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孙映秋是陆家最热衷于办聚会的人,各种无关紧要的事由都可以成为她办聚会的原因。
譬如昨晚她想起好久没办聚会了,便借由想把向婉介绍给朋友们认识,邀请了十几位豪门圈的阔太太今日来喝下午茶。
聚会安排在陆公馆的副楼会客厅,厅内点了香醺,白烟一缕缕柔弱地往上飘,檀香味儿氤氲满了屋。
阔太太们陆续到场,孙映秋在那边招呼着,说说笑笑。
向婉瞧着那檀香青烟兀自出神,好一会,目光才从袅袅轻烟中收回,望向长桌上各色精致的茶点。
有些渴了,她走到摆放点心的长桌边,垂下眼帘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汤色泽清润,未饮已生津,是上好的大红袍。
“向婉,过来。”孙映秋喊了声。
向婉抬眼见孙映秋在朝她招手,她应了一声,立刻放下了茶杯,微笑着走过去。
孙映秋故作亲密地挽起向婉的手臂,面带长辈式的微笑,向众人介绍:“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她顿了顿,偏头瞧了眼向婉的漂亮脸蛋,“这是我们家寻乔的新娘子,向婉。”
十几位太太围观过来,带着看热闹的眼神,开始七嘴八舌。
有人向着孙映秋说:“陆太太你好福气呀,向婉看起来就是个乖巧性子。”
又一个太太接话:“对呀对呀,你不知道我家那儿媳妇,真的提起来就让我生气。”
有人说:“向婉?这名字真好听。”
又有人说:“哎呀陆少夫人长得好漂亮呀!”
各人纷纷加入夸夸队伍,对向婉全方位赞不绝口。
向婉听着阔太太们有口无心的夸赞,温顺地应付着,她落座陪了一小阵子,便借口去洗手间躲开了。这些表里不一又参差有别的面孔,向婉见得多了,其实早已渐渐学会应付自如,但她仍然是能躲就躲。
从二楼洗手间出来,她在二楼走廊栏杆旁站住了脚。向婉手扶精致雕花的木质扶手,置身事外地扫视一圈下边闲云野鹤般自在的阔太太们,她的嘴角缓缓漫起一点浅淡的轻蔑笑意。
阔太太们似乎把她给忘了,分别游散在各隅讲着私密的八卦。
想来这里应该没她什么事了,向婉无意识地长吐一口气,抬步打算静悄悄溜回居处去补觉。
昨夜失眠了半夜,尽管陆寻乔在最为动情之时喊的是前妻的名字,但她一点儿也不吃前妻的醋,她只觉得很微妙,心情很复杂。
她平日走路就轻,今天穿的是软底平跟鞋,走路更是没声没响。向婉不紧不慢走下楼梯,没走几步,却听到有人暗地里在议论自己。
她屏息驻足,支起耳朵细听,便听得一个阔太太压着嗓子说:“听说陆少新娶的新娘长得跟他去世的前妻一模一样,之前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是像得不得了,双胞胎都没这么像。”
去世的前妻——
向婉耳朵里只剩这几个字,不堪回首的往事凶猛地冲撞上她的心口,胸腔难以抑制地起伏,她指尖微颤,两手在白色连衣裙摆边慢慢蜷缩成拳头,指节发白,指甲深陷入皮肉。
接着,她听到另一个阔太太说:“别看陆少身边异性不断,可据说结婚前真正喜欢的就一个,可惜爱而不得,所以陆少就娶了和白月光相像的前妻。”
另一个声音未语先笑:“看来陆少非常钟情这一款呀。”
“不过你说,这陆少怎么轻易就能找到长相这么相似的人呢?”
“哎呀皇天不负有心人嘛。”
“说得也是,可是结婚连正经婚礼都没有,陆少是不是真的喜欢现在这位还不好说。”
阔太太们还在继续嘀咕,但向婉已经没心思继续听下去,她情绪涌动,脸色变得难看。正欲启步下楼梯,抬眼见孙映秋在楼梯尽头若有所思地注视自己,因此她立刻收拾心情向孙映秋挤出一个温淑的笑。
孙映秋虽已过了五十岁,但她看上去很显年轻。优渥生活滋养了她身上与世无争的韵味,她身穿剪裁精良的黑色连衣裙,肩上披条柔软的素色披肩,浑身简约的高级感。
毫无疑问,她是个气质优雅又满面仁慈的女人。
孙映秋搂了搂身上的披肩,带着长辈式的关心,和缓开口:“向婉,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向婉耳边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她完全猜准了嚼舌根的阔太太们此时脸上的表情——阔太太们一定都愣住了,并且正在相互使着眼色。
果然,没人敢再发言,纷纷抬头,伸出眼光去找被热议的女主角。
向婉不着痕迹地往楼梯扶手边靠了一下,再伸颈轻飘飘地瞥向楼梯下方的阔太们,正好将阔太太们脸上尴尬的神情收入眼底。
她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轻快地走下楼梯,一面回应孙映秋:“嗯,没午休是有点累,我正打算回去休息呢。”
孙映秋拿出好婆婆对待乖儿媳妇的顶慈爱的脸色,微笑着说:“去吧。”
“嗯那我走了。”说罢,向婉在阔太太们丰富多样的目光中离开了会客厅。
向婉一走出来会客厅大门,立刻感觉身体被热量包围得周身燥热,她躲避日光靠着墙根走在长廊上,走到转角处险些撞进一个男人倨傲的胸膛。
陆寻礼站着不动,似是有意挡她去路,他略带戏弄神色地哂笑,语气明显的不恭:“嫂子要去哪?”
向婉后退一步,愠怒抬起杏眼,潋滟眸光刺猬般刺向陆寻礼。
眼前男人的神态,令她想起曾经的陆寻乔,他也曾是这样师承一脉的放荡不羁,这大概就是陆家男人血液里的风流吧。
见她不回应,陆寻礼收起不恭,有意发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嫁给陆寻乔是为了什么?”
向婉不由地神色一顿,心微颤,她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随后虚张声势咬牙切齿:“我要是把你干的那些勾当告诉寻乔,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陆寻礼眉心一跳,眼尾抽了抽。他干的见不得人的勾当似乎有点多。陆寻礼吃不准眼前这女人是否真知道什么,不敢再造次,他憋着一口恶气向一旁侧身,给向婉让了路。
向婉缓步朝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语气清冷地警告陆寻礼:“还有,寻乔再怎么说也是你哥,你最好放尊重点。”
“同父异母,只能算半个亲人,”陆寻礼不屑地冷笑一声,翻着白眼看天,“至于你,连半个亲人都算不上。”
“那最好,我也不想和你成为亲人。”
说完这句话,向婉撇下陆寻礼,快步走向海棠楼。
陆家公馆整体是新中式建筑风格,前庭后院小桥流水,古色古香颇有韵味。
海棠楼是陆家人的生活起居楼,楼高共三层。
一楼大厅是陆家自家人聚餐的地方,不过那样的场面不多,只有过时过节陆家人才会凑到一起吃顿饭,平日里都是各起小灶,自由用餐,谁也不迁就谁,谁也不干涉谁的胃口。
二楼和三楼是陆家人的居室,以及几间客房。
刚走入海棠楼大厅,向婉便瞧见陈管家推着从专用电梯里出来,她立刻局促地停下脚步,不太自然地朝轮椅上的男人礼貌喊了一声“爸”。
坐在轮椅上的陆谨易神色淡淡,他轻瞥了向婉一眼,威严地应了一声“嗯”。
一年前,陆谨易不幸突发脑梗,中风半身不遂,之后撂下管理集团的担子,一直在家里养着。
命是保下来了,但他已没有雄心也没有精力再去处理集团事务,因此集团的担子就落在二少爷陆寻乔身上。
即便已经半身不遂,陆谨易每次要下楼来转转时,也绝不肯让自己看起来太随意,他总会让陈管家帮他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弄得非常正式才满意。
陈管家对向婉礼貌微笑点头,继续推动陆谨易缓缓而去。几乎每天下午,陆谨易都会要陈管家推他去后花园,他非常喜欢在后花园呆着,在那园丁李伯交流种植心得,成了他的一大乐趣。
目送完陆谨易,向婉抬脚走向楼梯,上了几步,她转头看向正在大厅仔细擦古董花瓶的年轻女佣,吩咐她:“阿菊,跟厨房说,我的晚饭做清淡点,到点了就送我屋里来吧。”
阿菊是乡下来的女孩子,刚满二十岁,模样水灵,一看就是个软性子的单纯姑娘。阿菊眼神软软地看过来,她有些怯生生的,但答话答得很快:“知道了少夫人,我就这去通知厨房。”
向婉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收回目光快步登楼梯上了二楼。她有些慌张地推开她居处的两扇酸枝红木门,再反手将门锁上,背靠门站立着微微喘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嫁给陆寻乔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令向婉不安。她相信自己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但陆寻礼无端说这种话仍然令她惊慌。
她走到钢琴旁,翻开琴凳的盖子,从许多琴谱下方翻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瓶子里面无色液体在她的动作中晃荡。
对着这个小小的瓶子,向婉出神了好长一阵子,许久后她定下神来,将瓶子藏了回去,并下定了决心——
今晚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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