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林嘉媛自宽敞的大床上醒来，静看这屋内窗明几净的空旷，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孤独。
这一切像梦一样虚幻。
思悦发来微信消息，问林嘉媛跟同事合住得可愉快。回答说挺好。思悦表示这样她就放心了。
林嘉媛看着这对话，苦笑一下。她深知自己不敢跟思悦讲实话，是怕被思悦瞧不起。
但她也意识到，如此跟思悦扯谎，实在对不起她们之间的友谊。
林嘉媛起床后，第一件事，是向公司请假。她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关姐提出请假申请。
关姐说：“小林啊，那你在家好好休息。你手头上主题餐厅的项目，就交给阿廷来做吧。”
林嘉媛说：“关姐，我休息一天就好，到时我会把这一天的进度追回来的，不用麻烦阿廷了。”
关姐自给台阶似的笑起来，“关姐也是关心你身体呀，不舒服就多休息几天，别强撑，没关系的，阿廷这边很乐意帮忙的，你放心啊。”
“不是，关姐，我……”
“真的没关系，就这么决定了，好好休息啊。”
林嘉媛想再说什么，听筒里的嘟嘟声，及时将她的话梗在喉咙里。
林嘉媛当然明白，关姐是想趁机抢她的项目，去便宜那个和关姐有裙带关系的阿廷。
项目让出去，她前期的辛苦就都白费了，而她的创意也会变成别人的成就。
罢了，今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工作上的事且先放一放。
林嘉媛去银行，将支票兑现，存进新开的银行账户里，然后她揣着余额一百万的银行卡，回到了灯心巷。
到楼下，仰头，看着那斑驳残旧的建筑外墙，林嘉媛心头沉甸甸的。
刘丽蓝极干脆扇她一耳光的那个早晨，在她脑海重现。
心脏蓦地抽疼，她红了眼眶。
关于断绝关系，她本还存留一丝不舍，但回到这个地方，痛重新变得新鲜。
这种新鲜，决不止是那一耳光或那份保险，它是从六七岁起至今，所遭的一切不公平，和心灵上所受的伤。
又站了会儿，林嘉媛抬脚上楼梯。上到半道，她迎面撞进刘丽蓝的目光里。两个人都停下脚步，愣住了。
等回过神来，刘丽蓝照旧没有好脸色，她俯视着林嘉媛，嘲讽地“哼”了一声，说：“还知道回家，有本事以后都别回来。”
林嘉媛站在低处，仰视刘丽蓝，她突然喊了一声“妈。”
随后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刘丽蓝感到林嘉媛是认真的，她忽然不知该给什么反应了。她被动地看着林嘉媛，见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走上几步楼梯，将卡塞到她手里。
林嘉媛平静地说：“卡里有一百万，密码跟以前的一样。”
刘丽蓝看看手里的卡，又看看林嘉媛，满脸难以置信，“哪来的钱？”
林嘉媛说：“我说过，就算把自己卖了，也不欠你们的……我做到了。”
刘丽蓝刻薄的嘴再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了一阵子，林嘉媛说：“我上去拿我的东西。”
刘丽蓝没回应，也没跟上来，她下楼梯，着急去验证这卡里是否真有一百万。
林嘉媛从房间窗户往下俯瞰，看见刘丽蓝在灯心巷匆忙走远的背影。她几乎能想象到，刘丽蓝查询到余额时的表情，一定是不敢置信又喜出望外的。
林嘉媛收拾了些不舍丢弃的衣物和个人物品，整齐叠放进旅行箱，合上。
她拉箱子到门口时，忽然想到，结婚需要户口本。因此她去刘丽蓝的房间搜寻。
很快找到。
恰好她的工资卡也在一起放着，她于是索性一起拿走。
之后找了纸笔，写下留言：工资卡和户口本我拿走了，户口本用完，会寄回来的。
想了想，林嘉媛把这房子的钥匙留下了。
回到翠竹湾，林嘉媛收到一个微信加好友申请。通过手机号搜索的，没有申请备注，微信名是“x”。
她不随意加人好友，于是选择了忽略，继续将箱子里的东西整理出来。
电话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林嘉媛接了：“你好。”
那边的男人说：“加一下微信。”
他的嗓音在电话里有些不同，但林嘉媛听出来了，是陆寻乔。
林嘉媛说：“哦，有事吗？”
陆寻乔：“给你发协议。”
林嘉媛：“好。”
加上好友，林嘉媛给他昵称备注为陆公子，想了想，又修改为陆寻乔。
陆寻乔直接发过来两份协议，一份是“合作协议”，一份是真正的“婚前协议”。
林嘉媛能理解，他要保护他的个人财产，很合理。
婚前协议倒也简单，大致意思是以后两个人离婚，林嘉媛不会得到任何财产。
而结婚协议洋洋洒洒好几页，林嘉媛粗略看下去，倒也没有不能接受的条款，里面每一条约定似乎都合情合理。
林嘉媛想，原来陆寻乔的思维是正常人的思维，就是假结婚这件事比较出格而已。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是因对前任有执念，而她是因为需要钱，这样一想，感觉自己还不如陆寻乔呢。
林嘉媛没再细看，直接给陆寻乔回复，表示没问题。
然后她给思悦发了定位，邀请思悦晚上来家里吃火锅，问她是否赏脸来赴宴。
思悦秒回：我当然要来啊，有事要忙不聊啦，晚上见。
林嘉媛：好，等你。
这自然不会是鸿门宴，这是她要向思悦敞开心扉说实话的机会。
林嘉媛准备了许多食物，是两个人绝对吃不完的份量。
她洗好菜，在清理流理台时，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跑出来一看，是陆寻乔。
林嘉媛没想到他会过来，但她态度挺和善，“你怎么来了？”
陆寻乔看她，“我的房子，我不能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嘉媛坏笑了下，像个爱极使坏的堕落女子，“不过你下次要过来，最好先说一下，免得进来看见你不该看的东西，那会被灭口的。”
陆寻乔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挺风趣，他微笑一下，多看了她两眼。走进去，瞧见那一桌等待下锅的食材，他惊讶又异样地看她一眼。
林嘉媛不解释，她轻松笑说：“不介意的话，你可以一起吃。”
陆寻乔没给回应，他走到沙发那边坐下，将他带来的文件袋搁茶几上，偏头瞧着林嘉媛说：“过来。”
林嘉媛过来，选择了离他较远的单人沙发坐下，陆寻乔便从文件袋里抽出打满了文字的纸张，递给她，“看完签字。”
林嘉媛接了，仔细从头浏览。陆寻乔瞥她一眼，慵懒地往后一靠，双手抱胸，闭眼打盹。
林嘉媛暗中瞧了他一会儿，又收回目光继续看协议，她有意放轻翻页的动作，生怕吵到他。
她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眼下这一幕太家常，仿佛他俩真是一对夫妻，并且是老夫老妻。
细读完所有条款，抬眼，她目光淡淡望着陆寻乔，他看起来好似真的睡着了。
她起身，去找笔，顺便拿来毯子，给他盖上。他没什么反应，像是睡得极沉。
协议书一式两份，她把该签名的都签了，搁下。又瞧了陆寻乔两眼，转身，拿了手机下楼，到小区门口去等思悦。
思悦是打车过来的，几乎就是预估好的时间点到的，没让林嘉媛等太久。
两人一见面就是笑，边笑边说边走，思悦不吝啬地赞美这个小区，说林嘉媛这一搬家，就是阶级的跨越。
林嘉媛没正面回应这句话，直到等电梯的时候，林嘉媛忽然拉思悦进了安全通道。
在楼梯间，她十分正式地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思悦一头雾水，“怎么了？”
林嘉低下头，走到一边，侧身倚着楼梯扶手，“陆寻乔，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吧？”
思悦稍微一想就想起来了，她忍不住笑，“记得啊，不就是被你喷辣椒水的那个有钱公子嘛！”
林嘉媛抬头，平视着思悦说：“我答应了他，和他假结婚。”
思悦愣了一瞬，眨眨眼，“假结婚？你别傻啊，结婚就是结婚，哪有假的，结了婚你就是二婚了，懂吗？”
林嘉媛微笑，“二婚又怎样？反正以后，我说不定就不结婚了。”
“那你也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放弃自己，”思悦有些激动，激动得眼里都有泪了，她夺走林嘉媛的手机，又塞回她手里，“你打给他，告诉他，你反悔了。”
林嘉媛极平静，慢慢地垂下眼皮，她目光失去焦点，“来不及了，我已经把他给的一百万，给了刘丽蓝，你知道我还不起的。”
思悦深知她处境，她心里忽然觉得好无力，鼻子一酸，她一把抱住林嘉媛，“那你答应我，你不会假戏真做。”
林嘉媛拍拍她的肩，“我不会……喜欢一个心里有别的女人的男人。”
思悦松开林嘉媛，“那他呢？”
林嘉媛笑着自嘲：“我都堕落到出卖自己了，他怎么可能？谁会喜欢一个堕落的拜金女？”
这话，思悦听着很不是滋味，她心里酸酸的，说不出话。
林嘉媛手指往上指了指，开玩笑说：“他现在就在楼上，要不你亲自问他？”
思悦这会儿才醒悟过来，问：“所以，你根本不是和同事合租，这房子是他的对不对？”
林嘉媛心虚地点头。
思悦无奈地看林嘉媛两秒后，她费力拉开厚重的安全门，对林嘉媛摆摆脑袋，“走，带我上去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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