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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师门


窗外月色迷蒙,夜虫三两只不休鸣唱,小摘星楼最顶上一层的栏杆上落了一排黑色信鸟,趁着光抖下一列骇人的影子。

        屋里唯一一盏烛灯早已燃尽,此时室内无光,只有半点可怜的朦胧月光照进来,却穿不透层层纱帐,也照不见帐中人。

        帐中交颈缠绵的声响已然停歇,暧昧湿热的气息却没那么快散去。

        薛弈光睁着眼背对温鹤行,望向床的外侧,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不想面对身后的人。

        他背靠温鹤行胸膛,能清晰感觉到身后人呼吸间轻微的一起一伏。这让他无比清晰意识到,这个人是鲜活的,真实的,此刻就躺在他身后。

        薛弈光看了一会儿外面,才缓缓转过身,面对温鹤行。

        面前的人离他咫尺之遥,呼吸都贴着他的额头与眉梢,嘴唇挨近他鼻尖,好似即将亲吻。

        这般深重的黑暗里,薛弈光只能模糊感觉到一个大致轮廓,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手轻轻覆上温鹤行脖颈。

        感受着掌下温热的肌肤,脉搏隔着一层薄薄血肉鲜活有力地跳动,血液不息奔流,这些都让薛弈光再次确认,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温鹤行。

        而此时此刻这段修长的脖颈就横陈在他掌心,线条优美,仿佛一只温驯无害的漂亮兽类,毫无防备露出自己柔软的破绽。

        薛弈光有些莫名的兴奋与冲动。

        只要他往下一施力,只要他按住这段脖颈狠狠一掐,只要足够快,或许连温长离也来不及阻止他动作,这个人就会从此消失在世上,再无声息。

        没有人会知道,寒川第一剑,霁月光风温长离,会死在捉影,死在一个声名狼藉之人的床上。

        这个想法几乎将薛弈光自己给逗笑了。

        只要这个人死了,他从此就能彻底安心。

        不自觉地,薛弈光指腹施了点力气,指尖朝软热皮肉里微微陷进去。

        像是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般,那个人微微蹙眉,却仍是没有睁开双眼。

        薛弈光一怔。

        他骤然回神,悄无声息松开了手。

        那个人的呼吸依旧平缓,沉稳,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的生死刹那没有发生过一般。

        “温鹤行,当初你费尽心思想要取我性命,是因为我骗你跟我上床吗?”薛弈光问道,声音里犹带笑意,“怎么如今甚至心甘情愿跟我上床,做个暖床的玩意儿?”

        他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因为他知晓身旁的人一直没有睡着。

        果然,听了他的话,温鹤行缓缓睁开眼,眼中皆是清明,没有半点睡意。

        “我从未想过杀你。”温鹤行并未做出任何解释,甚至对后半句侮辱性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又将先前对薛弈光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薛弈光自然不会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实质性的答案。他手指从温鹤行胸前划过,漫不经心道:“你这个时候来云州,到底所为何事?”

        温鹤行默了几息,才笃定道:“你。”

        薛弈光笑了,手指轻轻点在对方胸口,“若你以前说这话,我指不定还勉勉强强信上两分。可如今?你就留着说给自己听吧。”

        温鹤行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他好像只想给出这个答案,对方相信与否,都不在他考虑范畴。

        眼见得面前人又重归沉默,薛弈光没由来觉得无趣和烦躁。

        “我乏了。”他说着,不再与温鹤行面对面,带着薄被往旁边一侧身,不再理那个人。

        温鹤行依旧没有说什么,良久,才轻轻嗯声。

        薛弈光感觉到落在肩上的被褥被人往上拉了点,他眨眨眼,复又合上。

        外面黑鸟扇动翅膀的动静一闪而过,源源不断有消息往捉影送进来,又从这院里被送出去。

        夜已经很深了。

        ……

        昨夜原本天清月明,五更天时却骤然下了场小雨,今早天还阴着不肯放晴。檐上积水一滴滴落下来,地上湿漉沾满被雨打落的白鹃梅,看起来有些颓败之意。

        裴煖一向起得早,此时拢着袖跪坐廊下,与对面的男人低声商议着。

        廊下置了张小案,软垫三两个搁在旁边,云灰锦袍的儒雅男人跪坐在裴煖对面,手里捧着盏清茶。

        他身后跪了个样貌异常清秀的青年男子,低首垂眉恭顺模样,为二人侍茶。这青年身形较一般男子更纤细,眉目也柔和婉妍,偏有一番艳色。

        当锦衣男人与裴煖交谈时,青年垂下眸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作个漂亮的长颈花瓶。

        只在二人杯中茶将尽时,他才会起身往里添上一点。

        裴煖的师父,裴清,出身医道世家,他一生只收过三个弟子,裴煖,裴怜,还有白州巨贾尹家的嫡子尹乘。

        本来裴煖入门最晚,却仗着年纪比裴怜稍大,而裴怜又性情柔弱,硬逼着他叫她师姐,时间一久,也就成习惯。

        现下这位尹家嫡子,她的师兄,就坐在她对面,转着手里的茶盏。

        此时他们之间的一段商议已然结束,尹家如今的掌权者像突然想起般,问她:“影存可是回来了,怎么不见他人?”

        裴煖撇下嘴角,佯装出怒意质问他:“你到底是他师兄,还是我师兄,怎么一来尽晓得问他?”

        尹乘撇她一眼,显然不买账,淡声道:“整天问什么蠢话,我自然是你师兄。你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耍脾气。我就问你一问,你若不想答便算了,我自会去寻他。”

        裴煖轻嗤一声,不屑道:“你现在去寻他也无用,影存贪睡,这会儿还没起,你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尹乘微笑,说:“那我便在这里等一会儿,不妨事的。”

        跪在他身后的裴怜眼睫轻颤,平放于膝上的手指几不可见地瑟缩一下。

        桌旁两人转而望向雨后湿润的庭院,一时无话。白花寥落,雨水湿阶。

        默了许久,尹乘想起什么,随口道:“今晨我和阿怜来时,在外边听人说起,影存昨日似乎又砍了人。”他转头吩咐,“阿怜,你给她说说。”

        “是。”裴怜垂首一礼,进而转向裴煖。

        裴怜是自小就被亲娘卖到尹家,一直跟着尹乘,也与尹乘一道被裴清收下,却一直坚持叫尹乘公子。

        他本身没名字,尹家也没给他名字,幼时尹乘都是随便安些称呼在他头上,就连裴怜这名也是裴清取的。

        他柔和低眉,说着:“我与公子听人说,昨日薛公子砍下几人手臂,并将其悬挂在人家的门口,昨夜打更的路过时被吓了个半死。听说到处都是血,怪吓人的。”

        裴怜嘴上这么说着,艳丽的眼里却没半点惧色,笑意盈盈。

        “哦?这我倒是不清楚,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跑出去伤了人。兴许是听到什么人多嘴,惹他不快了吧,”裴煖听了没表示,淡淡道,“你若是再早来两三月,捉影刚建立不久的时候,你能听到的更多。”

        尹乘一笑,倒也没什么谴责的意思,漫不经心道:“你为何不劝劝他?行走江湖树敌太多,总归不是好事。”

        裴煖看着他笑道:“树敌一人与树敌万人有什么太大分别,他不在意,你也不必替他忧心。更何况那些人有言不敬在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倒是觉得他这样好的很,也免得受人欺负了去。他下手自有分寸,没取人性命已是手下留情。”

        “也是。”尹乘赞同地点头,沉默半晌,又道,“影存是个自在的人,活得比你我更痛快。名声,势力,财富,这些你我看重并为之追逐的东西,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阿煖,”他叫了裴煖一声,把茶盏往旁边推了推,裴怜会意,立即起身为他斟茶,“世事皆困囿,只要你我活着一天,就会被这些东西拴住一天。就像这些年来的你一样。”

        裴煖不动声色抬眼,与他平静对视。

        这一对师兄妹每句话,每个眼神,都是一场悄无声息的交锋,连每一次停顿都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半晌,裴煖率先移开视线,垂眸而笑,“师兄这话可就错了,我与你之间也有所不同。师兄殚精竭虑,肩上挑着一整个尹家,而我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什么好负担的。”

        “真的?”尹乘问。

        “真的。”裴煖点头。

        “比起这个——”裴煖拨弄着面上一点茶沫,揶揄道,“你倒是先忧心一下自个儿吧。影存留在这边的时候也不短了,你与他关系可有半分进展?”

        尹乘面不改色,平淡道:“你也知道,我忙着尹家生意,一年到头没几个时候能停下来,自然没法在这里多留些时候。倒是师妹你啊,真真让人伤心,也不知道帮帮忙。”

        “我凭哪点帮你?”裴煖拒绝得毫不留情,“你是我师兄,我自己敬你如长兄,而我又拿影存当弟弟,你说,我怎么好偏帮哪一头?”

        尹乘叹气,颇为遗憾道:“阿煖你呀,当真无情。”

        裴煖丝毫不落下风:“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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