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等雪
温氏集团出事了。
某著名研究公司一纸报告，直指温氏集团有重大经营风险，又有理有据地拿出上下游相关公司的相关数据和调研结果，暗示温氏集团的营收大有水份，甚至，全是水份。财务美化这种事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但在海外被爆出来财务造假，那就是另外一番待遇了。
一夜之间，温氏集团股价大跌，股东资产严重缩水，温仕仁被连夜从国外召回，等待他的是温家各位老人的怒火。
唐岑看了眼英文报道，这消息还没在国内传开，估计至少会捂到中午。制造业大户海外折戟，这么大的消息，想要盖过需要多大的舆论？温仕仁又会往哪里方向突围？他皱了皱眉，想给温仕儒打个电话。
“出发了吗？”苏唯突然跳进他的视线。
唐岑想了想，收了手机，点了头。
贸然插手温家的事只会徒惹阿温不快，虽然阿温平时看上去好说话，但骨子里是个傲气的人，阿温真心想做的事情，他不能拦。只是温仕仁并不好惹，这次阿温这步棋下得不好...恐怕，温家要下雪了。
唐岑想了一转，最后还是低声自语道：“既然敢做，便该敢当。”
“你说什么？”苏唯歪头问他。
唐岑将注意力放到苏唯身上：“没什么。我们出发吧。”
苏唯有些好奇，但她并不爱多问，唐岑做事情向来可靠，她很信赖他。苏唯上了车，驾驶着租来的汽车缓缓驶出市区，向中原的郊区进发。
车窗外，中原大地一望无际，平坦而广袤，道路将天地一分为二，笔直地向远方延伸。对于在南方长大的苏唯来说，这样的景象充满了新奇。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这中原大地真开阔，和南方的山水完全不一样。”苏唯感叹道。
唐岑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说：“是，有一种大气磅礴的美。”
苏唯坐在驾驶座上，想着自己精心设计的行程，心里有些忐忑。这是她第一次独立规划调研行程，她希望能给唐岑一个惊喜，也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好在一切顺利，苏唯载着开视频会议的唐岑，自己看完了几个本地的大站，准备前往最后一个也是最远的一个点。
唐岑手边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开始专心用眼神盯着她看。
苏唯被他看得脸热，随口找了话题：“我走了这么几天，总感觉这里的充电桩不多，电车也不太多，和湾城大不一样。”
唐岑支着手肘，温柔地看着她：“你的感觉没错。”
顿了顿，他又笑道：“湾城的新能源车保有量全国数一数二，但越多的地方充电桩的竞争越激烈...魔都也是这样。公司做自建充电桩场站这一块有些晚了，现在只能跟别人抢地，或者抢先往别人还没进入的地盘布局。”
因为要抢，所以唐岑才亲自去魔都洽谈机会。苏唯点了点头，轻声提问：“那么这次派我来，是因为公司现在要布局中原地区了吗？”
“未必。”
“什么意思？”
唐岑耐心地解释道：“新能源车行业一直面临着‘先有桩还是先有车’的矛盾。在一些地区，新能源车的普及速度很快，但充电桩的建设却没有跟上，导致车主们会有里程焦虑，反过来影响购车的积极性；在另一些地区，由于政府投入或者企业布局，充电桩先投下去了，但新能源车的保有量不足，充电桩在折旧期内很可能回不了本，造成浪费或损失，削弱投资充电桩场站的积极性。
投建场站要把握这之间的微妙平衡，算得过经济账的才能实施。简而言之，对我们公司来说，车多桩少，主要考虑竞争问题；车少桩多，或者车少桩少，首要考虑投建时间的问题。在我个人看来，布局中原地区的市区尚且为时过早，你看中的郊区，目前更算不过账。”
苏唯似懂非懂：“那如果来早了会怎么样？来晚了不是要抢地盘吗？”
唐岑道：“往近了说，公司资金会被占用，大量的资产闲置会拖累公司发展，让公司无法投建新的场站；往远了说，即便不提折旧，充电桩更新迭代速度也快...这么说吧，有的公司看上去规模很大，但他们早几年投下去的第一批充电桩，现在根本没人愿意用了。”
苏唯天真地问：“那他们怎么办呢？”
唐岑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告诉她：“这种事情，优胜劣汰，没办法的。商业竞争就是没有硝烟的战争，非常残酷，有些为了活下去，不惜谎话说尽...”
他忽然有些感性地补充：“生死面前，谎话好像也不那么可恶。”
苏唯认真地听着，觉得他说的是企业，似乎又不是企业。但她看不透，只隐约感到沉重。
最后一个位置调研结束，两人踏上了回程的路。苏唯的心情愉悦，觉着自己这回没白规划，一路上和唐岑分享着今天的调研收获。唐岑也耐心地回应着，聊得正欢，车子突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颤抖，然后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苏唯皱着眉：“怎么回事？”
唐岑飞快地瞟了眼仪表盘，没说话。
苏唯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眼神，顺着他看的方向看了眼——
居然没电了。
“不是，”苏唯的眼睛瞪大了，“这车怎么回事？怎么没报警呢？”
“报过的，”唐岑轻声道，“不过你刚才在兴奋地跟我讲岑宁，没听到。”
苏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唐岑坏笑：“我可是透明人。”
“你真是...”苏唯欲哭无泪，但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怪她没规划好，她没想到寒冷地区电量消耗更快。苏唯一下子沮丧起来，自责地道：“是，怪我。我不该逞能，我应该多注意一下...”
“好了好了...”唐岑闷笑一阵，“不怪你，主要是这一路没有充电桩。”
自车子报警的时候，唐岑才留意到电量，但一路开了很远却一直没有发现充电的地方，他不想苏唯焦虑，也就没告诉她。这宽阔平坦的茫茫大地很美，他希望她的快乐更久一点。
事情终于发生，苏唯果然焦虑了，脸色渐渐发白：“那现在怎么办？”
唐岑推开车门，跳下车笑着看她：“等。”
“等什么？”
“等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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