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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在逼屈也得忍着


  看着最前面的几位仁兄面红脖子粗的接受检查,看着几位大兵带有故意性质的无微不至的搜检。
李财对一句话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那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句话,或许就是从这个时候来的吧。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大部分文人和大兵打交道,大约就是从贡院这个时候开始的。大兵们挎着腰刀,很是威风,平日趾高气扬的举人老爷们,此时像三孙子一般垂头搭脑,在烈日下要多蔫有多蔫,大兵们对他们呼来喝去,他们连个屁也不敢放。就这样,举人公们一个个地要经过搜查夹带,验明正身这道程序,而兵爷们也趁机发泄一下对举人老爷的不恭,搜查时无微不至到解衣,扒开五谷道。
文人是多么骄傲的存在啊,死的时候都要摆造型呢,这个时候竟然要被人如此对待。
为什么历史上,文人总是跟武人过不去,为什么那么多文人用尽手段往屎里整武夫。
为什么?
他们哪里来得那么大的火气和仇恨?
现在想起,估计也是在应举时受过大兵此类侮辱,积怨之深,以致失态灭性了吧。
考生一个接一个接受搜检,从蒙蒙黑到红日东升。
这样的搜检并不是没有效果,在李财前面的一位仁兄在被搜检时,就被搜出了夹带。夹带的方式是他的被子,在被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字,与被子素雅的黑花浑然天成,不知道抄写了几篇八股文,都是押的题。不过,还是被搜检的小吏查了出来。
被查出的当场,那考生恍如雷劈一样,一下子就堆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拖出去,送兵马司究问,枷号一月,从严处置!”
中年监试官一脸严肃的挥了挥手,然后便有四位大兵上来,将堆在地上的那人一把提了起来,不顾他的痛哭流涕的求饶,粗鲁的将那人押了出去。
这位夹带的仁兄被发落了之后,紧接着就是朱平安上前接受搜检。
李财自然不会有问题,顺利的通过了搜检,进入了贡院。
不过,负责搜检的两个大兵可是有些不痛快,若干天后再回忆这个场景,他们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深邃的眼神望着天道:
只记得那天很冷,我们都出汗了。
那一天的实际情况是,他们成了食物人工切割器了。李财背了大包小包好多吃的,果脯,肉干,熟食,等等甚至还有一大把擀面条。这两个大兵用专用的食物搜检刀具,切切切,切了老长时间,手都酸了。活动量太大,那么冷得天,身上都出汗了。
李财通过搜检后。进入贡院,按照考牌寻找自己的座次。
京城的贡院相对于应天贡院,总面积相对小一些,京城贡院里盖上一排一排的简易房屋,土木结构,密密麻麻的有百十排,每排一百号。一号就是一间屋,按《千字文》“天地玄黄”排下去。所谓“天字第一号”就是从这里来的。这间小屋叫场屋,也叫考号,还有的就叫做号房,与牢房的按房编号是出于同一思路。
李财按照考牌找到了自己的号舍。李财这次运气非常不好,所处的位置正是人人避之不及的“臭号”,也就是靠近厕所的号舍。
这里的号舍和乡试时的号舍也有所区别,大小没有区别,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也就是高能让人站起来碰不破脑袋,宽能让你伸出一只胳膊就摸到对面的墙。深的尺寸大一些。这间号舍
区别在于号舍的布置,这个号舍里面搭了个北方的炕,炕嘛。也就是睡觉用的,虽然不大宽敞,但只要脑袋朝里,腿总是能伸直的,不过也许要伸到炕外边去;这炕兼做答卷子时用的坐具,感觉比应天号舍舒服些吧。在炕上里这一块长木板。这也就是充当书桌和饭桌的家伙了,另外炕上还有炭火盆以及几根蜡烛。
这号舍也是没有门的。李财径直走了进去,将东西收拾好,摆放好后,便径直掏出锅加上水,撒了些佐料,加上面条,肉块,几片白菜叶。
然后,就用带的简易支架,架好锅,咕嘟咕嘟开始煮起来。
从丑时洗漱出门到现在日上半竿,李财是滴水未进呢,而且自己所处臭号,趁现在刚进贡院,厕所还没有人用,赶紧煮点东西吃,省的臭号名副其实了,就没有这种环境了。
咕嘟咕嘟
小锅里的肉粥白菜面条汤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飘着香味,传了好远  了好远。
旁边监考的大兵简直都要崩溃了,监考这么多年了,头一次看到这种分进臭号的考生。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猛人!以前从来没见过刚进臭号就迫不及待煮东西吃的!
以前分进臭号的考生,那个不是呕呕呕,面色苍白,接近崩溃边缘!像这种刚进臭号,凳子还没暖热呢,就迫不及待煮东西的考生,对于监考的大兵来讲,简直是狗眼都被瞪瞎了。
正主考官刘三吾在几位同考官的陪同下,巡视考场,这也是惯例,一开始就震慑考场,严肃考纪,另一方面也有鼓舞动员考场工作人员的意思。
当刘三吾等人溜达着快走到臭号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吸溜吸溜的声音。
听到这一阵声音的时候,刘三吾等人齐变色。
这可是臭号啊,怎么会有这种声音?!以往监考走到这的时候总是能听到考生哀怨的声音,怎么今天会有这种奇怪的声音。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考场谈不上有什么卫生条件,在号舍巷道最后面,有一个简易小棚子,里面放置一只粪桶,供考生大小便。三天时间附近考生均在此方便,臊臭难闻,蚊蝇乱飞,不要说考试,就是臭味也够考生受的。
而臭号就是靠近这个简易厕所所在的位置,是它的隔壁。
好奇之下,刘三吾等人又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就看到了颠覆他们三观的一幕:一个看上去大约十五左右的憨厚书生,正在臭号里端着一个小铁锅,拿着筷子吸溜吸溜吃的正起劲呢,整个人吃的很香很投入,头上都吃出汗来了。
反而在臭号前监考的大兵,整个人一脸惨白几近崩溃的样子,看样子心里是有阴影了。
不是吧
没有哀鸿遍野就不错了,你怎么还能吃的这么欢实!
一时间,对比强烈的画面感,让刘三吾记住了这个在臭号里端着铁锅吃的很香很投入的这个青年。
身处臭号,而面不改色,泰然自若,酣然畅饮如故。
这种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要么是傻憨呆,要么就是不世出的奇才!有意思,很好,这个人,我刘三吾记住了。
李财吃的投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刘三吾等众位考官已经走远了。
因为丑时就起床了,大约也就凌晨两点多起床的吧,睡眠严重不足。所以,李财吃完后,简易的洗刷了一下锅碗筷子,就将东西归置到一边放好,把炕收拾了出来。在炕上铺了一个皮毛垫子,躺下然后又取了一床厚兔毛毯子当作被子盖好,美美的睡了起来。
外面监考的大兵看着这一幕,已经无语了,吃饱了就睡,这是在臭号,还是大白天呢。从来没见过这种考生。
巡视了一圈,原路返回的刘三吾等考官路过此处,一下就看到了拥被高睡,鼾声四起的李财,呼噜打的太响了。
分在臭号,吃了就睡,这种考生已经自暴自弃了。
有几位考官见状,不由摇头轻笑了起来,看向拥被高睡的刘三吾的目光都是那种嘲笑的。
呃,看来这位考生是属于前者,算我走眼了,刘三吾微微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夕阳西斜。
李财睁开眼便看到了本次考试的试题,被放在了那个木板做的简易桌上,用自己的一方砚台压住了,应该是发卷人见自己睡的太香没有叫醒自己,便放在桌上用砚台压住了。
这场考试的出题人应该就是几位考官了,在大明考官一经确定,就得径直奔赴贡院,贡院也会第一时间封锁起来,重兵把守,鸟雀不得出,蚂蚁不得进!一直到考完试,改完卷,名次确定下来,这些考官才会被放出来。
这是为了保密,为了科举的公正,避免徇私泄题。
按照惯例,会试第一场考试的试题和乡试题量差不多,总共七道题,其中四书义三道,五经义四道,这是八股取士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听说本次的正主考官是历史上有名的徐阶,这可是斗翻李善长的主儿,所以,李财对他主持出的题目,很感兴趣,想看看这位主儿呕心沥血绞尽脑汁出的题目是什么样的。
李财不由轻轻推开盖在身上的兔毛毯子,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擦干手,便将桌子收拾了一下,笔墨纸砚等依次放好,正式开始自己的会试鱼跃龙门之旅。
打开试卷,本次会试的题目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如果说第一场考试是本次会试最重要的一场考试,那么第一道题就是本次会试最重要的一道题。这第一道题的八股文写作水准。几乎决定了你本次会试的成败。
“晋人有冯妇者,冯妇攘臂下车”
这是本次会试的第一道题目,对于绝大多数考生而言。本次题目略区别于往常。
一般八股文题目是从《四书》里选取一句、数句或一节、数节话作为题目,意始较为完整,而且“皆摘取经书中大道理、大制度,关系人伦治道者”。不过《四书》中此类题目非常有限,由于要避免猜题与抄袭,这类截搭题题目便出现了。所谓截搭题则是于经文中不当连而连,不当断而断。割截而成的八股文题目。
本次恩科会试以前,类似的题目也就出过一次而已。不过虽然陌生,但这个截搭题也很简单。它属于有情截搭,也就是说前言和后语的意思能连在一起,大家能读懂意思。
所以。考生对于这一道题,只是略作惊讶而已。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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