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公主
不是卓靖持受了很重的伤,知元严重怀疑他会死在迪辽。毕竟圣人最爱杀将军,稍有错处就要弄死一个,不然地大物博的大聿也不会无人可用。
卓靖持的错处不只是表现的像个身无长物的纨绔子弟来逃避为国尽忠,他最大的错处是故意隐藏实力又展现了出来,圣人最恨被欺骗,所有形式的都恨,他这种行为深刻的表现出孝昌王府对圣人猜疑之心的恐惧。至于圣人会不会想的更多,知元也不清楚。
可他到底立了大功,圣人让太子出城十里去接他。听说卓靖持的伤重到全身没有一处好地方,一碰就要渗血,车队用了一个多月才回来,还带回来一位鄙戎公主。
公主名叫色梨塔·别娜台,鄙戎王的第十个女儿,是鄙戎进献给圣人的诚意。听闻公主善骑马,平日里都自己策马而行,要不是卓靖持伤重不能颠簸,大概十几天就能赶回来。他们在路上遇到了荣慧,荣慧公主的车队还没有离开省界。
皇后命卓靖持一起去南苑修养,和公主一起由知元照管。知元并不愿接这个差事,万一公主像荣慧一样娇贵,那照顾起来就会非常麻烦,还有卓靖持那个病号,再加上宫里的一堆事务,就是长了八只手也忙不过来。
直到知元站在太子身后看到公主才放下心来,公主一身棉布短衣,脚上穿着羊皮小靴子,头上并没有华贵的装饰,只用一根系着松绿石的带子绑住了头发。
卓靖持被人抬着,全身上下都用白色棉布裹着,好像一只白色的蛹,卓靖持为了表示尊重,离得老远就开始要起身,怎么也起不来,索性半躺半坐的拱手。他的样子实在是好笑,知元忍不住低着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黄门鉴平立刻走到知元面前,冷漠道:“请尚宫注意举止。”
知元委屈的看了看太子的背影,太子一动不动好像没听见身后的声音。知元知道自己理亏,忙整肃仪态,板起面孔。
公主轻盈的从马上跳了下来,有人为她引荐,公主用生疏的礼仪跪见太子。知元去扶她起来,公主抬头看知元,惊喜道:“你就是许将军的妹妹?”
她的汉语很流利,第一次听人叫姐姐为将军,知元笑道:“正是,公主好眼力。”
知元与知夏并不相像,不知道公主是怎么看出来的。
卓靖持被人抬了上来,太子依例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卓靖持在纱布的包裹下含混表达了他内心汹涌的感恩之情和受之有愧。
太子走上前在卓靖持耳边说了几句话,卓靖持僵住了,看着太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色梨塔开心道:“世子殿下当真勇猛,做了许多鄙戎勇士只敢想而不敢做的事。”
知元真想捂住色梨塔的嘴,看到鉴平那挺拔的背影又忍了下来。
卓靖持自从回了宫纨绔子弟的样子又露了出来,嫌弃伺候他的宫女长得难看还聒噪,非要知元给他换一批。知元瞧着琴晚温柔沉默是个柔顺人,就把她派了过去。卓靖持一刻也不让人消停,一会要荷叶上的露水泡茶,一会说内侍省做的衣服不好让宫女们拆了重做,一会说落叶的声音大他睡不好觉偏要让人把好好的树叶尽数摘去。
知元明白他想通过暴露本性的方式让圣人卸去心防,圣人忌惮少没少知元不知道,伺候卓靖持的宫女黄门没日没夜的忙碌着,个个都瘦了一圈。
孝昌王夫妇连去看看儿子都不敢,还是知元向皇后建议,亲自写了帖子才把老两口请了过去。自从孝昌王夫妇走了以后,卓靖持果然消停了不少,低调的好像南苑没有这个人一样。
色梨塔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她大概自幼没有被过分的束缚过,格外的天真明媚,几位公主都喜欢她,就连害羞腼腆的五公主都愿意和她一起说话。
除了派两个得力的宫女监视她言行举止以外,知元几乎不用在公主身上耗费精力,知元和阶柳每日忙完了事务也愿意去色梨塔那里坐一坐。
一日从色梨塔那里出来,知元照例把三位公主送回各自的宫室,然后去看一看卓靖持。望月让宫女们跟的远一点,低声对知元道:“姑娘,你说色梨塔会嫁给谁呢?”
知元考虑过这个问题,理论上来说,鄙戎自然希望她能嫁给圣人。但从圣人这几日的态度来看,他并不想娶这位只有15岁的小姑娘。那就只有太子了,色梨塔做不得正妃,倒可以封为孺子。位分虽不高,可她将会成为太子第一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知元心里并不舒服,她不愿意去面对这个话题。
望月见知元不回答便说道:“我看圣人要是不喜欢她,就得让太子娶她,太子好福气,色梨塔算什么,将来至少也得娶上十个八个。”
知元辩驳道:“那不是还有卓靖持吗,他是皇后半子。”
望月笑道:“世子有什么用,将来不过是个富贵闲人,哪有嫁给太子有用,鄙戎是不会同意的。”
望月说的没错,知元心底泛着酸,一脸的不悦。卓靖持正在院子中间的躺椅上和小宫女说话,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逗得旁边几个小宫女一起低着头红着脸笑了起来。
知元见他那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冷漠道:“你们几个都出去,换上黄门来伺候。”
卓靖持费力的扭头看知元,怪声怪气道:“尚宫何必如此,莫不是吃了我的醋?”
知元横了他一眼,例行公事一样走到他面前,恶狠狠的问:“你今天又哪疼,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吃的喝的都满意吗?”
卓靖持向后一靠,仰着头看向知元,“我又没惹你。”
知元叹了口气,顺势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是呀,卓靖持也没做错什么。他大概全身都疼,捂着胸口坐了起来,看着知元的眼睛道:“圣人一定不娶色梨塔,要是不想让太子娶她,方法有很多。”
知元睁大眼睛看向他,她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下意识的说出了心里话。卓靖持就像个妖怪,他会读人心,总能猜到知元在想什么。
卓靖持做作的起身,想让知元扶他,见知元无动于衷,他只好按着椅子扶手自己站了起来。
“你想呀,要是太子喜欢上你,他自己不愿意娶别人,不是比什么都有用?”
知元整夜都在想卓靖持说的话,可是太子也不是小狗,难道知元对他笑一笑多给他吃点好吃的,太子就会爱上她吗?
南苑的深秋很美,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秋天给稀稀落落的树木染上了不同程度的红,从深红到橙红。秋风是最厉害的画师,再名贵的颜料,再知名的画师也调不出那么多种妩媚的红。
树林里回荡着甜美的笑声,是色梨塔和沐德在策马,知元与阶柳本和她们一起玩的开心,后来担心公主一会玩累了要吃东西喝茶,知元便独自骑马回来看着宫女准备。
色梨塔和沐德都是心思纯良又爱笑的姑娘,知元最爱听公主的笑声,那纯真的笑能洗涤世上所有的烦闷。
知元和望月慢慢的骑着马,虽是秋天还有些夏的余温,午后有些热,知元见四下无人便脱去了穿在外面的披风。太阳的温度烘的人一阵燥热,微微吹来的秋风伴着鬓边的汗珠又带走了那一丝烦热。
宫女们就在草场边缘支起了泥炉,上面放着银制小茶壶,方便公主随时饮用。准备的点心也都是公主素日爱吃的,应知元的吩咐都做的很小,公主拿着趁手又可以多吃几样。一旁的洗脸水,毛巾,香粉也都齐备。
知元笑问:“干巴巴的,公主爱喝的甜汤备了吗?”
一旁的乳母笑道:“难为尚宫想着,公主爱吃的仙人乳炖汉宫棋早早就备下了,就在这小砂锅里煨着呢,一会回来就开大火。”
知元打开砂锅看了看,一阵甜香铺面,这汉宫棋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无非是糯米圆子捏的扁些,最废功夫的是里头的馅料,要用白豆做豆沙混着鲜花汁子反复过筛烹煮,这鲜花汁子大有讲究,在正午时采摘最新鲜的玫瑰,只有花瓣没有一丝破损的才可用得,摘一车花也出不来多少汁子。卓靖持最爱吃,要了好几次知元也没给,哪有功夫巴巴给他做这个。正巧公主要吃,一定做了不少,知元便笑道:“还做了多少,要是有剩的给承恩侯送去些,汤里别放蜜糖,他不吃,要放红糖。”
宫女发愣,一时没弄清谁是承恩侯。到底圣人这爵位封的寒碜,连宫里人都不知道,知元解释道:“就是孝昌王世子。”
宫女答应着去了,身旁突然来了一队卫兵,是太子带着左千牛卫在巡视。知元回头见到太子下意识的给了他一个毫无保留的笑,笑完心里先后悔起来,会不会笑得太过露骨,让人看出心思?可太子却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看也没看知元一眼。
知元心里想被泼了一瓢陈醋,又酸又涩,太子从未如此,难道是自己的言行得罪了他?并没有什么呀,太子怎么会故意在众人面前不理知元呢?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望月见人走远了,怒气满腹道:“这太子殿下当真是高贵,连姑娘也不理,姑娘也别理他,什么阿物,全天下的人都得捧着他不成?”
她说的话安慰作用不大,知元竟然想立即去见一见卓靖持,问问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卓靖持仔仔细细听了前因后果,仰头大笑,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按着胸口咳嗽了一阵才道:“你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你要是相信我,就别天天去色梨塔那玩。每天来陪我,走的越晚越好,太子一定主动去找你。”
知元半信半疑道:“你不会是想让太子吃你的醋吧?他会吗?”在知元心里,卓靖持就是纨绔子弟,他的军功可能只是一次巧合,太子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
卓靖持的眼睛格外清澈,他一眼就看穿了知元,他倒不生气,而是一边笑一边捂着胸口,“别小看我,谁也没我有用。”
知元也不知如何是好,决定试一试卓靖持说的话,就算死马当活马医。
这几日圣人日日带着太子他们在树林里围猎,圣人收货颇丰,兴致大好,一定要皇子公主们去比一比射箭。卓靖持作为皇室编外成员也受邀出席了当天的盛会,皇后特别准许他可以半躺着观礼。
太子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在下流猥琐的二皇子和木讷寡言的四皇子面前更显英俊挺拔。赵献斝一声击鼓,太子率先拍马而出,在高速奔腾的马背上拉了满弓。他的手臂紧绷着,闭上了一侧的眼睛瞄准,几乎没有犹豫,他的手轻轻一松,嗖的一声箭簇正中靶心。
心动的感觉很奇妙,它应该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但是当它实际发生时,你甚至会以为心弦也是一个器官,你能清楚的感受到它被人轻轻拨动,明明是心里的作用竟然会联动到生理,心弦动时身心都无比愉悦。
卓靖持伸出手在知元眼前晃了晃,知元毫无反应,他又在知元耳边拍了拍手,“行了,别盯着看了,再看就得前功尽弃。看我,给我剥个橘子。”
知元侧过头,用扇子遮住脸剜了卓靖持一眼,卓靖持直直看着她,报以温和的微笑。他识趣的示意宫女给他剥个橘子,宫女剥皮去络后用手帕托着递给卓靖持,卓靖持伸手撕下一瓣放在知元唇边。
知元微笑着在牙缝里说道:“这不好吧,会不会太明显了,那么多王爷王妃宠臣命妇都看着呢。”
卓靖持做出一脸宠溺的表情看着她,“快吃吧,他在看呢,你吃了这片橘子,今天晚上他一定找你。”
知元骑虎难下,红着脸接过了他手里的橘子吃了。她甚至不敢看一看太子的方向,怕他看又怕他不看,所以故意侧过了头。
卓靖持在一旁笑的被橘子汁呛住了喉咙,琴晚给他拍后背也没好,还引得皇后娘娘听见动静派人来询问。
可直到知元在卓靖持的小院坐到很晚,太子也没来找她。知元低着头一脸的不快,卓靖持毫不在意,一如既往的折腾着宫女黄门,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
色梨塔竟然来探病,进院的第一句话就是,“卓靖持,你会不会娶我。”
卓靖持一口水喷了出去,又被呛了个半死,还是琴晚拍他的背,给他按摩,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消停下来。知元对宫女们使了个眼色,打算带着她们离开,色梨塔打断道:“姐姐别走,给我做个见证。”
知元尴尬不已,只得硬着头皮退到了一旁。
卓靖持一面喘一面质疑道:“公主不是学了大聿规矩,其实我在路上就想和你说,平辈之间一般不叫大名,大名是给长辈在正式场合叫的,公主可以叫我,景麟哥哥。”
知元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卓靖持的脑子构造一定和别人不一样,他关注的重点也和别人不一样。
色梨塔生疏道:“景麟哥哥?那你会娶我吗?”
知元偷偷摇了摇头,卓靖持相较于鄙戎男子大概会更风流一些,文雅一些,公主还是年轻见得少,要不也不会看上卓靖持。
卓靖持郑重其事的站了起来,哪怕这个动作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他握住色梨塔的双手,真诚的看着她,“你是个好姑娘,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色梨塔兴奋的张大了眼睛,“你不会娶我?太好了!”
卓靖持自以为温和优雅的笑僵在了嘴角,带来一阵抽搐,知元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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