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十二、峰回路转
2013年8月
小雨穿着银灰色囚衣，被锁在审讯专用的椅子上。
各项检查都已结束，检查报告虽然很离奇，却对他的量刑没有帮助。
他已经被关押了五十天，却仍然保持着整洁的仪容。他的眼神很清澈，不经意地散发着稚气未脱的神态，联想到他大脑发育的迟缓，顾健康有种正在和小朋友谈话的感觉。
他在没有别人要求或命令的状态会给自己一个关注点，现在他关注的是什么？
审讯室里一直是沉默的，小雨像是连张张嘴都觉得麻烦。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吗？”顾健康问。
小雨的头轻微地抬了抬，然后又垂到胸前。
“你会被判死刑知道吗？”
小雨嘟着嘴点了下头。
顾健康有几分惋惜，到底是什么因素让一个心智不全的男孩万念俱灰？他必须查清楚，好在他为自己和小雨争取到了时间。
“看看这个，你认识吗？”顾健康举起背部刺有“地狱鬼炼蝶”的照片。
小雨抬起头，看到照片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到了最大的限度。
“后面的字，你清楚吗？”
“……”小雨不知所措地摇着头。
“对了，你不认识字。小张，麻烦你念一下。”
顾健康把照片递给助手，对方把杜海棠写的字念了一遍。
“那些字是什么意思，你能明白吧？暗夜的明俊雨，是你吧？”顾健康问。
小雨低头困惑地思索着，表情很不安。经过前段时间的观察，顾健康发现小雨对于别人说出的话，只要用词不是过于复杂，他都是可以理解的。
小雨抬起头，用央求的眼神看着顾健康，连声说道：“不是……不是！”
“可是你背后也有个‘地狱鬼炼蝶’。”
小雨怔住了，头微微向后偏着，满脸的警戒表情，好像他的背上趴着一只背负娃娃。
“这张照片是从杜海棠的店里发现的，照片后面的字已证实是杜海棠本人的笔迹。什么叫‘掩盖伤疤’？什么叫‘这才是你的名字’？你和杜海棠认识，你就是她所说的‘暗夜的明俊雨’对吗？”
“不是！”小雨突然大叫起来，“不是！不是！我是……”他突然愣住，思索着自己到底是谁，很快找到了一个牵强的答案，“我是小雨！不是明俊雨！”
“是不是不由你说，我们会有专业人员给你检查，纹身下面应该有伤……”
“我不！”小雨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吼叫。他不停地晃动椅子上的锁，狂命地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我杀你！”他咬牙切齿，露出蓄势待发的狼一样凶狠的目光。
狱警走上去按住他，他抓住狱警的手放在嘴里，像狼叼住猎物一样紧咬着狱警的手。狱警大吼了一声。
“别乱来！”顾健康上前制止。
小雨放走了狱警，又拽住顾健康的胳膊，他的气焰突然消失了，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顾健康，拼命地摇晃他的手臂。
“求你！……我不是！枪毙我！我……该死！”
顾健康不明白他为什么宁死都不愿承认自己就是明俊雨，他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我是为了救你。”顾健康把手盖在小雨的手背上，语重心长。
“我不！我……我该死！我害人！我该死！……”小雨这样反复念叨着，最后精疲力竭，把头抵在顾健康的手背上，开始无助地啜泣。
顾健康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把他交给法医。”
听到顾健康的命令，小雨猛然抬头，惊恐地看着他，眼泪不注地往下流。
“不！我不！我杀你……杀你！”
为小雨检验纹身的正是陈舒，他摘下口罩，一脸的厌嫌，好像这个明俊雨的身上也潜藏着sars。
“右面的皮肤有明显眼状凹陷，肯定是当年的子弹。”
陈舒从来只报告鉴定结果而不枉加判断，他的反常明显是因为曾被杀手绑架而耿耿于怀。
可是他的检测结果绝对可靠。顾健康点点头以示感谢，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由于小雨是多起杀人案的嫌疑人，他被关押在单间牢房里。
顾健康走进他的牢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侧躺在床上的小雨缩成一团，抱着双腿，床单的褶皱掩藏了他的半张脸，露出的右眼失神地看着前方，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仿佛盲了一样，眨眼的时候，不时有泪珠滑过眼角，在他挺括的鼻梁上画出一道水痕。
小雨现在专注的是什么？是自己的悲伤吧，想必顾健康要对他说的话，他是听不懂的。
可他还是要说，不是说给小雨，而是说给自己。
“你知道吗？杜海棠的医生提供的证词对你很有帮助。只要能证明你就是杜海棠提到的明俊雨，她和医生说的话就能间接证明她是蓄意自杀再栽赃给你。
“案情的重点就会转移到找出幕后指使杜海棠的人。你的案子不会草率结案，我们也有了时间好好侦查。你已经把明永福和明俊雨的档案都毁了，不会有人再追究你和那个明俊雨的关系，你再也不会见到另一个你了，你不用怕。”
小雨那只露在床单外面的眼睛突然忽闪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杀我，是故意让人怀疑我和你的关系，你怕连累我，所以让我被迫不能查你的案子，对吗？
“你让安婉去挖尸体，是想提醒我杜海棠有危险，也是为了让安婉也被怀疑，不能再管你的事。你想让我们帮你，又要保护我们，你的心意我懂了，可是有点晚。还有……，杜海棠的事，是安婉……，是我的错，对不起。”
小雨大声喘息了几下。
“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我会帮你，虽然我很笨，会耽误不少时间，可是我一定不会放手。
“你不用羡慕陈舒，如果你也有生命危险，我会像救他那样救你，就算送命也不会放弃！我……，要是不嫌弃，你可以把我当哥哥！”
小雨缓缓起身，与顾健康相对坐着，他像第一次见到顾健康一样上下打量着他，好像有些紧张，他张了张口，最后终于吃力地轻唤：
“哥哥。”
顾健康欣慰地笑了。
“哎！谢谢你，又给我一次机会！”
小雨突然低下头，顾健康看到他的双肩剧烈地颤抖，他发出被压抑着的哭声。顾健康坐到他身边，把他抱在怀里。
“不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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