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帝光时期，尤其是国二全中赛之前，“奇迹的世代”还没有觉醒才能的时候。
赤司征十郎作为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部长，凭借着温和平易的个性和成熟干练的处事作风，当然还有绝对优秀的实力，在篮球部拥有极高的人气威望。
相对于性格迥异、但都特别能闹事的一众正选，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赤司征十郎，俨然成为队内家长式的人物。
自从黄濑凉太取代灰崎祥吾成为首发后，队内的氛围更是朝着跳脱欢乐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具体表现为，以黑子哲也、桃井五月、黄濑凉太为核心的“黑子哲也和他的帝光后援会”三人组。
以及只要有桃井五月和黑子哲也，就必定有各种理由在场的青峰大辉。
加上受到美味棒引诱的紫原敦，还有嘴上说着“一个人更好”实则全勤出席的绿间真太郎。
以上成员放学后经常会一起回家。
中途顺便去便利店买口味猎奇的美味棒、去游戏中心玩两局夹娃娃跳舞机、去街头篮球场教几个不良少年重新做人。
赤司征十郎则非常微妙又分外合理地被排除在外。
但这并不是说赤司征十郎被大家有意孤立，或者赤司征十郎本人不合群。
而是赤司征十郎从一开始就主动选择了与朋友们的相处方式。
十几岁的少年们虽然神经大条，在某些方面心思却极为敏锐。
尽管和赤司征十郎在同一个社团，也时常能够体会到赤司征十郎隐秘而温柔的关心。大家无疑是真心把赤司征十郎当做伙伴。
但终究，还是存在无法忽视又难以逾越的距离。
偶尔篮球部提早结束训练，柊泽雪柊从教学楼里出来，远远就能看见校门口一群熟悉的面孔。
一方是热热闹闹的粉黄绿青蓝紫，一方是冷冷清清的一抹红。
两方互相道别，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开。
其实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场面。
在学校里，赤司征十郎多半是被其他人簇拥着的。不论是班级还是社团，又或是其他活动场合，赤司征十郎都是绝对的人群中心。
最不济身边也有个出双入对的绿间真太郎。
（绿间真太郎：你再说一遍？）
所以看到这样对比鲜明的、甚至略显凄凉的画面，柊泽雪柊觉得格外新奇。
柊泽雪柊也会煞有介事地想，是不是因为平时在学校受到太多瞩目，即使在家也会有来自家族的压力，只有争取来的一个人的回家时间，对赤司征十郎来说才有那么点自由的意味。
只不过后来在洛山再见到赤司征十郎，孤身一人反倒成了赤司征十郎的常态。
因为有心观察，柊泽雪柊经常能够发现赤司征十郎在空无一人的自习室自己和自己下将棋，平时也没有什么关系热切的朋友，训练结束后更是直接坐高级私家车离开。
除此之外，赤司征十郎比以前更加完美了。
无论是入学考试第一名的成绩，还是以一年级的身份顺利当选学生会长，或是刚加入社团就成为连教练监督都要以其为准的篮球部部长。
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样的赤司征十郎注定是“孤身一人”。
除了其他人理所当然地抱有敬畏，更重要的是，再难有第二个人与赤司征十郎比肩。
赤司征十郎也不会允许有第二个人的出现。
也因此，柊泽雪柊从入学之初——直到现在，都时常会陷入思索。
如果这是赤司征十郎选择的道路。
如果到最后是殊途同归。
那她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去干涉他的选择？
柊泽雪柊无法得出结论。
或者说至少现在，柊泽雪柊还无法得出那个她确定的结论。
“那我就承蒙关爱了。”
赤司征十郎如此简单地接受了柊泽雪柊的说法。
他甚至认认真真地给予回应，完全不意外或者恼怒这种在旁人听来只会咋舌的形容。
因为是柊泽雪柊。
所以他才能够听到这种，绝对不可能被其他人说出口的形容。
何况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会把他和这种形容联系在一起。
当然，就算真的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这种措辞，毫无疑问，赤司征十郎会认为这是对方对他还算高明的挑衅。
但对方是柊泽雪柊，赤司征十郎只觉得格外有趣。
正想再说些什么，赤司征十郎眯了眯眸子，皱起眉，立即从沙发上起身。
柊泽雪柊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赤司征十郎径直走到她面前。
他伸手握住她的右手腕，顺势将她的掌心朝上。
动作虽然强势，力度却意外柔和，既不会让她轻易挣脱，又不至于弄痛她。
“不想让我看？”
赤司征十郎看到柊泽雪柊握着手心，迟迟没有松开的迹象。
他敛了敛眸，声音不觉有些严厉，“医生强调过，不能掌心用力，容易牵扯到伤口。如果伤口再次裂开，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够彻底愈合。”
之前环球影城发生杀人事件，意外牵扯到柊泽雪柊。
虽然知道肯定是警方的怀疑有错，他陪同柊泽雪柊一起到达指定的讯问地点。
因为大楼暂时封锁、无关人士不得入内，他本想一同前往，柊泽雪柊却不想连累到他。
于是他对柊泽雪柊说他在外面等她，柊泽雪柊反而宽慰他不用担心、先去吃午饭比较要紧，他只久违地感觉到无奈。
看着柊泽雪柊独自进入服务中心大楼，他立即联系相关人员了解情况。
柊泽雪柊为救企图自杀的凶手徒手握住刀刃。
几乎同一时间，具体情形描述、现场照片甚至是柊泽雪柊和凶手的对话录音就传到他手机里。
乍一看到这种不可思议的消息，即使是他也不由愣神。
坦白来说，这种无法用常理预料的行为的确很符合柊泽雪柊的作风。
但柊泽雪柊并不是什么圣母玛利亚，也不是什么老好人。
更何况，柊泽雪柊绝对不可能会同情这个素未谋面、全然陌生的凶手。即使对方有多么难言的苦衷，她也不可能会对对方产生恻隐之心。
顾不得思考柊泽雪柊这样做的原因，他当即联系影城内部的医疗站，因为还是不能够放心，于是他又动用私人关系，联络上目前在大阪某医疗机构任职的权威专家。
其实他知道，即使他不做这些或许多余的安排，柊泽雪柊也会得到最顶级的治疗。但是他心里想，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后来看到柊泽雪柊从大楼里出来，纤细的右手臂缠绕着厚厚的绷带。
听到柊泽雪柊若无其事地说出他手里的书名，他一时竟不知心里是怎样的感受。
明明已经反复查看过照片，也得知柊泽雪柊最大程度地避开了要害，伤口尽管看起来可怕，只要妥善处理就完全没问题。
可是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时，他还是会禁不住想，柊泽雪柊为什么要这样做？
已经很久没有事情能够让他在意了。
自从国中毕业后，或者说自从他完全掌握这个身体后，他就觉得每天的生活越来越无趣。
他的诞生是为了胜利。
可是当胜利已经变得和呼吸一样自然的时候。
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有时候在想，另一个“他”真是比他还要狡诈。
根本就是厌倦了这样无趣的生活，才会拿他出来当挡箭牌。
不过，如果“他”会输的话，那还是由他来主宰吧。
毕竟，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他”来说，败北永远都是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也是最不能够发生的事情。
在这样无趣，又因为“胜利”而有了那么一点存在理由的世界里。
他每天重复着早已通关的游戏。
直到柊泽雪柊的到来。
“不是。”
这是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
柊泽雪柊仍是轻轻握着手心，继续回答：“我没有用力。不过，伤口的结痂确实裂开过，已经处理好了。至于愈合，没有关系，总会愈合的。”
早晨毛利兰为她仔细清理了伤口，还用绷带把她的手掌包裹起来，显然是被赤司征十郎一眼看出来了。
听到柊泽雪柊反过来安慰他似的回答，赤司征十郎抿了抿唇，眼神还是深沉的，语气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那你至少也把手心松开，这种姿势会让掌心的压力增大，不利于伤口恢复。”
“还有，‘没有关系’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你说。”
哪里没有关系？
只有柊泽雪柊才会觉得没有关系。
柊泽雪柊稍微停了下，说：“赤司会长，刚才的语气，很有霸总的风范。”
赤司征十郎面无表情地回道：“哦？如果是霸总，那我就会直接告诉你，‘下次你再敢说这种话，你就没有没必要开口了’。”
柊泽雪柊：“赤司会长，有必要说明一下，我的意思是古早言情里的霸总，不是封建王朝里的暴君。”
“另外。”
柊泽雪柊话锋一转，赤司征十郎微微挑眉，一副“你还想说什么我听着”的表情。
柊泽雪柊：“昨晚我原本准备给赤司会长发消息请假，但是后来……”
她微妙地顿了下，似乎有些歉疚，“我忘记了。”
赤司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继续。”
“所以，为了取得赤司会长的原谅，我决定向赤司会长真诚道谢。”
一边说着，柊泽雪柊慢慢张开弯曲的手指。
于是赤司征十郎看到，少女缠绕着白色绷带的掌心里，用黑色的记号笔写着一排小字：
“赤司会长，能够认识你，我非常高兴。”
柊泽雪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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