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陆府
在门口辞别了庄头，林宁一行人跟着那看门小厮就进了陆府。
看门小厮将他们带进了附近的一个院子，对他们说，“你们先略在院中站一站，等会儿会有人来领你们。”
院子里已有十来个人在等着了，三三两两地站着，间或窃窃私语。
等了半天，又等来四五波人。林宁饥肠辘辘的都要站不住时，才终于等到一个管事媳妇。
这管事媳妇容长脸，发髻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着很是严肃。
她站在前头大声道，“所有的女娃由我负责，你们跟我走，小子们由安管事负责，他等会儿忙完了就来。”
眼看要分开，林安抓着林宁的手，不放心地对她说，“你听管事妈妈的话，别害怕，若有机会我就去看你。”
林宁低声安慰哥哥，“没事的，哥哥不用担心我，你自己也要小心行事。”说完跟上了离开的队伍。
那管事媳妇便是秦管家话中提及的林妈妈。
林妈妈带她们去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院中有个可以烧水的灶房。
林妈妈指了指灶，又指了指堆在墙角的柴，“来几个人烧水，看你们脏兮兮的，可得好好洗洗，要不怎么伺候主子。”
大家一窝蜂地要上前烧灶，林妈妈皱了皱眉头，“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你，你，还有你，去烧水，其他人来我这里，我得检查检查你们的头发里有没有虱子。”
林妈妈随手指了三人去烧水，就要上前来检查女孩们的头发。
这个年头庄仆头发里长虱子实在是太常见了，不要说庄仆，普通农家都避免不了。
当即有几个女孩往后躲，林妈妈见了生气地道，“躲什么躲，长了虱子还想去伺候主子不成。”
林宁心中庆幸，幸好自己很注意卫生，冬天没有办法，但但凡天气暖和了些，她隔几天就要洗洗头发，擦擦身体。
林宁之前头发也曾被庄子上的人传染上虱子，庄子里的人并不在意这个，林宁却很受不了，折腾着想法子要去掉这些虱子。
林阿娘见女儿为了个虱子如此折腾，就托人带了些榨油剩下的山茶油饼，这东西不当吃不当穿便宜的很，只是杏庄没有山茶树才要从外面带。
这是林阿娘家乡治虱子的偏方，林宁用它洗了一段时间果然好了。同时为了防止家里人再次传染给自己，林宁还督促家里人隔段时间就用它洗一洗。
用的时间久了，林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一众小伙伴中是最柔顺亮丽的。
林宁逃过一劫，被林妈妈赶去洗澡。
却有大部分的小姑娘被揪出来抓去剃头，一些女孩又羞又怕，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见林妈妈面色不好，还不敢哭出声来。
林妈妈见她们哭唧唧的样子，心情更是糟糕，“哭，哭，哭，嚎丧呢，我可得好好教教你们规矩。”
林宁也帮不了别人，她现在正难受着呢。
早上出发前吃的干粮早就消化没了，现在已经下午了，大半天水米未进，又饥又渴，看见烧好的洗澡水都想喝一口。
还好这几年她已经习惯饥饿的滋味了。
林宁洗完澡换上了林妈妈提前准备的衣服。这是府上要进新丫鬟，临时找制衣坊赶出来的衣服，一人两套。
一下午这帮人又是洗澡又是剃头，还要收拾这久不住人的屋子与床铺，才终于熬到晚饭的点，林妈妈宣布可以吃饭了。
晚饭是白粥，馒头和几道简单的炒菜，菜里还带着荤腥，量大管饱。
庄仆出身的孩子很少能吃到这么好的饭菜，大家都狼吞虎咽地抢食。好些女孩都吃得肚子溜圆，甚至有个女孩都吃到了嗓子眼，吃的都要吐了。
林宁从投生到这个世界就没怎么吃过这样的饭菜了，但她还是克制自己不要吃太多，长期饥饿没有油水的肚子，突然暴食身体会受不了的。
林宁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筷子，安慰自己说，以后在府里就常能吃到了，不差这一口两口。
因为吃的太多加上突见荤腥，果真有几个女孩肚子不舒服，胃疼，腹胀，那个吃得最多的女孩还上吐下泻的。
大家担心不已的叫来林妈妈，林妈妈得知是吃得太多导致的，立刻骂道，“饿死鬼投胎的吗？竟把自己吃成这个德行，丢死个人了。”
又指着那女孩说，“你若明天还是不好，就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没得把病气过给主子。别指望还去特意给你抓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因为吃太多生病了，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林妈妈又指着众人道，“你们也是，别成天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丢陆府的脸，都回去睡觉。”
大家得了林妈妈的骂，也不敢多说，便都回去睡觉了。
算那女孩运气好体格也好，第二天身体渐好，林妈妈也就放过了她。
过了十来天，在林妈妈的威压下，大家终于改掉吃饭狼吞虎咽的习惯，林宁也对府里熟悉了不少。
这些日子，林妈妈不光纠正大家的卫生和吃相，还给大家讲了陆府的情况和在陆府当丫鬟的规矩。
陆家本就是户殷实的地主人家，真正发迹是在去世的老太爷那辈。
老太爷人聪明能干，从小书就读的非常好，老太爷的爹一看我家这是祖坟冒青烟，要出厉害的读书人啊！立刻举全家之力供老太爷读书。
老太爷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考取了榜眼，还顺便被榜下捉婿，给自己找了一个三品大员的岳父。
而且老太爷不光书读的好，也很会做官，在自己和岳父的共同努力之下，仕途一路顺风，致仕前直接做到了正二品中书侍郎。
因老太太还健在，陆家并未分家。
现共有四房，其中大房老爷官最大，为从四品侍讲学士。大太太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两人生有两子一女。
大房大少爷在府里排行老大，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生活，已考取了举人功名，娶的大奶奶是光禄寺少卿的嫡长女。
大房二少爷在府里排行老二，跟在祖父身边读书尽孝。现还未娶妻，已经定亲，定下的是五品知州的嫡长女。大房还有一个小女儿，在府里小姐中排行第四。
二房老爷任六品承议郎，二太太娘家不差，却一直因为没生出儿子不能挺直腰杆。至今为止，只得了一个嫡出的二小姐，二房的大小姐和七少爷都是一个妾室所生。
三房老爷是四房中唯一的庶出，老太爷给他谋了个京官，从七品詹事府主薄。三太太娘家不显，却与三老爷夫妻和睦，三少爷，四少爷都是三房的嫡出少爷。
四房是小儿子，自小受老太爷母亲的溺爱，便有些不成器，老太爷大约是担心他出去惹乱子，便并未给他谋官，致仕后也直接将四房带回了老家，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
四房也是庶出子女最多的一房，四太太生下了五少爷和三小姐，其余府上的六少爷，八少爷，九少爷，五小姐，六小姐，七小姐都是四房的庶出。
陆家可真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宅啊，林宁心里感叹。这些就是林宁从林妈妈的教学中提炼的陆家主要人物关系。
在这个院子里待了快一个月的时候，大约林妈妈终于觉得她们有些样子了，各房便陆续来挑人了。
最先来的是老太太屋里的管事妈妈，竟是那天来杏庄选人的那个年长的女管事。
林妈妈热络地上前说道，“周姐姐，竟是你亲自来挑人。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一声，我就直接送过去了，哪劳你亲自前来。”
那周妈妈微微笑着说，“放在老太太院里的人，必是我亲自看过才放心。”
林妈妈叫了林宁在内的几个人上前，跟周妈妈小声说，“这几个都是我看着还稍懂事机灵点的，差的我也不敢往老太太的院子里送，周姐姐看哪个好。”
那周妈妈扫了一圈，“怎么把她们的头都剃光啦？”
林妈妈答道，“周姐姐不知，这庄子上的丫头头发里长了虱子，剃光了拿药洗洗就好，你若是嫌弃，这不有没剃头的嘛。”林妈妈指了指林宁等几人。
周妈妈记得林宁，虽然瘦小但隐隐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且这林家的还夸她机灵懂事，应该还不错，当即就定了林宁。
一会儿的功夫，周妈妈又挑了三个丫头。不知道周妈妈是对剃头隔应还是对虱子隔应，都是选的未剃过头发的女孩。
四人当即收拾包袱跟着周妈妈离开了小院，来到老太太居住的陶然居。
周妈妈先把她们带到后罩房，给她们安排住的地方。一路上碰到的丫鬟姐姐们都亲热的和周妈妈问安。
“玉燕，这几个丫头先交给你了，等午后老太君得闲时，再带过去给老太君见见。”周妈妈和在院子里给水仙花浇水的姑娘说。
那姑娘抬头一笑，林宁当即觉得如春风拂面，她的相貌非常动人。
玉燕脆脆的应是，便放下手中水壶，领她们到院里各处去认认人。
到了午后，林宁等人果被周妈妈领过去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倚在窗前的矮榻上，几个小姐正在她跟前说俏皮话，引得她哈哈大笑。
见周妈妈带她们进来，就招手道，“这就是庄子上选的丫鬟？带过来我看看。”
让几人抬头，细细瞧过一遍，就说道，“小小年纪倒是瘦弱得很，可怜见的。”
她身旁年长些的红衣小姐立刻道，“祖母如此体恤下人，进了陶然院，她们这是掉到福窝里去了，不出几年，包管个个珠圆玉润的。”
她的话逗得老太太非常开心，她又凑趣道，“既来了祖母的院子，祖母可要给她们赐个名字”
老太太想了想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林宁恭敬地回道，“回老太太，奴婢名叫林宁。”
其他三个也跟着说，“回老太太，奴婢名叫赵荷花。”“回老太太，奴婢名叫张水。”“回老太太，奴婢名叫田葵。”
老太太大约是懒得费心思给几个小丫鬟起名字，就直接道，“我院里丫鬟都是玉字开头，那就叫玉宁，玉荷，玉水，玉葵吧。”
说完挥挥手让周妈妈领她们下去了。
从此林宁变为丫鬟玉宁，开始了在陶然院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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