伤害了你最爱的人，同样是侵犯了你的隐私，有损于你的个人利益。结果都一样，何必费那么多事，把我叫到海儒来？——对了，如果我没记错，明俊雨是海儒县人对吧？”
沉默。江予低下头，陷入沉思。
白炽灯光打在他黑色的头发上，反射回更耀眼的光，他的脸在背光的一面分布着莫测的阴影，他不时眨眨眼睛，浓密弯曲的睫毛如同小鸟的翅膀上下扑扇。
突然，他出其不意地笑了，这是种甘拜下风的笑。
他抬起头，用社交场上常见的、佯撑着面子却让人心领神会的讨好意味说道：“安小姐，你真是让我惊喜，谢谢你为我上了一课，以后我会更小心记者的。”
我又叹了口气，其实赢者是他。我从他那里得不到事实，我要顾及林桐，也不可能报道任何关于他们的事。
“别客气。你知道我什么都不会报出去。”
“你需要多少补偿？”
“别再侮辱人了，良心不需要估价。”
“那，只能说谢谢了。”
江予送我到门口。
临走时，我仍然无谓地嘱咐：“希望你真心爱林桐，保管好她的秘密，不要让她再受伤。”
“我会的。”他的语气还是很平淡，却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打算说出真相，我会随叫随到！”
他笑了，优雅地扬起嘴角，答道：“别想了，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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