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林嘉媛在旅馆住到第三晚时,陆寻乔神秘地出现在她房门口。
他站在外卖小哥身后,对垂着眼接外卖的林嘉媛行以深沉的注目礼。
她居然对他的出现毫无察觉。
等外卖小哥转身离开,她才抬眼看了眼门外挺拔的身影。他金子堆大的高贵气质,与此地格格不入。
而她穿着没型没状又起毛的肥大睡裙,披着凌乱的湿头发,形象全无。
林嘉媛傻眼了,心脏怦然,重重跳了一下,手里的外卖霎时变得狼狈不堪。她对于自己住这种低廉不洁的住处,也感到抱歉。
她慢慢垂下眼帘,看着龟裂纹的地板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陆寻乔没有回答,反问她为什么不辞而别?
林嘉媛欲言又止,转头看了看走廊,走廊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多的是一对对来开钟点房的男女。
有些甚至不是情侣,他们生疏至极,却又无比热烈,堂堂正正地调情开房。
她不愿把自己归类于那类人,也不堪多看他们。她邀请陆寻乔进房来,
有什么话私下说。
陆寻乔进来站在她身侧,打量了几眼屋内的环境,侧头看她:“跟我回家吧。”
回家,多美好的用词,仿佛他俩真是一家人似的。
林嘉媛侧转身,给他一个低落的背影,不答话。她把外卖轻轻放在吧台上,站着不动。
陆寻乔望了望她湿漉漉的头发,又扫了眼她身上的臃肿的旧睡裙,再看看这简陋的房间。
房间里隐隐散发着陈旧的腐烂气息,他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触动,似乎一下子体会到这个女孩曾经的种种困苦。
他盯着她的背影说我下去等你,随后径自离开。林嘉媛缓缓转过脸,看他沉默的背影,看他轻轻把门关上,然后消失不见。
她变成了一个哑巴,在陆寻乔面前,再也讲不出俏皮话来。
她把头发吹干理顺,换上自己的衣裳,再涂个口红,人立马就显得精神百倍又楚楚动人。
林嘉媛退了房,坐进陆寻乔候在路边的车,两人对视了长久的一眼,什么话也没有。
送林嘉媛到翠竹湾,车停在地下车库,陆寻乔递给她一张他信用名下的附属卡,“拿着,以后无论到哪,都对自己好一点。”
看着这张无上限的顶级信用卡,林嘉媛无端被刺痛,深深的自卑使她霍然,也使她拧巴又心硬。她偏要把他俩的关系定位得难堪。
她淡淡地笑说:“是为那晚买单吗?”
陆寻乔投过来一个冷眼:“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随你的便。”
林嘉媛接过卡,说了声谢谢。她下车,手掌着车门,往车里再看两眼。
“林嘉媛,”她准备摔上门时,陆寻乔叫住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她有些惊讶,他竟说出了她险些说出口的话。她没吱声,轻轻关上车门,退一步让到边上,默默目送他驾车离去。
这一去,可算是阔别了。好长一段日子,陆寻乔再没来过翠竹湾,两人就此断绝了联系。
第一个月里,林嘉媛并不好过,她每天活在担心怀孕的焦虑中。身体也不帮忙,她总感觉周身异样,月经又迟迟不来,她把自己弄成个疑神疑鬼的怨妇。
终于忍不住,去买了验孕棒来自测,可她对这东西的准确性充满怀疑,对测出来的好结果也不敢全信。直等到红色光临她的那日,她才彻底释怀。
这期间,林嘉媛每周都去看思悦。她听从陆寻乔的教导,对自己好一点,用他的附属卡去订看起来卫生体面的酒店,也请思悦吃昂贵的晚餐。
最后一次见面是思悦离职回家,她索性跟思悦一起回去,说去看看思悦的父亲。
思悦父亲曾经也算意气风发,可疾病把他变成一个垂暮的老人。几万元一针的特效药对抗了他身体里的癌细胞,同时也摧毁了他身体的各项机能。
那次回来后,林嘉媛对于生命的脆弱有了深刻认知,人生态度随之通透了许多。
整个冬天都要过去了,春节在即,公司放假,人们都启程回家,而林嘉媛除了翠竹湾,似乎无人可陪,也无处可去。
直到年三十这天下午,许久不见的陆寻乔终于来到翠竹湾。
他换了发型,头发剪得很短,几乎是个寸头。但林嘉媛发现,他无论把头发弄成什么样,都不妨碍他魅力无穷,引人注目。
他进屋时,林嘉媛正在大扫除搞卫生,因此他看到的林嘉媛是这样的:身穿休闲运动服,光脚站在一张高脚凳上,袖子撸到手肘处,手里拿条脏兮兮的抹布,头发绾成个松松的丸子头,鬓边的碎发乱糟糟搭在脸上。
青春俏丽又勤劳的劳动人民形象。
一看到他,林嘉媛就笑,笑得单纯没想法,因此笑得很动人。
她跳下凳子来,没站稳,险些跌倒,惹得两人一起大笑。
林嘉媛热情活泼地说好久不见,她的轻松愉快就像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又可以回到先前的舒服状态里了。
陆寻乔扬了扬嘴角,打量了眼窗明几净的客厅,轻松地打趣她:“林小姐真勤快。”
林嘉媛俏皮起来:“不勤快不行呀,请不起保姆,不就得自己动手嘛。”
他扬扬眉:“给你请一个?”
林嘉媛忙回说不用,自己动手挺好的。
陆寻乔特意跑来,是要接林嘉媛这位冒牌的陆家儿媳到陆家吃年夜饭的。
尽管他与他父亲不对付,但一年一度的年夜饭他总会到场,因为陆老太太也要过去相聚。
林嘉媛听说要去的场合如此重大,便说要好好打扮自己才行。她选衣服穿,自己心里没底,又央求陆寻乔替她拿主意。
陆寻乔反倒不当回事,他说随意,自己舒服就好。
林嘉媛还是隆重地穿上她拥有的不怎么舒服但最昂贵的一套,小香风米白亮片短装套裙。妆容仔细化过,头发披下来,发尾烫了点微卷。
他们先去老宅接陆老太太。
老太太见了林嘉媛就问她,怎么那么久不过来看望奶奶,一个多月了,总是只有寻乔自己一人来呢?还有那次在老宅过夜,怎么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人影?
林嘉媛嗫嚅地张嘴,话未出口,陆寻乔已经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暗示性地捏了捏。
无救的感觉又回来了。林嘉媛感觉心像被羽毛轻轻地拨弄,使她的心毛茸茸地痒。
她缓缓转脸看他,他对她微笑一下,转头就替她去回答老太太的话。
他说:“奶奶,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嘉媛那天工作上有急事要处理,最近她也一直忙工作。”
可惜老太太不相信,说什么事那么急,非得那么早走,还一忙忙一个多月,一天假期都没有?老太太固执地要林嘉媛自己说说看,因为寻乔这孩子太会哄人,他的话可信度不高。
陆寻乔听完直皱眉,他在奶奶心里竟如此不靠谱?
林嘉媛看他一眼,立刻与陆寻乔统一战线:“奶奶,寻乔说的是真的,我最近工作挺忙的。”
老太太说:“真的?不是因为他惹你生气,你才不跟他来?”
林嘉媛说:“怎么会呢,就算他惹我生气,我只要有时间自己也会来看奶奶的。”
老太太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可马上她又问:“你们俩什么时候生个曾孙给奶奶抱抱?”
陆寻乔无可奈何地笑:“奶奶,这种事,要顺其自然慢慢来,曾孙总会有的。”
两只手依然腻在一起,林嘉媛低头瞧了眼,继续不动声色。她发现自己的演技,近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她能自然地配合他,一唱一和地哄老太太,同时能精密掩饰自己的内心。
在老宅逍遥了小半日,他们在傍晚时来到陆公馆。
林嘉媛见到宫殿似的陆公馆,真切体会到穷富之间,差距有海阔天空那么大。
几千平方米的公馆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映入眼帘的大草坪,后花园,游泳池,还有设计得非常别致的几栋不同用场的建筑,以及那数量比主人还要多的佣人,都让林嘉媛渐渐失去应对的底气。
这么一大家子人,定然不会像老太太那般好哄。
偌大的餐厅,真如一家高档西餐厅那么大。所有陆家人今晚都出席,在这里聚餐。
陆老太太一进门,就有人为她安排最高次的席位,晚辈们轮番上来打招呼兼拜早年,众星捧月般,把老太太捧得像个老佛爷。
如此浩大的家庭场面,林嘉媛实在难以融入,她跟在陆寻乔身边,恨不得自己会使隐身术,好让别人不要发现她。
而其实人们早已发现她,只是没人把她放心上,因为她是未经陆家长辈承认的儿媳,实在无足轻重。
“嘉媛,”陆老太太忽然喊她,朝她招手,“过来,奶奶给你们做介绍。”
林嘉媛向陆寻乔投去求助的一瞥,陆寻乔以微笑鼓励,说去吧。而后他慢慢跟过来,随意找个位置坐下。
老太太将周围的人一一介绍过,拉了林嘉媛坐她旁边的椅子,说:“嘉媛以后就是陆家人了,你们呐,都好好相处,知道吗?”
老太太对林嘉媛的偏袒爱护,为林嘉媛赢得了些许尊重。
陆寻乔的大哥寻卫带头说:“那是当然的,奶奶放心。”寻卫结婚多年,可惜无法生育,还因此闹了离婚。离婚后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帮他父亲打理集团事务。
陆寻乔的姐姐苋雲接着说:“嘉媛,你能拿下我们寻乔,说明你有本事,而且奶奶也这么喜欢你,放心,陆家没人敢欺负你。”
苋雲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一眼她的继母孙映秋。苋雲的丈夫周锐这时暗中扯扯她的衣袖,提醒她别挑事端。
孙映秋自然懂得陆苋雲这一瞥的含义,她连忙笑容满面,说:“嘉媛看起来就讨人喜欢,怎么会有人欺负她呢?”
孙映秋那未满十八岁的女儿苋雪,倒真是对林嘉媛颇有好感,她嘴甜地喊林嘉媛为二嫂嫂,然后由衷地赞叹说:“你好漂亮啊!”
接着她转头去看她亲哥寻礼:“三哥,你说是不是?”
陆寻礼瞪陆苋雪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忽然站起身离了席。
林嘉媛被夸得满脸通红,但她一句话也不晓得说,只一个劲儿微笑。这时她望向陆寻礼,她惊奇地发现,陆寻礼与陆寻乔这对同父异母兄弟之间,相似之处更甚于陆寻乔与他亲哥之间。
晚宴尚未准备好,一家之主陆谨易也未露面,晚辈们开始坐不住了,纷纷离席各自找乐子,只有老太太仍坐在原来的位子,逗着曾孙女米米玩,而孙映秋不动声色地坐着。
陆寻乔眼看林嘉媛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便过来双手扶住她的肩,俯身下来说:“走,带你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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