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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疑窦


大显地处江南,一年四季的变化颇为明显,光义帝站在窗边,望着天上银色的皓月,眼下的时节不过初秋,渭城的老百姓只穿了一件单衣,而雍城的人们却早已穿上了厚重的棉袄,北地终究与南国不同。
  房间内,还坐着一个身穿天青色衣衫的男子,银色的发带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只见他容貌温润如玉,俊雅至极,“允之,尝尝这雪顶翠雪,可还能入口?”,说话之人正是大显的御政王,如今的雪衣门圣尊萧简。
  允之是光义帝燕朝歌的字,乃两人的老师沈祺所取。
  轻呷一口,光义帝不由称赞道:“果然是好茶,御政王殿下倒是很会享受,恐怕就连宫里的那位,也未必有此口福”。
  萧简微微一笑,道:“能入得了广陵帝陛下的法眼,也是这雪顶翠雪的福气。况且,这原本就是我大显陛下赏赐给微臣的”。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寒暄,话里话外机锋不断,颇有几分火药之气。一位是新晋帝王,一位是未来的天子,皆为人中龙凤,可谓是当世双雄。虽然两人同出一门,自幼相识,家世相当,但光义帝素来看不上“病美人”,而萧简对一贯大大咧咧的燕朝歌也并没有亲近之意,天生的不对盘,大抵就是这样的情形。
  “文隽,老师真的是你所杀?”,光义帝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萧简闻言,眼中眸光微闪,抬头看向光义帝,他嘴唇紧抿,面色沉静如水,一言不发。四目相对良久,方才听萧简幽幽地说道:“陛下才智过人,岂会受困于流言蜚语?”。
  光义帝双眉紧锁,面露不虞之色,道:“那日,朕曾问过阿月,究竟真相如何?阿月告诉朕,她亲眼看见是你杀了老师,还将他推下楼,莫非你当大家都瞎了不成?”。
  萧简面色微冷,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翠绿的茶叶在水中浮浮沉沉……。
  过了半晌,他方才开口说道:“你若是真的在意她,就不应该娶妻生子”。
  光义帝倒吸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狼狈,道:“朕有不得已的苦衷,况且阿月自幼对你不一般。原本有你在她身边,朕也觉得庆幸,可是你却偏偏杀了她的父亲”,说到这里,他双手掩面,喃喃自语道:“若是当初她肯跟我一起,我也不会……”,人间帝王,用“我”来称呼自己,其心已乱……。
  入夜时分,更深露重,人潮如织的庆福大街总算是平静了下来,这条街道呈东西走向,不仅是渭城的主干道,也是达官权贵聚集之所。
  某府邸的书房内,光线昏暗,油灯如豆,“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如今你已身居高位,富贵荣华,真的有必要去趟这摊浑水?”,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
  “世人皆是忘恩负义之辈,他们早就忘记了,现如今这般安逸太平的日子是谁给的?当初我父兄蒙冤受难,被燕平荣那厮腰斩于市,等本将去收尸的时候,他们满身都是臭鸡蛋,烂叶子,甚至连尸身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说到这里,玄色衣衫的男子有些哽咽,双目赤红,脸上青筋突起。
  过了几息香的工夫,他才慢慢平静下来,又说道:“后来真相大白,燕平荣只不过下了个罪己诏,便将此事遮掩过去,可那是我邓氏一族上下近百口人的性命。当年,本将年幼失祜,惨遭横祸,若非我义父出手相助,只怕早已白骨成灰”,顿了顿,那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可怕,“这是燕狗欠邓氏满门的,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这几日,沈月明觉得吟风姑姑变得有些古怪,比如今天早晨吃的包子居然又咸又甜,还有,明明已经端过洗漱水,又端来一盆让自己洗漱。
  在这样的事情重复发生数次之后,沈月明终于忍不住地问道:“姑姑,你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吟风姑姑闻言,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沈月明,欲言又止,只得嗫嚅地说道:“没什么大事,奴婢,会处理好的”。
  沈月明点了点头,道:“对了,我也许久没见着侍月姑姑了,过几日沐休,把侍月姑姑从天静庵接出来,大家一起吃顿饭,聊聊天”。
  那日松江楼一见,已有数月之久。自从沈老侯爷战死,侍月姑姑便一直待在沈祺身边。后来,沈祺暴毙,侍月姑姑万念俱灰,便去了天静庵带发修行。
  吟风姑姑点点头,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巍峨高山入云端,千鹤飞过不竞山,万里绿林从中过,只留白云空徘徊,不竞山,便是雪衣门总坛之所在。
  当年谢云徵与燕双澜在游历江湖时相逢,两人年岁相当,风姿卓然,又皆为惊才绝艳,龙章凤姿之辈,不由心生相惜之意,自然一见如故。
  后来眼见天下纷乱四起,百姓生活困苦,为救黎民于水火,亲如兄弟的两人决定并肩而立,携手扫除各地藩镇割据势力,共创大一统的安稳盛世。
  打着为百姓谋太平的旗号,再加上爱民如子的名声,两人迅速拉起了一支纪律严明,战斗力强的队伍,此后历经百余场大大小小的战争,南征北讨七年有余,终于完成了统一大业,定都渭城,国号“显”。

  建国后,燕双澜册封谢云徵为雪衣侯,一字并肩王,位于诸王之首。但谢云徵却推辞不受,辕帐挂印而去,避入不竞山中,创立雪衣门,从此远离江湖朝堂,避世不出。
  黑暗的密室,幽蓝的火焰环绕四周,上下沉浮,将雪衣门主包裹其中。很快,这些光点便汇集成一条细长的蓝线,慢悠悠地蜿蜒开去,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突然,雪衣门主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厉色,双手握拳,手臂上青筋暴起,嘴里发出几声“嚯嚯”的惨叫,那条蓝色的光线竟断裂开来,在一片漆黑之中,隐隐地闪耀了几下,便湮没不见了。
  “不可能,千机术乃上古秘法,绝对不可能出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雪衣门主死死地盯着双手,不可置信地低吼道。
  随侍在一旁的蒲唯闻言,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属下亲手从燕同律身上取血,采完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从未离过身,绝对不敢欺瞒门主”。
  “千机术以血为引,非至亲之人不可”,雪衣门主的声音低沉暗哑,再加上他的脸上戴着一张狰狞可怖的厉鬼面具,更显得阴森冷酷,令人胆寒,蒲唯早已吓得浑身抖如糠筛。
  雪衣门主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道:“燕同律是沈岚的儿子,沈佑的亲外甥,怎么他的血竟没有半点作用呢?千机术绝不可能出错,除非……”,说到这里,他脚下一滞,猛地转身,对蒲唯说道:“你去查查,燕同律是不是真是沈家的血脉”。
  日近晌午,沈月明一边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一边背着手踱步,“吟风姑姑这是怎么回事?这都啥时候了,天静庵又不远,怎么还没有把侍月姑姑接回来了呢?”。
  刚念叨着这里,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像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沈月明一把将衣摆捞起别在腰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等看清楚院里的情形,顿时惊呆了。
  只见吟风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生死不知,一旁抱着她的侍月姑姑也身受重伤,动弹不得。
  沈月明赶紧跑上前去,将侍月扶起半身,焦急地喊道:“姑姑,姑姑,你这是怎么了?”,侍月听见她的声音,想要挣扎起身,奈何伤势太重,只得用双手紧紧抓住沈月明的胳膊,低声说道:“小侯爷,奴婢,奴婢对不起你,奴婢错了,他终究不是,他……”,话音未落,便瘫软下去,再无半分动静。
  沈月明见状,顿时惊骇万分,伸手试了试鼻息,发现侍月姑姑一息尚存,只是微弱得随时都要熄灭似的,命悬一线。她强忍着悲痛,又探了探吟风姑姑,的确是早已断气,并无半分生机可言,就连身体也有些冰凉僵硬了,沈月明不由心中大恸。
  小心翼翼地给侍月服下一粒百草凝香丸之后,将她妥善安置。这药丸看起来虽然不起眼,却是济世谷谷主谭风起亲手炼制的,乃难得的疗伤圣品,是东煌女帝杨鉴行临走时赠给她的。
  脚步沉重地来到了东后院,沈月明注视着躺在棺木中的吟风姑姑,想起早晨出门时的情景,目光愈发悲伤。原本秀丽柔美的脸上,满是惊诧之色,致命伤显而易见,吟风姑姑是被人震碎了心脏,一招毙命,凶手应该是练就了一身极为猛烈霸道的武功,而且身手极高,恐怕放眼整个江湖武林,也难逢敌手,究竟会是谁呢?
  吟风姑姑,究竟是何人杀了你?
  正在思忖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只见吉叔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脸色颇有几分古怪,他喘了一口气,道:“小侯爷,御政王殿下和光义帝到访”。
  沈月明闻言,双眉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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