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遗憾
时亦冲着愣住的大舅母笑了笑,然后道:“舅母未与我见过可能有些生分,我是时亦,因前段时间考过了州试,特意过来报知外祖父的。”
州试红榜已经揭开十几天了,此时来报?大舅母仔细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少年,因刚刚第一眼来的太过惊艳,此时再看仍觉得对方冰肌玉骨,气质卓然,不似自己身边常见的一般人。
她又看了眼旁边的时母:“小妹也来了?想来你也只得父亲脾性,要不我只把母亲喊来?”
时母看了眼时亦,这么多年来她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这次就准备全听时亦的。
时亦笑了笑让她放心:“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给外祖父报喜的,怎么能瞒着外祖父呢?”
“可是……”大舅母有些为难的开口。
时亦皱眉,生出一些另类的预感,“有什么问题吗?”
大舅母抿了抿嘴角,张嘴笑道:“嗨,也不是拦着不让你见祖父,只是你祖父说了,这辈子都不愿意在见到小妹,总不能让舅母背上不孝的骂名吧……”
拿孝义做借口,时亦确实不好强求,他想了想,用手指着石头手上抱着的礼物:“大舅母容我们进去把礼物放下,我们只与外祖父说两句话,到时候外祖父是赶是留,我们都听他的,可好?”
大舅妈顺着时亦看了看,石头携带着的礼物,一个人差点拿不下,她眼神犹疑了片刻最终决定道:“好吧,不过你们万不可与你外祖争吵起来。”
“这是自然,我们是来报喜的,怎么会争吵。”
时亦抬抬手,石头会意,三人立马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就进了院子。
外祖父刘秀才是个六十余岁的刻板小老头,在景朝这个寿命偏低的年代他已经算是高寿了。
人老了就开始喜欢回想起一些往事来,最近听说自己外孙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而且还是州试案首,他也有点沾沾自喜,只是一想到这些年自己与小女儿的关系,他又有些闷闷不乐,时常想着要是她们能回来该多好……
时亦一行人来到内院时,只有外祖母一个人在院中晒床单。
看到几人过来,外祖母好像很惊讶,她看了看时亦和石头,又看了看时母道:“我的儿怎么来了!”
她撂下手头的活,眼神犹疑的走过来:“连你也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事?”时母一愣,来此之前她从未听到任何消息,这次过来,也完全是时亦的主意。
“哈哈,没什么。”外祖母笑着掩饰了过去,她上上下下的看了看时母和时亦,转开话题道:“好,真好,看到你们过的好,爹娘就满意了。”
时亦冲着外祖母笑了笑,开口问道:“怎么没见外祖父?”
“你外祖父啊?今日有两个学生来寻他,出去吃酒了。”
“是吗?”时亦表情变得疑惑,若是如此,刚刚他的大舅母在门口那什么那样作态?又为什么叮嘱不要与外祖父争吵?
他越想越觉得刘家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从舅母与外祖母的表现来看,此事多半还与外祖父有关。
不待他试探,“妹妹!”却是外面又有两个中年男子寻了过来,他们行色匆忙,一露面就悲戚道:“妹妹今日前来,是怎么知道,爹恐怕是…时日无多了的啊……”
在他们身边,却是刚刚在门口遇到的那几个幼童。
你说什么?“怎么会!”时母一个踉跄,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些年来,虽一直被父亲怨待,她心中也有怨恨,但是始终没想过父亲会死。“怎么会就时日无多了呢?”她又呢喃了一声。
时亦看着失魂落魄的母亲亦有些震惊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快两个月了。”二舅悲悲切切的哭着:“一直未敢外传,怕离了父亲庇佑,家里今年的田地赋税就都要征收。”
在景朝,秀才功名可以免除五十亩好田的各项杂税,时亦眉头皱的更深。
“怎么没请大夫?这两个月就这样等着?”
大舅母有些不悦道:“怎么没请?这两个月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都快把家里掏空了!”
外祖母连忙拉扯了大舅母一下。
“那外祖人呢,总得让我们见见吧?”时亦再次发问。
这次倒是无人在劝阻,一行人就慢吞吞的转去了南边厢房。
一进屋,一股特有的衣物霉气就直冲面门而来。房间门窗紧闭,在里面感受不到一点活气,朝着太阳的窗户也被黑色布帘遮蔽,仅有几缕微光,斜斜的照印在床榻上。
时亦扶着时母慢慢靠前,床上是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老人面色惨白,嘴唇微微张开,有着一些微弱的气息起伏。
时亦问道:“大夫可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外祖母强忍着泪水:“道是肚子里面全烂了,救不过来,这些天只能一直靠人参吊着了……”
这就有些难办了,可能是类似于前世的癌症吧,时亦默默想着。
“呜……”一声呜咽响起,却是时母忍受不住,趴在时亦肩头哭了起来。
时亦轻轻的拍着时母的后背,“也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我们尽心救治,能做的都做了,别让老人留下什么遗憾就好了……”
时母哭声更盛,然而此时,床上的外祖父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素云?”
轻轻的一声呼唤,却让时母如遭雷击,她立马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你回来了?”
时母强忍着泪水点头:“嗯,回来了。”
外祖父微弱的声音又道:“好,回来就好。”好似只觉的女儿只是简单的出门,把以前发生的种种恩怨都遗忘了似的。
“快给爹说一些高兴的事情。”看到外祖父苏醒,时亦的二舅舅三舅舅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又哭又笑的表情,在一旁催促道。
“好”,时母点点头,“爹,亦儿考中秀才了爹,特意过来给您报喜,女儿来晚了,你千万不要怪罪……”
一边说着,时母的泪水已经连成串子滴了下来。
“好。”外祖父依旧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他一字一句道:“考中案首,再中会元……再…………便死而无憾了…”
“爹,您说什么?”时母俯身在外祖父嘴边道:“我没听清,您再说一遍!”
然而,这次她却没有再获得任何回应。
“爹!”时母哭嚎一声,死死的抱住了床上的老人,众人悲痛齐哭,只有时亦在一边,面色沉重,刚刚老人的话,其实他听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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