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薄月拎着塑料袋子的一角回去，顺手往隔壁空桌上一扔，就看见温朝禾神情怪怪地转过来，半边眉挑着，一副散漫又嫌烦的模样，她冲薄月撇了撇嘴，又看前排女生一眼：“你自己问吧。”
那女生在薄月狐疑的注视下慢慢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旁边还凑了几个人围观着，表情更是哭丧起来。
薄月蒙在鼓里，不知怎么就像是自己莫名其妙把人惹哭了，开口问怎么了，也没人回答她，温朝禾无言半晌，才无奈地说：“她问我，你跟江霖是什么关系。”
说着转头看她，两人对视之时似乎都在用脑电波探测对方的无语程度。
依薄月的性格来讲，这种问题折射出提问人内心的那点小九九还是挺让她反感的，可毕竟她今天才刚报到，第一天就把关系搞僵未免也太奇葩了，但是朝禾方才替她出气，已经让人下不来台，她更不想拂了好友的面子。
她挪动椅子先坐下，脑子快速运转，想着要怎样体面地结束这个局面，嘴边试图委婉地措着词。
“这个，其实我……”
我这个字的完整音节还没说出口，那女生已经面红耳赤地转过去了半个身子，然后突然在一个身影从她身边擦过的时候堪堪停住了。
薄月没注意到教室里又是片刻的安静，还慢半拍地在那里头疼，只听见刺啦一声响，身边的椅子被拉开了。
她扶着额往旁边偏了偏头，看见一个黑色的工装斜挎包落下来，搁在了她的校服边上。
她向上看，对上一道沉静明亮的眸光，接着察觉到几乎整个班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刚才那点小插曲在这个陌生少年的出现下，似乎一点一点变得透明，薄月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瞧着他站在桌边上没准备动弹的样子，先反应过来伸手把自己的校服抽走了。
少年顺势坐下，没再看过来，把包一把塞进桌肚，一双长腿跷上课桌底下的横杠，就靠在椅背上玩起手机。
薄月暂时对这人没什么兴趣，她一个新来的，没空搭理另一个新来的。
男生女生都频频回头，有时候还捎带着看一眼她，她愈加烦躁，只能耐着性子舒了口气，抬手又把头发绕上。
一直到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进来，薄月和她的新同桌都没说一句话。她看着老师的笑眼，目光交接之时也微微挤出一个笑。
“一眼就看到咱班多了两个新面孔，我看看，你们就是薄月和……顾桓一？”
女老师嗓音温厚，还特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秦书培，书香大气的名字，加上偏柔但不缺稳重的面相，有点颠覆薄月心里对数学老师的想象。
她看老师手里翻着花名册，凭上面已经有他们俩名字这一点，猜到自己身边这个叫顾桓一的家伙应该也不是转校生，跟自己一样属于延迟入学的那一类。
顾桓一看上去也还算给老师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觉收起手机，只是离课桌远远地靠着椅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腿从横杠上放下，大剌剌地往地上一张，两只手把玩着什么白花花的东西，手腕搁在桌沿。
薄月定睛一看，竟然是副蓝牙耳机。可真够明目张胆的，她默默想。
男生的头发颜色比起他那张脸来说不算张扬，挺老实的深棕色，长度将将好大致盖住眉毛。他盯着黑板上的某一个点，睫毛沉稳地一动不动，棱角分明的脸，脸型却是流畅的，不显锐意。
但让他比寻常同龄男孩出众些的应该是眼睛，扇形双眼皮和卧蚕让他的桃花眼看起来丝毫不媚，只有英气，倒不是小白脸的长相。
半分钟之后，大概是感受到薄月毫不避讳的注视，他才眨了下眼，淡淡的目光飘了过去。
薄月性子寡淡，但从不胆怯，她就是见这人放肆得很神奇，多看了两眼。两人静静地对视了半刻，还是谁都没出声。场景有些诡异，活像两个哑巴，薄月觉得没意思了，把头扭回去翻课本。
温朝禾在当初班主任排位置的时候就绞尽了脑汁，一门心思想离最后一排的空位挨得近一点儿，后来还特地把早就给薄月留好的课本习题册之类搬了过来。
顾桓一倒是没书，薄月眼珠一转，又把课本往自己这边扯了一点。
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两节课，她已经习惯了当她的新同桌是个透明人，可这位顾桓一同学虽然也一周没来上课，却貌似是个人物，课间路过他们身后去上厕所的姐妹花一对接一对，窗外也来了一波又一波面色泛红的陌生少女。
薄月索性趴下去睡觉，眼睛在手臂上压久了，视觉出现变幻莫测的暖黄光晕，她无聊地想着，不知道顾桓一和江霖的人气谁更胜一筹。
“哎，”温朝禾突然转过来，见她趴着不自觉压低声音：“月月？睡了？”
她直起身，下意识抬手遮遮亮光，眯着眼看她：“没。”
“哦，她们都没有。”
“没有什么？”
“啧，皮筋啊，你看你头发又散了。”
“啊？”她呆呆地应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啊。”
“待会升旗，有教导主任盯着，还有风纪老师在，他们可没老胡这么反应迟钝。”
薄月盯着她眨了眨眼，又是一个疑问句：“升旗？”
温朝禾沉默一秒，嘴角拉平：“你刚刚真没睡？我怎么看你像是睡傻了。今天周一啊你清醒一点，你不是头一天来上课吗！”
哦，对。薄月点点头，拍拍双颊。
“对了，你包上还系着丝巾吗，用那玩意儿绑一下算了。”
薄月初中的包是皮面的，周岚在她初二那年的生日自说自话给她买的亮锃锃黑色小羊皮，虽然她与母上大人的审美不尽相同且逐年差异化，却仍感念母上大人的爱意，在包的提手上缠了一条深卡其的丝巾，就那样背了一年多。
只是这次升学她换了个运动背包，丝巾也就不用了。她摇摇头，温朝禾也随之肩膀一沉，再次静默下来。
整个过程中右边的顾桓一都托着下巴偏向另一边，门口看热闹的女孩们因为能看见他的正脸兴奋过了头，叽叽喳喳吵翻了天，薄月不爽的情绪差点就要外露出来。
“那个……”
她压着心里烦躁的火气，突然感觉到一股小小的力量在自己肩上轻轻一戳。
回过头见是之前问八卦的女孩子，薄月惊讶挑眉。
小姑娘仍然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站在边上，低着头摊开手心，上面赫然躺了个发圈儿：“我多带了一根，给你用吧。”
薄月有些意外，没想到事情往这个方向发展，目光从发圈上移开瞅了温朝禾一眼，果然她也看着来求和的小女生面露笑意，还是那个不记仇的主。
“谢谢。”
她伸手接过去，女生有些开心，接着又跟她道歉：“刚刚要是让你不高兴了真的对不起，我就是看你和江霖都长得好看，看起来关系又很好，所以有点好奇，没有别的意思的，你别往心里去。”
薄月手下一顿，有些不知所措。
可能是没有父亲，她从小被周岚一人带大的缘故，母亲工作多陪伴少，渐渐养成了她少话淡薄的性子。交际不多，所以朋友也不多，平时也很少跟人起争执，偶尔有个意外她也是个只会冷冷呛回去的，现在有人好言好语跟她和解，还夸她好看，态度也特别真诚，让她一下子不习惯应对。
温朝禾很快看出她不自在，赶忙站起来。
“好啦好啦，薄月没那么小气的。”她拍拍女孩，绕过来拉起薄月，像是为了表明事情真的翻篇，又说：“满足你的好奇心啦，江霖跟她是发小来着。”
薄月跟她出门前瞥见顾桓一终于换了个姿势，她没再愣神，终于扯起嘴角对女孩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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