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是办法的办法
对于倪榆桐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打破和副镇长张云生的僵局。现在整个静游镇的煤矿业铁板一块，从开采到选煤从运输到贸易政府只能监督旁观无法实际掌控。
张云生除了提出上缴镇属煤矿的建议后仿佛忘了有这么回事。新镇长的背景还没有查清楚他现在不能动也不想动，对他来说保持现状就是最好的状态。他刚从县里回来，去向分管工业的县长兼县委副书记郭英怀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处境，希望能从郭英怀处获得一些保证或者指示，郭英怀的回答很耐人寻味，他说：“静游镇的事情县里很重视，领导们各有难处意见不好统一。现在好了上面空降了新镇长总有上面的道理，是不会错的。〞张云生碰了满鼻子灰悻悻而归。
林惊羽赶到家时爷爷已是弥留之际，见到自己的孙子心愿已了没撑两天就过世了。刚办完丧事的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位礼数周到的年轻人，自称是受人所托前来拜祭林老先生，并掏出一封信来，说你们看了信就都明白了。
信是林老爷子写给别人的信里称对方仲浦吾弟，今周身不适大限不远，平身无有憾事只有爱孙一人，虽已得家学真传但涉世未深恐气盛而有旦夕不测，特去书以托之云云。
来人待他们看完信后补充道：“林老先生曾经救过我们老板命，老板一直感恩于心，听到老爷子仙逝本来要亲自过来但有突发事情耽搁只好派自己先过来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问他老板是谁他只是笑笑说以后自然会知道。
林老爷子活人无数能让他记在心里的肯定不是普通人，林惊羽不由起了心事。“不知道你们老板能帮我什么呢？”
来人笑笑答道，“那要看你的意思了，你中医药大学毕业如果想进哪家医院都行，或者想从政也行。你的想法林老爷子都和老板讲过。”
林惊羽略带怀疑地看着他心里猜测着他的口里的老板是什么身份。口气这么大应该是个大富豪吧，自己要是张口要一百万不知道能不能答应，但要是真能让自己进仕途就更好了。自己一直在准备公考但没什么把握，除了中医相关自己的其它知识都是用来丢脸的。
来人见他犹豫不定又道，“你尽管提，老板既然开了口那就一定会满足你的。〞
“我想，进仕途，可以吗？”问完后他自己都脸红，这也太难为人了。
谁料对方丝毫不以为意，“可以，如果公考有难度的话可以安排你先进基层，再用内部录取的形式入编，这样会容易一些，你看可以吗？〞
林惊羽鬼使神差地突然想到了刘铭，“我要去静游镇镇政府。〞
对方皱皱眉，“如果起步去县政府会好一些，这样操作起来也方便。〞
林惊羽根本不懂官场这一套，说想去静游镇也只是随口而来。听对方说的有模有样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真能让我进县政府？”
来人对他的疑问不做回应，“安排好后我给你打电话。”说完很认真地把林惊羽的电话保存在自己手机上，在林家错愕的目光里上了汽车急驰而去。
横竖医院没事，林惊羽就没有着急回去，虽然没说，心里隐隐还是有些期待，期待突然有电话来…。
倪榆桐在和刘铭达成统一战线后，怎么处理静游镇煤矿的事就提上日程。
有了倪榆桐撑腰，刘铭的思路也大胆开阔起来。“倪镇长，我个人认为可以考虑张云生的提议，咱们可以开个通气会试试大家的反应。”
倪榆桐摸不清张云生这么做的想法，但上面的指示也确实有把那几个镇属煤矿归到县里的意思。而且事情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
“可以，通知几个委员咱们开会讨论一下这个事。”
人很快就到齐了，由于是倪榆桐到任后第一次组织开会，大家都很积极。
“张副镇长提议把镇属的几个煤矿上缴县里，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倪榆桐开门见山。
参会的人顿时炸了锅，一阵交头接耳后都把目光投向张云生。
张云生认真地看着手里的笔，就像笔里藏着另一个世界能看出别样的其乐无穷。
土地所所长张玉春慢条斯理道，“这煤矿是咱们镇上的支持产业，如果上缴了这个连锁反应可能会比较严重。云生镇长能讲讲后续方案吗？〞
张云生点点头道，“大家都知道，这几个矿里除了南沟矿其它几个的开采期限都已经不长了，到时候想要继续开采各种手续和扩建投入都是问题，别看现在沾着光到时候镇上未必出得起这笔钱。现在中药基地那边的补偿和安置刚刚开始，新中学的规划也定了，到处都要花钱，所以不如把这几个矿交上去，跟县里谈个条件把煤炭的销售拿过来。我看，镇上的几个洗煤场就干的很好嘛！让他们加大投资把产的煤都屯起来，行情好了就出行情不好了就捂着。镇上按吨收取一定的费用，这样既减轻了财务成本又变被动为主动，上面也有现金进账皆大欢喜。〞
倪榆桐总算听出味来了，好你个张云生谁不知道这镇上的洗煤场都是你的，你这曲线卖国的阴谋玩的不错呀。但自己又不好反驳，她看了看刘铭。“云生副镇长的意思说的很清楚了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刘铭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认为这是个好办法，但要平衡产量与销量的关系，既然洗煤场出钱屯煤那咱们镇上就得对他们负责。前些年隔壁县全民屯煤最后爆雷的教训就在眼前。镇上可以用煤票的形式调节供需把控节奏，既会踩油门又会点刹车才是好司机嘛！您看呢倪镇长。”
倪榆桐心里乐开了花，“行啊刘铭，张云生玩阴谋你这打蛇顺棍直接给来个阳谋。张云生要是知道你也用他的刹车理论挖他墙角估计要抓狂。〞但脸上还是古井不波，目光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张玉春即刻道“我同意刘副镇长的建议。”
另外两个参会者没有表态，都看向张云生。
“我相信隔壁县的问题不会出现在我们镇上，那是因为煤价下跌煤老板携款潜逃造成的。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张玉春打断，“这种事可不好保证，洗煤场又不是你老张的煤价也不是你说了算，万一出了事在座的都得回家卖红薯去。〞
张云生看着张玉春，这个人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他多有主意，各种批地都挺配合的。不对，他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一定是。〞他又把目光转向倪榆桐，“这个来历不明的空降兵到底要干什么？〞
“三比三，看来今天不会有结果了，可惜。不过刘铭表现出彩，张玉春意外收获，算是战略胜利了。”倪榆桐心下略定。
〝两位副镇长的意见都很有道理，我需要时间考虑，咱们择期开会表决。”
林惊羽真接到了方成的电话，通知他带上个人资料去清江县人事局报到，县人事局领导都没有多看他半眼，收了资料安排即刻入职县卫生健康局综合办公室科员，简单的比去银行排号办业务都快。从此林惊羽就正式踏入自己心心念念的仕途，虽然还不是公务员但事业编也很难得了。
坐在办自己的位置上，虽然办公桌椅很旧，虽然卫生局的办公楼还是七十年代的老建筑，虽然昏暗狭长走廊里散发着陈旧的气息，甚至都不如静游镇镇医院更上档次。但林惊羽心里还是有莫名的自豪和踏实，看过的那些官场小说里描绘的情形让他心驰神往，迫不及待想要做些什么。
按照程序他还需要有最后两个流程，一是把自己的档案从静游镇医院提出来归到县卫生局，二是卫生局主管领导面谈。现在卫生局局长赵远良公事外出没有回来，林惊羽决定先回静游镇拿自己的档案。办公室主任姓白，人很和气也没有架子大家都称他老白主任。向他说明原委请假之后他就打了个车去往镇游镇。
而此刻的静游镇的倪榆桐和刘铭处在焦头烂额中，镇委会又开了一次，张云生提出镇政府参股和现有的洗煤场共同成立煤炭贸易公司政企合作。刘铭坚持用行政手段去控制调节煤炭市场。与会人员都激烈发言最后按照惯例举手表决，三比三。到现在大家都已经是图穷匕见了，摆在倪榆桐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动用手里的权力往下压，二是答应张云生的提议。直接用动用权力是一把手最不愿意的，那就相当于两军交战统帅上场与对方士卒搏命，压下去还好万一压不下去不但上面领导会有看法也是自己政治生涯的污点。
中午休会，刘云生他们推脱有事不在镇上吃饭，倪榆桐刘铭刘玉春三人坐在食堂里开起了小会。
“要不，咱们开个扩大会议，把参会人员从委员扩在到全体党员。”
张云生猜得没错，这个刘玉春确实已经知道了倪榆桐的背景，他甚至知道上面空降新镇长就是为了整编静游镇的大小公私煤矿收归国有。他也知道张云生有后台，不但县里有市里也有，但这一次他把未来押在倪榆桐身上，自己已经四十一了，也想在有生之年再上进一点，起码到县里当个局长。纵观自己在静游镇的这些年虽没太大出息但也平平静静，对于基层来讲这就很不容易了，资历上没问题那就只差一个机会。
刘铭想了想道，“玉春呀，事情还是尽量控制在核心圈子里解决，不能扩大化。”倪榆桐也道，“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这样做风险太大搞不好还会引起上面的注意。”
林惊羽到镇上时也已经是中午了，正赶上饭点，想到自己饭卡里还有钱，就准备先到食堂吃饭，就和刘铭他们三个碰到了一起。
刘铭看他进来颇有些意外招呼他过来一起坐，三个人也随即停止了交谈，“小子，好几天不见你了跑哪儿去了。”说罢忙着给倪榆桐介绍，倪榆桐看到他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微微点点头。
倪榆桐心想，“装什么呀，都这么熟了我都没计较你以怨报德，你倒还装起陌生人了。”刘玉春虽不像刘铭和他那么熟却也是认识的拉他坐在自己身边开玩笑道，“都说小林大夫医术不错，哥哥却只想和你喝酒不想找你求药哇。”
林惊羽冲他抱拳道，“今天药也别求酒也甭喝，因为呀咱们领导最近不宜饮酒。”说罢转向倪榆桐，“阑尾炎还是得少喝酒呀！倪榆桐没理他，冲另外两人道个别就先回去了。
两个人听得面面相觑不明就里，林惊羽就把当日倪榆桐发病自己接诊的事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又把那天事发突然回家的事也跟刘铭说了，刘铭自然不会见怪他，听他爷爷过世就安慰了几句。
当他听说林惊羽已经去了县卫生局上班，着实捧了他几句，心下这道这静游镇是怎么了，来的人个个手眼通天，当初听医院院长说林惊羽是被市医院放弃才到他们这镇医院的，想不到不过几个月人家直接入编去卫生局上班了。
那个倪镇长更是莫测高深，年纪轻轻就想把张云生搞下去，虽然到现在为止未显露有什么能量但绝对不是闲着没事干练胆量玩。
张玉春是个大嗓门，忍不住继续和刘铭讨论着怎么让镇委会通过的事情，林惊羽也有一搭没一搭瞎聊着。当说到投票三比三时林惊羽突然笑头道，“两个刘哥，我倒有一个想法保证能解决这个问题，你们要不要听听？”
两个官场老手都看向林惊羽，只见他放下筷子拿抽纸擦了擦嘴慢条斯理道，“要是有一个人不能参会不就行了吗？”
刘玉春听他这么说嘴不一裂呵呵笑道，“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呢，你不让他参会他就不参会了呀。”
林惊羽不说话微笑看着刘铭，刘铭一拍桌子，“好办法，只是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是怎么才能不让他参会呢？二是如果刘云生以此为由建议会议延期呢？”
林惊羽笑道，“不让他参会的办法多了，比如出差，外派临时出点岔子赶不上开会。至于第二个问题嘛就得看咱们倪镇长的了，她是镇长不能什么事都别人说的算吧。”
刘铭听完如拨云见雾抚掌大笑道，“小子，有你的。我和张所去见找倪镇长。你继续吃这顿饭我请了。”说完拉着张玉春就跑。剩下林惊羽在后面叫着，“请毛啊，我已经刷卡了，钱转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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