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妃
卓靖持其实没醉,宫宴上用的都是低度酒,不醉人。他出来,是为了见一个人。
太子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卓靖持装着一副醉酒的样子走出去,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是自幼不对付,他也知道卓靖持有些酒量。许知元竟然与他很是相熟,还主动借着由头和他说话,这个纨绔子弟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弄得许知元满脸通红,太子稍坐了片刻,也起身走了出去。
水榭瑶池处处都好,只有一点不便,宾客想要放风休息都要坐船回岸上,所以只有非正式且持续时间很长的聚会才在这里举行,不时有人离席更衣,小湖上船只往来频繁。
岸边柳树后有一座小院落,专给水榭瑶池里的宾客休憩更衣使用。太子亲眼看着卓靖持走进了那所小院,他无非是要借故调戏宫女,太子发自内心的厌恶。
卓靖持走的很快,转眼就离开了视线。太子走到院落深处,那里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给他准备的,旁边是皇后娘娘的休息室。
隔壁似有人声,太子侧耳听了听,竟然是齐仲螺与卓靖持。他们竟敢在母亲的屋子里私会,卓靖持真是色胆包天,太子不动声色的听了一会。
齐仲螺好像在压抑着眼泪,她低低的问:“听说那日宫变,你受了很重的伤。”
卓靖持满不在乎的笑笑:“也没什么,几处刀伤而已,都不在要害。”
齐仲螺犹豫了片刻,问道:“是因为她吗?”
太子知道齐仲螺说的“她”指的是谁,这个她让太子握紧了桌角。
卓靖持笑道:“混乌人从不用刀,娘娘是知道的,不知娘娘愿不愿意抬抬贵手放了我。”
齐仲螺带着哭腔道:“你竟然为了一本书,趁乱去了自然楼,那么多的侍卫,你怎么出来的。”
卓靖持深情道:“我想着她拿到书时能一笑,硬着头皮就闯了出来。”
齐仲螺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娘娘说,念在你一片深情,饶你一次。要是你再敢做些出格的事,只怕娘娘也保不住你。”
宫变那天太子一直盯着卓靖持,他稳坐在高楼之上,大半个皇城的动态尽收眼底。卓靖持机敏,几乎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宫变,但他竟然飞快的向自然楼跑去。
刚开始太子并不明白卓靖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回头看了看芜苒,芜苒刻意的转过头,不再看卓靖持的方向。
芜苒之所以能自幼进宫,是因为她的父亲,唐棣将军。老将军六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圣人请老将军进宫教授太子习武,将军疼爱女儿,便一起带进宫作为太子伴读。
十几年来他们相伴着长大,唐老将军病故后,芜苒就这么留在了宫里,她对外的官职是中郎将,跟着太子走南闯北辗转在各地要塞,和知元的哥哥平起平坐。
只有太子知道,她真实的父亲是前朝名将尚之隆,唐老将军一生无儿无女,念在尚之隆是个可敬的对手,便收养了他的女儿,这原本是老将军准备带到棺材里的秘密。
自然楼里藏着一本尚之隆写的书,卓靖持一定是想为了芜苒偷出来。至于他是怎么知道了芜苒的身世,刚才已经说过了,卓靖持很聪明。
芜苒拒绝了那本书,卓靖持竟然托许知元的宫女把书送给了她,在太子面前,芜苒装作毫不在意把书扔在一旁。只是她不知道,夜深时她一个人抱着那本书哭的时候,太子就悄悄的站在她身后。
太子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他心里在生气,为什么他没有想到,卓靖持会想到为芜苒窃书。最让他心惊的不是这一层,而是齐仲螺说的话,莫非,母亲已经知道芜苒的身世了?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谁知道?
卓靖持轻声道:“多谢你美言,不然娘娘不会轻易饶了我。”
齐仲螺落寞道:“难道一个人对另一个真的会深情至此吗?”
卓靖持尴尬着笑道:“李壑比我好,他是正经的皇族。”
太子懒得听这些,起身离开了。
卓靖持的伤一直没大好利索,皮肉已经愈合,内伤还没好,天气稍有反常就酸疼难忍。水边风凉,他全身疼的难受,忍不住哼了一声。
仲螺摘下簪子,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贴膏药,用簪子顶着它在火下烤了烤。
她伸手解开了他的衣服,卓靖持几乎是下意识的捏住了她的手。仲螺带着哭腔怨恨道:“干什么?给你贴膏药。”
卓靖持在她面前从不掩饰,便自己脱了上衣,指着肩膀,“就是这里,不知为什么,疼得厉害。”
他身上有好几处长长的刀疤,从疤痕的状态来看,能想到刀痕的深浅。仲螺的眼泪又控制不住落了下来,她给他贴好了膏药又取出一贴补上。
“这药方子,我明天想办法送到你府上。”
卓靖持穿好了衣服,起身致谢道:“不必,忍忍就过去了。”他还是带这些醉意,不然也不会在仲螺面前脱了衣服,让她给自己上药,卓靖持很懊悔,转身离开了皇后的休息室。
太子回去时,四下无人,索性自己撑起船来。小船轻快的荡了出去,搅动着湖面,湖中月影慢慢破碎,又慢慢圆了起来。
齐仲螺在卓靖持面前的样子和卓靖持在芜苒面前的样子有什么区别呢?太子也想问,难道一个人真的会对另一个人深情至此吗?
知元原本有些酒量,架不住满屋子的王妃郡主都来敬酒,不喝谁的也不好,十几杯喝进去,人也有了醉意。
好在知元素日知道伴君如伴虎,皇后娘娘越是宠爱越要谨慎,即便是醉了也保持着清醒,端端正正的跪坐着,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灼华知她醉了,主动帮她挡了不少的酒。
祖母远远瞧着她,还与太后低声玩笑道:“瞧三丫头醉的,在家时也有些酒量,怎么这么容易就醉了。”
太后认真道:“也难怪蓉儿偏疼她些,到底是咱们自家的孩子,一点公门小姐的款也没有,那几个王妃哪个是好缠的,她都应付得当,喝醉了酒便一旁端坐着,怪可怜见的。”
祖母连连自谦道:“姐姐快别夸她,年纪轻轻的姑娘还得磨炼。”
席间突然一阵骚动,太后仔细看时,竟是宋王妃刘茹慧晕了过去。她是皇后的两姨表妹,和皇后娘娘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宋王善于保养,年逾40的人看起来异常的年轻,仿佛30许人。知元从前以为王妃也是保养的年轻,后来才知道,宋王妃才23岁,是王爷的续弦。
宋王焦急不已,手足无措的搂着王妃,当即就要冲出去就医。宴会上随侍的太医走了出来,就着王爷怀里摸了摸王妃两只手腕。
太医激动道:“恭喜王爷,王妃有孕了。”
太后坐在远处,焦急道:“堂下仿佛是刘太医?去找擅长妇科的王太医来。”
皇后忙补充道:“母亲怕是高兴太过,多几个太医来看看也稳妥些。”
擅长妇科的王太医竟然是和圣人一起来的,众人一见圣人都敛肃不少,宁神静气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圣人索性站在太医旁看着他问诊,王太医得到了和刘太医一模一样的结论,王妃有孕。
皇后知道,喜脉脉象最为明显,稍通医理就摸得出来。她立即命身边的宫女涣雾给了两位太医一模一样的封赏。
众人又开窗又打扇,王妃才慢慢醒转过来,皇后命宫女给王妃两个苹果,说是能止孕吐。王妃虚弱,王爷便伸手接了,紧紧搂在怀里。
圣人关怀道:“大哥好久不进宫了,今晚就留宿在宫里吧。”
宋王起身道了谢,知元忙命望月亲自去看着他们收拾宫室,宋王和旁人不同,他做皇子时在宫里就有自己的宫院,久没人住了,要好好打扫一下才行。
宋王虽保养得宜,若是仔细看去,还是看得出年岁,听说王爷风流,家中姬妾无数,骤闻王妃有孕还是欣喜异常,看来传言不真。
夜深了,寒气漫了上来,太后让每个人都喝了粥,宴席也就散了。说是给顺颐太妃贺寿,寿星本人一晚上几乎没怎么说话。太后兴致格外高,下了船要步行回宫,一众人包括圣人,便在她身后跟着。
太后笑道:“还是大郎有子女缘,茹慧这一胎要是儿子,他就有十个儿子了吧。”
顺颐太妃接口道:“大娘娘还说呢,王爷早就有十个儿子了。去年他屋里的韩氏生的第十个儿子。”
太后回身对圣人道:“皇帝有几个儿子?听说你许久没进后宫了?”
圣人走上前,躬身道:“母亲,最近边境一直不太平,儿子忙着支应。”
太后教导道:“子嗣也是政事,圣人要劳逸结合,平日里多去后宫走走,别叫你的妃子们空等着白了头。”
圣人连连称是,皇后忙问:“圣人去哪,我叫他们早些准备着,不如到孔昭荣宫里休息吧。”
圣人回头对她一笑,温柔道:“不去,自然是去你那里。”
所有人都在笑,不知道为什么皇后竟然愣了一下,这个过程很快,除了知元,应该没人发现。圣人无论在人前人后向来对娘娘目光灼灼,这么多人在,大约娘娘也不好意思。
知元喝多了酒,便一个人慢慢走到了后面,今晚月色如许,夜风虽凉,但四周万籁俱寂,心里不知怎么安宁不少。
太子踱步到人群最后,对知元道:“表妹颇有些酒量,怎么醉了。”
知元很想扶一扶鬓角,又怕如此举动会不会过于轻浮,手伸了一半又收了回来。“今日人多,你一杯我一杯的,难免失态。”
太子温和道:“那些人都盼着表妹在母亲面前多多美言,你也不必太过敷衍他们。”
知元认真的笑道:“所以啊,只有我喝了所有人的酒,才能光明正大的回绝他们的事。”
太子原以为知元怕得罪人,他也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知元低着头不经意的看了看他的袍角,没有了那朵粉光,心里也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落。
太子伸出手掂了掂腰带上的荷包,低声道:“素日穿着重甲,贵重的东西,我都收了起来,生怕磕碰。”
他的荷包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是那朵玉梅花吗?
知元心下错愕不知怎么回答时,太子却突然牵住了知元的手,知元大惊失色想要躲开,只觉手心一凉。太子警觉的看着四周,微笑道:“那日匆忙,没有随身带着,你的东西要收好,别再弄丢了。”
是那把淬了毒的小匕首,能治许府上下于死地的小匕首。知元紧紧握住了它,飞快的把它藏进了袖子里。
惊魂未定时,太后突然回头道:“那两个孩子说什么悄悄话呢?”
祖母脸色不虞,伸手叫知元到前头去,知元也不敢看太子,绕过人群快步走到了祖母身边。
太子不动声色道:“表妹说水榭瑶池风雅阔朗是宫中最好的所在。”
皇后笑道:“我就说第一次见时,这丫头就合我眼缘,我年轻时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说笑一阵一齐步行到了天保宫,太后还想留祖母闲话一会,知元想把宫变当天的景况告诉祖母,祖母用眼神示意她先离开,知元只好跟着皇后回鸾极宫。
圣人要在皇后宫里留宿,知元阶柳她们只送到了门口便回了御芙堂。折腾了一天,二人都累了,道了晚安各自回房安睡。
望月素来嗜睡,今日却话多,她和知元并排躺着,问道:“我听说太子和芜苒是青梅竹马。”
知元困得不行,胡乱嗯了一声,望月唠叨道:“姑娘,将来我们出宫了,让大老爷给你选个寒门才俊,我哪也不去,陪着你出嫁。”
知元已经睡着了,她太累了,没听清楚望月说的话。望月失了眠,愣愣的看着床头的纱幔,这一夜宫里许多人都睡不着,皇后也是。
圣人摆摆手,身边的宫人一一散去,赵献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关好了院门。
圣人负手走了几步,突然问道:“皇后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南蓉想了想,“妾不知。”
圣人好像早就知道她想不起来,或者不愿意想起来,他眯着眼睛看天上的月亮,“30年前,你就是这天入宫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雪,你和我姐姐玩的高兴,裙子上面都是泥,到了晚上又哭着要找妈妈。”
南蓉后退一步,落寞一笑道:“真快呀,三十年了,幼年的事,妾已尽忘了。”
圣人走向寝殿,双手推开了大门,冷冷道:“朕忘不了。”
皇后的睡榻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她穿着轻罗寝衣,半透明的衣料让她纤细的身材半隐半现的展露无遗。她一手撑着头,另一手随意搭在腰间,好像已经睡着了。
圣人走近她,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问:“多久了?”
女子娇媚的张开眼,撒娇道:“人家等你快半个时辰了。”
圣人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不,我说孩子。”
刘茹慧长得和赵南蓉一模一样,若不是两个人截然不同的神情,圣人也会恍惚躺在他面前的到底是谁。刘茹慧喜欢从下往上看圣人,南蓉就不会有这样讨好的表情。
刘茹慧的声音娇滴滴的,“三个多月了,今天好不舒服,原本我是不想来的,为了给九郎看看孩子,才支撑着起来。”
圣人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光滑细腻的腹部,那里平平的,全然看不出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圣人的声音里有了热度,“三个多月了?已经稳了吧。”
刘茹慧妖娆的起身,一手攀着圣人的肩膀,一手遮住嘴,在圣人耳边轻声道:“要不是胎气稳固,我哪敢来见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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