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苏寒水喷出一口血来。他才刚挣脱捆仙绳的束缚，就又受了内伤。
不及苏寒水喘息片刻，星驰劈手而来，阴风呼啸。折扇从袖中飞出，一展一转间，竟能接下此招。
风如刀刃，划破掌心。以血为祭，折扇嗜，刮腥风。
“苏寒水！你何处学来的邪术！？”手中雪霜剑随着主人的暴躁嗡嗡作响，冰寒如清泉般涌现。
绯红所及之处，树枯花败，寸草不生。腥味浓烈，如绞杀之木扼咽，众灵虚脱。
星驰离苏寒水不过两步之遥，受术感染，面色发紫，倒是给这一身的白添了几分韵色。阴如烟见势头不妙，提剑上前。
怀着必死之心，剑正要刺破那薄如轻纱的红幕时，骤然收回。
苏寒水横空扔出折扇，九穹宗弟子被他方才那番邪术震慑住，纷纷低头弯腰躲避。带着红丝的折扇转了一圈，收到主人袖中。
这邪术乃是苏寒水在茶馆听书时偶然得知。本是一段故事中的秘术，现实中并不存在。在生死存亡之际，竟被他给创出。
随便试一下，还真有用……苏寒水难以置信。说书人口中有提及，练就一忌术，会损伤自身经脉。
被星驰打出了内伤，又强行施术，再撑下去，占不了便宜！苏寒水闪身就逃。
“不能让他跑了！咳咳！”星驰喉间干涩，锈铁冲鼻。
“怎么？不把我们两个放在眼里了？”苏寒霜挽剑成花，冰寒流转，拦住星驰。
“师尊！那里着火了！是朱华阁的方向！”有人喊到。
朱华阁，柳十一还在那里！“颜松筠带领半数弟子追回那妖，阴如烟带领余下弟子与此俩妖对抗！”星驰说道，孤身前往朱华阁。
窗外雷声轰然，倏而又有寒风无孔不入。“这是在长宇镇吗？”柳十一烫得不行，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他是仙体，施法治病对他来说相当于弹指之事，微乎其微。但他又不想把病治好，也许脑袋昏昏沉沉的，可以让他暂时忘却心头之结。
门外响起敲门声，屋内静然。符纸撕破，一人推门进来。
“九穹宗新招的弟子都这么无礼了吗？擅窗生人寝室！”柳十一不悦。来人气息微弱，法力不高，不足为惧。
“郎君……你好像发烧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模糊不清，“烧糊了别连祁轩也忘了。”
柳十一撑起身子，震惊看向祁轩，后者比他还多一份惊，道：“郎君怎么眼睛……这么红肿？”
他不能说是哭的吧？那样多丢人，“没睡好。你怎会在这？”
随便就糊弄过去，祁轩也不想深究。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长话短说。苏寒霜与即墨竹将我和云絮从柳家带出，前来九穹救出苏寒水。”
“别救了，救不了的。你不该插手，会丢了性命，回去吧。”柳十一挥手道，又要盖被睡下。
“虽然我不知道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苏寒霜说，若苏寒水落入仙人手中，会破了她家三百余年的守护……”
“苏寒霜莫不是给你施了幻术？怎就这么听话？她又有几分可信？”柳十一打断祁轩，“我当年救下你，给你生的机会，是想让你平安无忧，寿寝终年。终是命不由己。听话，回吧。”
“郎君所赐，不仅是生，还是一个祁轩，一个有自己想法、自己决定的祁轩。我与苏寒水交情虽薄，却仍是相逢一笑的友人。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间，能让祁轩感受到，苏寒水真心向善、眷恋凡尘。”
祁轩停顿一会，他自知逻辑不通，也许说服不了柳十一，但是他曾说过，一个人是善是恶，不能只靠三两件事就定下。祁轩觉得苏寒水是个好人，就不能死，再者，“恕我直言，郎君其实也放不下苏寒水吧？”
柳十一身体一怔，抿唇静默片刻。明明已经别过，却仍旧落泪，自己是真的放不下吗？他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本想着苏寒霜与即墨竹去玉石坛救苏寒水，我和祁轩通知郎君，然后……”
“讲下去。”
“方才即墨竹千里传话，苏寒水使用未记载的血术，身体恐有恙。她们撑不了太久。”祁轩停住，话未讲完，柳十一已经穿戴整齐，抬手打断。
“我知道该怎么做，不劳烦她们费心。”柳十一似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说道，“祁轩，你应当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祁轩点头，“还得请郎君先离开。”
这小鬼，还不想被人看。不过也好，至少不再是会那个只听柳十一一人之言的人了。
离开朱华阁，祁轩就燃起一把火。黑烟滚滚直上云霄。在宗内潜伏的云絮看到，虽然他灵力尚且单薄，但引爆火符，足以。
九穹宗一边冰雪，一边火海。柳十一眸中闪着忽明忽灭的光芒，九穹宗是仙宗，这些火对它来说不算什么。只是，云絮真的不会害怕吗？
浦村夜火，燃的是黑火，灼热却没降半点。炽热烘烤着云絮稚嫩的皮肤，即便有苏寒霜施的法保护，仍挡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
“我燃的只是普通的火，为何会这么惧怕？”云絮颤声道。
炸裂的焰火并未阻挡柳十一的步伐，他走得很快，九穹宗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楼，都被明火包裹。
柳十一是长谣殿拜入宗门，拜在星驰座下。世间起于零，也终于零。那叛离宗门，也是在长谣殿。
长谣殿用金壁玉石造成，寻常火只是停留在表面烧灼。九穹宗登记的所有弟子身份，悉数在大殿后的金壁上有刻。柳十一的姓名也在上面，还在前几位，真是讽刺。
用灵石篆刻，不是那么轻易就可拂去。但对于柳十一来说，把那一片挖掉就是了。
灵力轰破，碎石掉落，那一块空落落的，格外显眼。
柳十一捡起碎石，在手里抛着玩了几下，忽而向后掷去，化为粉尘。
“不在朱华阁里养精蓄锐，跑来长谣殿作甚？”星驰语气平淡，听不出悲喜。
“我柳十一已不是九穹宗弟子，朱华阁、长谣殿都不是该待的地方。该走了，麻烦别拦路。”四十年前那次只是逃出，柳十一还是挂着九穹宗弟子的名号。四十年后这次，他只是柳十一。
“上一次拦不住你，这一次也拦不住。”星驰叹息，“九穹宗哪里待你薄？”
出逃柳家也好，叛出师门也罢，都是在柳十一一念之间。世人或许会说他不孝，说他没有良心。柳家养他十余年，九穹宗助他成仙，最后回报的，是将灵牌放于祠堂，将金壁开出一个洞。
“九穹宗待我不薄，但待凡人薄凉，视人命如草芥。外边传得漂亮，斩妖除魔保家安宁，可真脏了我的眼。”柳十一语调温和，说的话却字字诛心，“就为了在人间苟活，等到天界门开的那一天？星驰，你这样，永远别想。”
“谁愿意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多待一刻？我找了三百余年，就是等这一天！没想到你们这些蝼蚁却来坏我好事！破坏祭祀，阻挡我回天界！凡尘有什么好的？你柳十一要一次次地与我对立？！”星驰再也没法继续装仙风道骨，儒雅文静。
看着星驰气势越喊越弱，柳十一淡然一笑：“你没去走一趟，当然不知其妙处。颜松筠和阴如烟天赋都很好，若你原本将精力放在他们身上，结果也不一定如此。”
当年星驰见柳十一资质异于常人，遂亲自传授仙术，为的就是让他助自己一力。愿不由人，柳十一非但没有帮到，还喜欢半路伸一脚。
“不和你废话了。安分点，灵力都要流尽了。全失后，还能活多久呢？”柳十一说着，转身就走。
“这位小友，想必柳十一认得吧？”祁轩从远处被一只无形的手拖来，星驰卡住他的脖颈。
柳十一往后淡淡看一眼，道：“我见过幻境更厉害的人，所以别拿这些儿戏耍我。再说，祁轩才没有那么笨，这么轻易就被抓住。是不是？”
星驰手中的祁轩闻言，便断了气和心脉，化作一个木偶，“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这……”星驰的眼睛瞪大了一圈。这明明是一个毫无灵力的小鬼，怎么会使些他看不破的法术？
“说过了你该去凡尘你看看。”柳十一留下飘渺的一句话，御剑飞往玉石坛。
一群在九穹宗混吃混喝的咸鱼弟子，不过几招就败在儿时勤加修炼、长大偷懒的苏寒霜。
阴如烟在长剑被折断后，换回了她最顺手的武器——□□。如蛟龙戏水，在她手里使得如鱼得水。苏寒霜勉强几招接住，问道：“你在成仙之前，是干什么的？”
“家父是镇守四方的将军。在下只不过是个学了些皮毛的小娃娃罢了！”阴如烟说着，她已经看出苏寒霜的破绽。对方一身的寒气值得提防，修为灵力与自己不相上下，奋力一拼，并不是没有胜算。就是这妖手中的雪霜剑……“你的剑哪来的？”
苏寒霜哽住，迟疑了一下回道：“家父留下的，你……令尊也不在世上了吧？”
她分神了！阴如烟窃喜，面上却露出同病相怜的样子，道：“哎，修仙之人，有舍有得。对了，令尊很优秀吧？不然怎会有这般飒爽的你？”
苏寒霜神思恍惚。“苏寒霜！别分心了啊！”即墨竹喊到，那些被苏寒霜几招打趴的弟子又爬了起来。
苏寒霜猛然回神。阴如烟在她回神前一刻，将其长剑挑落在地。没了剑，就不需要忌惮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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