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故梦9
特地选了求姻缘很好的鸣寺，特地带她去上香求愿，特地在那么热的天气排了那么久的队。这个人——达先生，最后只是许了个要和自己牵手的小愿望？
艾小姐很难理解达先生的愿望，那太小了，实在太小了，即便达先生不向神佛许愿，这件事也一定会发生。
其实，达先生求的愿很符合达先生。他本就是个不敬神佛的人，只是不排斥仪式活动。来鸣寺上香求愿，是要和艾小姐一起去做些有仪式感的事儿，花时间花精力的上香求愿很不坏。
对于达先生来说，他的愿望，不要向神佛求，不要寄托那些泥塑，即便笨拙，即便愚蠢，也会自己一点点去实现。他向神佛许个小愿，向自己许个大愿，敬的香都得和菩萨三七分。
“你这许的什么愿望啊？”艾小姐问。
这会儿，达先生的左手抓着艾小姐的右手走在艾小姐身侧。达先生谈过不少几次恋爱，女孩子的手他是牵过的，女孩子的手都是那样细软，艾小姐的手也不例外。
“对啊，我就许了个牵你手的愿望，昨天我就想牵了，我没好意思。”达先生越说声音越低，而他明显又是开心的，抓着艾小姐的手在底下小幅荡着。“我怕你不愿意。”最后半句话已经有点唔侬了。
艾小姐诧异：“靠，我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薄？”
“哎呀，不一样吗，不一样的。”达先生慌张中带着些闪躲的样子，不多见，还挺特别的。
艾小姐继续追问：“有什么不一样啊？”这话明显是要揶揄下达先生的。
要是平时，达先生早就听出来了，装装傻子蒙混过去就是，可这会，艾小姐抓着他，他抓着艾小姐。达先生或许是有些单线程的，一时间只能想清楚一件事儿，当艾小姐抓着他的时候，他实在分不出心去扮演八面玲珑的样子。
“我，呃，我。”达先生说不出话，他深吸一口气，收着手，握紧了艾小姐的手，手心贴得紧紧的。“让我想一想艾小姐，我不知道该从哪说起。”
“行啊。”达先生说想一想，就是真的需要想一想，严肃认真讲话的时候，达先生对自己说的话都很慎重，艾小姐是知道的。
真是奇怪的两个人，熟络得像朋友，了解得像路人，偏偏成了情侣，牵着手，走在这座忙碌城市的繁华街口。
“艾小姐，我许的愿是牵你的手，可是这个愿望我只说了一半，我想要一直牵着你的手。”达先生在长久得沉默之后，开始了关于不一样的回答。
“那些从来不谈恋爱的佛祖菩萨，怎么可能实现得了我的愿望，所以，牵手的事情拜托他们一下，之后的事情我来就好了。”
达先生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艾小姐，我该和你说一些我以前的事儿，关于前任的，现在说这些有点不太合适。”
艾小姐是有些兴趣地：“你说说看。”艾小姐对达先生以前的事儿知道的不多，她想听，她也没那么介意前任的事情，她的前任达先生都问过。
“艾小姐，我的前任是一个东北女生，除了籍贯很东北，她身上没有一点东北的味道，反而像个江南人，又瘦又小。”
达先生果然是喜欢软软的女生，艾小姐有些警觉，随手抓了个重点。
“我最后和她分手的时候，我跟她是哭着吵架的。”
达先生哭着和人分手，艾小姐不知道该怎么想象。而且是不是说的有点跳了，刚介绍了下人怎么就分手了？
“上学的时候没啥钱嘛，就和她逛学校，我们学校可大了，真是老老实实走一圈得要两三个小时呢。谈恋爱嘛，我和她恋爱以后第一次乱逛我就牵她手了，就一见面就牵着了，她也很自然的被我牵着。”
达先生说这段的时候声音收在嗓子里，好像怕被艾小姐听清。“牵她的手是什么感觉啊？”艾小姐冷不丁插话问，她就是好奇而已。
达先生好像哆嗦了一下，别着脑袋，声音更含糊了：“就，她很瘦嘛，手很小的，也挺软的。“
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含混，艾小姐仔细分辨，听了大概。她挤了下达先生：“继续往后说。“真的笨，叫他说还真说，瞎话也不编，好歹，好歹夸一下自己。艾小姐自认为不是特别在乎这些的人，可她也愿意听甜蜜的话啊，谁不愿意啊？达先生真是！真是，真是驴子一样！
达先生转回过头，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那时候和她牵手，就是想着谈恋爱吗，谈都谈了，有什么不好牵手的，就该牵手对不对。”他说话的时候尽力地说得不在乎一些。
“后来分手了吗，谈的也不久，分得也快。那天我和她大吵了一架，我完全记不得吵了什么，好久了，有大概四年了吧。我就记得她跟我说，‘你是个自私的只爱你自己的人’。跟她分手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再谈恋爱了。”
“和你牵手不一样的，我老想着和你结婚的事情，想要牵你的手走好久走好长。那牵你的手，就是我对你发誓了，和大学里那种谈谈恋爱的牵手不一样的。”达先生说的真的很慢，好像每一个字都认真确认以后再发出来一样，停顿被拉得很长。
“大概就是这样的不一样吧。”达先生总结陈词，又补了一句。“可能还有别的不一样，我没想好该怎么具体说。”
之后，他微垂下头，耷拉着眼皮，达先生的睫毛很短，上眼睑乍一看光秃秃的。半片眼皮盖着黑眼仁，眼仁的焦点还是在艾小姐身上，不那么炽热的眼神。
艾小姐听清了达先生的每一句话，说一点不在乎实在是连自己一起骗了。四年哎，达先生这种看上去不安分的人四年没有再去谈恋爱。
“你是不是还挺想她的？”艾小姐带些玩笑的口气问。
“完全不想，我跟她吵架分手的，两个人都丢脸的要死。”达先生答得很快。
“我就是挺难过的，她说我自私的只爱自己。哎”达先生有些低落的说着这些。
达先生抓着艾小姐的手有一点失劲，艾小姐能感觉到。
艾小姐手上使劲，细软的受抓住了达先生的手。“她说啥你就是啥？那我还说你是驴呢？你也是吗？”
达先生惊讶地转头看过艾小姐，嘴角地笑有些抖动，几次好像要说些什么，又抿了回去。他再一次握紧了艾小姐的手，静静地笑，手心是温软，眼里是柔软。他觉得可以不跟艾小姐说更多的东西了，艾小姐应该是明白的。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之前不是当我朋友吗，朋友不能说这些吗？”艾小姐又问。
“那我不是怕被你发现我喜欢你吗？”达先生赧然，答得含糊。
“喜欢我还不和我说，还装不喜欢，你再编点瞎话我听听。”
艾小姐看上去是没在生气的，按往日的情形，达先生大概会编点瞎话装傻一番，可这时候他握着艾小姐的手，艾小姐也握着他的手，两个人离得很近，说话的声音很轻。
“我，没有信心，关于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我很害怕啊。”达先生认真说这些的时候总是有点悲戚戚的，艾小姐还是觉得平时的达先生有趣一些。
“我后来学了很多东西，总是带些照顾人的东西，做饭也好，生活技巧也好，还有女孩子的生理期之类的。我总觉得吧。我要是很会照顾人，我大概就不是那种自私的只爱自己的人了。”
如果有的人心里都是不愿意给人看得软弱温柔和爱，那他大概就是如达先生这样的人，一颗带刺的敏感的海胆。要是有个人顺开他的刺，撬开他的壳，那柔软该是什么样的啊？
“达先生，你真的挺好的，我不会做饭，你做饭给我吃好吧？我那要是疫情封了，我都害怕自己饿死。”
她笑看着达先生，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四周是淡淡的暖色眼晕，眼睛里是亮亮的阳光，又映到她翘起的长睫毛上，抿着唇嘴角挂起，那黄樱桃的味道浓烈的芬芳出来。
“好啊，那我下次做饭给你吃。”达先生很是真诚地笑，小眼露出半边黑眼仁，细细记着艾小姐美丽的样子。
我要是一只独行的骆驼，那艾小姐就是最好的绿洲，驼背里那点陈朽的水，养分和一点爱，支撑着我找到了艾小姐。达先生还有些话想在心里，望着艾小姐，不和艾小姐说。
阳光沿着街口的路照向更远的地方，在看不清楚的远处变得模糊，达先生牵着艾小姐的手，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言碎语，都是些不好记录的。
他们真是奇怪的两个人，熟络得像朋友，生分得像路人，偏偏成了恋人，牵着手，走在这座忙碌城市的繁华街口。他们紧紧牵着手，靠得很近，走得很慢，说的很多，慢慢走远，走进温和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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