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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太子


五皇子在卓靖持怀里乖得很,不哭也不闹,目不转睛的看着卓靖持的脸。看了一会就揉眼睛,竟在卓靖持怀里睡着了。

        卓靖持一动不敢动,全身僵硬的抱着五皇子,连呼吸都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了他。

        圣人笑道:“景麟虽然还未娶亲,却颇有小孩子缘分,五皇子性子特的很,倒也喜欢他。”

        卓靖持立刻低声诚惶诚恐的谦虚了一番,知元懒得听那些,便约上阶柳一起去宫门迎一迎沐德公主。

        公主今天被赵夙公的孙女请出宫去游园。说是参加游园会的全是公卿大夫家里的千金,并无一个男子,所以公主虽不满15,皇后娘娘也允准她去。若是旁人家里,必然叫知元和阶柳同去,只是赵夙公家里小姑娘们的聚会,宫里来两个女官反而不好,遂叫乳母跟着去了。

        公主兴奋异常,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宫,早早便起床装扮,试了十几套衣服首饰,还求着知元给她梳了头发才作罢。

        知元她们越走越远直迎到西淇门才接到公主。公主脸上挂着汗珠对知元她们撒娇道:“好姐姐,我不过晚回来一小会,姐姐千万别告诉母亲,就说我到灼华姐姐那去了。”

        阶柳素来宠着公主,安慰道:“公主放心,有我们给你遮掩呢。”

        沐德公主举起手里一卷粗糙的绣品,欢笑道:“这是我绣的,我要立刻给母亲看看。”

        她说完转身就跑,一群乳母宫女也跟着跑。知元又气又笑,让公主慢些,公主回头做个鬼脸,一溜烟跑了。知元见追不上,索性不再去追慢慢往回走。

        春日烂漫,御花园里开了不少花,知元用随身的小剪刀摘了些回去准备插瓶,和阶柳在路上简单拼起一束。虽不如太妃插得花娴雅,也算是活泼灿烂。二人有说有笑挽着手回了鸾极宫,不料太子也在。

        沐德正兴奋的讲着今天都和谁见了面,打算和新认识的朋友每七天就要写一封信,还要请他们到宫里玩。

        知元和皇后不约而同的看向太子,她们的目光在半路相遇,知元忙低下头。太子听见脚步声回头看,看到知元和阶柳牵着手,目光里淡淡的笑意一敛,对知元挤出一个苦笑。

        卓靖持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抱着五皇子,他也不嫌手酸。可小家伙在沐德兴奋的讲述声中,不安的动了动,小手揉了揉眼睛,小嘴一瘪,马上就要哭出来。

        卓靖持肉眼可见的顺着额头流汗,惊慌失措的看向知元。知元忙过去,在卓靖持怀里拍了拍五皇子的后背安抚了一阵,五皇子一见知元便笑,早忘了要哭的事情。

        五皇子机灵可爱,唯独有一样不足,便是将近三岁还不会说话,连一个音节都没发出过。虽说贵人语迟,可谁都知道那是安慰人的话,五皇子一直不说话是皇后的一块心病。

        卓靖持见五皇子不哭,如获大赦,忙要把他放下来。五皇子却伸出小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小脸靠在他胸前。也难怪五皇子喜欢卓靖持,他在宫里住了大半年,每天都要见五皇子陪他玩一会。这大半年的时间加在一起,比圣人和太子陪五皇子的时间加在一起还要多。

        沐德还在兴奋的讲着今天的行程,众人都看着她,忽听一个稚嫩童声,异常清晰的叫了一句,“景麟哥哥。”

        众人皆被唬了一跳,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就在此时,五皇子又叫了一声,“景麟哥哥。”

        知元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五皇子声音之清晰,口齿之利落,甚至超过了宣读圣旨的郎中。

        圣人大喜过望,从卓靖持手里接过五皇子,欣喜道:“中儿说什么?”

        五皇子小手指着卓靖持,又叫了一声:“景麟。”

        圣人高高抛起五皇子,笑道:“朕的儿子果然非凡,一开口就说四个字。”

        皇后也兴奋异常,对卓靖持道:“好孩子,我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卓靖持翻身从椅子上滚到地上,躬身在地,诚惶诚恐的拒绝了皇后的美意。阶柳更是高兴,为了让五皇子说话,她和知元天天都要对五皇子长篇大论一番,盼着多用语言刺激能让他学会说话。日复一日,五皇子从没说过一个字,让她已经有点绝望,五皇子这么一开口,阶柳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圣人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突然说道:“这大半年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吧,朕原来担心你突然发作,宫中御医多来得及救治。既然已经好了,这两天就回家去吧。”

        卓靖持一脸不舍,垂首道:“骤然要离开圣人和娘娘,臣心中万分不舍,只求圣人恩准,允许臣时常回来给圣人、娘娘还有大娘娘请安才好。”

        知元同情的看向太子,他微笑着坐在原地,仿佛眼前的狂喜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局外人。太子好似感受到了知元关切的目光,他转向她,挤出了一个微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太子以军务繁忙为由,起身告别圣人与娘娘。圣人只点了点头叫他注意劳逸结合,皇后对太子身边的仆从嘱咐了两句,也没再说些别的。

        知元心中不忍,起身去送太子。太子回头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大约自己也觉得生硬,便轻轻拍了拍知元的肩膀,他想开口又如鲠在喉,最后什么都没说自己离开了。

        太子从没有单独与左千牛卫之外的大臣交谈过,曾经的工部员外郎不小心和太子独处,吓得数九寒天走出了屋子,在外面站了半个多时辰,怎么叫也叫不回来。

        太子回了东宫,命令身边的小黄门把左相叫来,小黄门们神色各异,最后还是迟疑着去传太子的话。

        赵夙公来的很快,还带着七八位幕僚同来。太子在他真诚又呆板的全套大礼行完后,漫不经心道:“老师何必叫上这许多人,我不过想和老师请教些学问。”

        赵夙公扑通一声跪在太子面前,太子心头大惊,生怕这结结实实的一跪摔坏了赵夙公的膝盖。

        赵夙公颤抖道:“老臣不敢妄尊自己为太子之师,无非是把流连官场数十年经历的故事讲给太子罢了,至于何故带幕僚同往,那是老臣知识有限,请他们作为补充。”

        太子笑着摇了摇头,对身边的宫女道:“去把赵大内监请来,来陪我和老师说说话。”

        宫女去了不到一刻钟便回来道:“内监说圣人那里今日事忙分不开身,让问问太子想问他什么,他写了奏疏向太子汇报。”

        太子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反而是问赵夙公:“老师,我常听人说,朋友。不知这二字何解?”

        赵夙公故作疑惑道:“此二字并不难解,同门相依为朋,志同道合为友。”

        太子道:“同门相依,老师桃李满天下,每年推荐上来的官员遍布朝野,受老师举荐的官员称为‘赵选’,这些人算不算我的同侪?志同道合,我心里有振兴聿朝的宏愿,难道无人与我志同道合?”

        赵夙公顾左右道:“天下英才皆是太子的朋友,心怀大志者自然都是朋友。”

        太子正襟危坐,冷脸道:“请所有人都出去,只要老师一人。”

        幕僚们惊惧的看了看赵夙公,老头子也不敢发言,只好叫他们出去。室内骤然只留了一老一小两人,太子换了个姿势,真诚道:“老师,此刻只有你我师生,请老师说句公道话,父皇究竟如何看待我?”

        赵夙公惶恐道:“圣心难测,老臣不敢妄言。不过殿下日夜勤勉,圣人自然也看在眼里。”

        这话暗藏玄机,暗示二人私会必然会被雨探禀告给圣人,赵夙公心下忐忑,起身打开了门窗。

        太子落寞道:“这万里河山上可有像我孤独至此的人吗?请老师常带几位寒门举子与我交谈也可。”

        赵夙公颤抖道:“仁者至坚至柔,太子身为龙裔,自然能耐得住寂寞。”

        太子楞楞不说话,良久才喃喃道:“我还以为老师是唯一能与我真心说句话的,您请回吧。”

        赵夙公走在春日暖阳里,宛若坠入冰窟一般。先帝在时曽留有遗诏,命赵夙公配享太庙,自先帝崩逝,赵夙公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奈何圣人疑心重,忌惮赵夙公树大根深,便屡屡申饬赵夙公举荐的官员,时常含沙射影的敲打老头子,吓得他更要慎独慎行,生怕耽搁自己配享太庙。

        自然楼里,先帝的本纪还没修好,赵夙公与学士们忙了一天,入夜才离开宫禁,心中尤是惴惴不安。直到走到东阖门前才要舒一口气,身后一个黄门尖厉的声音便传到耳畔。

        “左相请留步,圣人有请。”

        赵夙公心头一沉,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万德堂里万籁俱寂,春日里复苏的蚊虫好似也被黄门们粘上了嘴,周遭一声也没有,老头子数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进了圣人的书房。

        这个时辰圣人还未用晚膳,正在看折子。赵夙公时常想,莫非真有龙气?怎么当初那个瑟缩的小皇子,如今竟成了不怒自威的皇帝。

        老头子毕恭毕敬的行了大礼,若是在人前,圣人不叫赵献斝去扶,自己也要亲自去扶。此时四下无人,圣人好像没看见一般,由着老头行了全套的大礼,眼皮也不抬一下。

        赵夙公跪在堂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圣人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茶,才悠悠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听说阁老今日与太子单独会谈,都说了些什么,请阁老写成折子给朕瞧瞧。”

        赵夙公的冷汗顿时湿透了衣背,圣人慢悠悠的语气里藏着杀意,这一刻稍有不慎便性命不保。赵夙公不怕死,这一把年纪,宦海浮沉数十载,若无赵夙公就无大聿朝,老头什么没见过。他担心的是死后不能配享太庙,这是老头的七寸,被圣人牢牢捏在手里。

        赵夙公白花花的胡子颤抖着把太子说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圣人听后一言不发,赵夙公忙补充道:“恐怕回忆不能详尽,老臣回去细细再写了奏折呈上。”

        圣人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随口问了些别的,待赵夙公从万德堂出来,已然不能走路需要人搀扶。

        太子是知元入睡前来的,他没敲门,而是敲了敲窗户。

        知元吓了一跳,仔细看看,窗外的身影不是太子还能是谁?她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窗子和他说话,太子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穿着极薄的常服,那是夏天的款式,仲春的夜晚穿着大概也有些薄。

        知元忍不住问道,“不冷吗?”

        太子伸手碰了碰她的手,“天已经热起来了,我穿这些还觉得手上冒火。”

        他这一伸手好像触动了知元身上的开关,知元向后退了好几步,和太子拉开了距离。

        太子到不在乎,自然的坐在窗下知元的梳妆台前。许知元也有点意思,芜苒就从不会拒绝太子任何亲密的举动。

        太子拿着梳妆台上五颜六色的妆奁研究了一会,突然笑道:“难怪你身上总有和我母亲一样的香味,你也用这个梳头吗?”

        知元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大娘娘的家传,我从小也用的。”

        太子点了点头。要是人有颜色,此刻太子好像是浅灰色的,知元能感觉到他不快乐,又想不通是为什么。

        她靠近了些,给太子倒了一杯茶。太子没再碰她的手,而是等她放在面前,再拿起茶盅品了一口。

        知元鼓足勇气问他,“我怎么觉得,殿下不太开心。”

        太子侧过头看她的眼睛,“我要不是太子,还能深夜这样坐在你房间里品茶吗?”

        知元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喜欢他,和他是太子有关系吗?他要是别人还会喜欢他吗?知元甚至想到了太子如果是普通的乡野山民会是什么模样。想到太子举着锄头在田间犁地的样子,几乎是一瞬间,知元便笑着摇了摇头。

        太子惊讶的看着她,好像在问,你怎么这么直白的拒绝我。

        知元低声道:“如果太子不是太子,我们就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何必窝在这里。”

        太子饶有兴趣的看着知元,“你想去哪?”

        知元认真的想了想,听父亲说武余繁华,景致柔婉动人,是个好去处。知元笑道:“我想去武余。”

        太子低下头想了想,然后起身道:“你收拾一下,我下个月想办法带你去。”

        知元以为他在开玩笑,便笑道:“好,下个月就去。”

        太子认真道:“别笑,我们真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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