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红烛摇晃，灯影重重。
江夏摩挲着却扇上冰冷柔软的花纹，心绪复杂到平静。
三日。
以清一宗为首的道门，用了三日时间，迅速为她和沈靖尧筹备了这场婚礼。
当然，其中不乏有魔族的影响。
自江夏一行人回到清一宗后，魔族似乎收到了风声，撤回了在外的所有人，仿佛要酝酿什么大动作。
如此境况，道门自是希望沈靖尧越早做出决断越好。
故而，两人的成亲仪式，便在道门一边紧盯魔族的动静，一边得以完成。
用于成亲的新房被安排在江夏的客房。
这是沈靖尧的决定。
因为此处，是他第一次向仙子表明心意的地方。
烛火发出“哔啵”声响，氤氲的光晕打在江夏冷硬的面容上，衬得其比往日柔和了几分。
望见这一幕，一身红衣的沈靖尧瞳仁微缩，脚步顿了顿。
片刻后才面色如常地端着两杯合卺酒，坐在江夏身侧，并将其中一杯举到她面前。
“此酒微甜，仙子可愿尝尝？”
江夏睨了一眼酒杯，没有接：“不应该是合卺酒吗？”
五指稍稍收紧，沈靖尧声音干涩：“小生强娶仙子已属冒犯，这酒仙子便当做陪友人喝一杯吧！”
似是受他影响，江夏的嗓音也染了几分涩哑：“我不会在成亲的时候，和友人喝酒。”
言罢，她伸手夺过合卺酒：“要怎么喝？”
沈靖尧喜不自胜，情绪尽数表露在脸上，忙道：“小生来教仙子。”
“嗯。”
两人同时侧身，举杯，而后在系于杯脚的红绳地见证下，缓缓饮下合卺酒。
正如沈靖尧先前所言，此酒微甜，很好喝。纵然江夏从不饮酒，也生出了再来一杯的冲动。
“接下来要做什么？”放下酒杯，她主动问道。
似乎这样，才能让心里那股虚伪的愧疚好受些。
沈靖尧倒是没想到江夏会主动询问流程，立刻回道：“接下来，应当是结发，所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1】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1】
接出诗的后两句，江夏道，“只看前两句，寓意的确好。”
“那仙子可愿…”
沈靖尧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白光从江夏的指尖闪过，两人的发尾同时短了一截。
“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
喜悦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沈靖尧郑重又细心地，将两股不同的发丝缠绕在一起，而后将其放入荷包内，贴身收好。
江夏静静地看着他动作，突然开口道：“照你们的规矩，后面就该是洞房了吧？”
身形霎时顿在原地，沈靖尧的唇开开合合，张了又闭，最后到底没发出一个字来，只是定定地望着江夏，眸色不知何时深了一个度。
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江夏挺直了脊背，双目直视前方虚空的某个点，极力让声线维持平稳。
“我说得不对吗？没有洞房的成亲，应当不算是成亲吧？”
喜房内静默了一瞬，唯有烛火的声音越发响亮。
良久，江夏骤然察觉肩上一紧，沈靖尧的脸映着烛光，随即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他的眼底有火苗在跳动，下颌绷成一条直线，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能从仙子口中听到这话，小生很开心。”
沈靖尧噙着笑，倾身而下，不断向江夏逼近。
虽然过分亲近的距离让人略有些不适，但江夏还是强忍着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发生的一切。
旋即，她额上传来湿润的触感。
沈靖尧的吻，落在了她的额上。
“仙子，谢谢你。”
隐忍又克制地将人拥入怀中，沈靖尧轻抚着她散在身后的秀发，“若能有下辈子，仙子再嫁予小生，可好？”
江夏从不知道，沈靖尧的力气何时有这般大，一个拥抱竟勒得她骨头发疼，甚至连挣脱都无能。
不对！
不是他力气大，分明是她没有力气了！
“沈…”
江夏想说话，未曾料到连张口都成了困难。
沈靖尧似乎不曾发觉她的异样，过了许久，才不舍地松开。
他轻柔地将她平放在床上，视线在她身上一遍遍逡巡，似要将其深深地烙在心底。
不多时，沈靖尧缓缓开口：“仙子，小生骗了你。”
“今晚，小生便要离开了。”
原本，沈靖尧应该在同江夏成亲的第二日，献出自己的生命。但道门怕再生枝节，私下通知沈靖尧，时间改在了今晚。
对此，江夏毫不知情。
“不…”
消瘦□□的背影渐行渐远，江夏想伸手抓住他，但最后握在手里的，只有一片黑暗。
江夏再有意识时，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顾不得身上繁复的嫁衣，她神识尽数铺开，整个清一宗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最终，江夏在议事厅找到了她想见的人。
身体比大脑先一步有了行动，她疯了一般冲向议事厅，却在看到那个人时，不敢上前半步。
她看到沈靖尧。
不用神识，她亲眼看到了沈靖尧。
看他穿着昨夜的喜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般。他唇边还挂着柔和的笑意，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沈靖尧。”江夏轻声唤着男人的名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无人回应。
“沈靖尧！”
……
“沈靖尧…”
……
回应她的，皆是无声的冷寂。
从今往后，江夏的身边，再不会有总是喊她“仙子”人了。
仿佛被人勒住了脖子，江夏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胸膛内也是空荡荡一片，连心跳都听不见，只有冷风呼呼地刮着。
我喜欢他。
这样的念头无逻辑地蹦到她面前，但江夏不觉得一点突兀。
因为是事实。
在沈靖尧死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内，江夏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
她喜欢他。
江夏，喜欢沈靖尧！
可沈靖尧却已经死了。
成串的泪珠无预兆地往下掉，江夏终于鼓起勇气走到沈靖尧身边，握住了他僵硬冰冷的手。
“沈靖尧，我心悦你。”
极北之地
几乎所有魔族中人都聚集在魔宫之外，翘首以盼。
无他，只因他们沉睡了多年的尊上即将苏醒。
尊上醒来之日，便是魔族进攻人族之时。
魔宫大殿，黑渊带着魔族重臣跪在殿上，静等上面的男人苏醒。
时机一到，极北之地上空的魔气倏地朝魔宫的方向蜂拥，随即聚成一股，以浩荡之势涌入魔宫，冲进位于上首的男人体内。
未几，男人缓缓睁了眼睛，眼底是腥冷的红色。
若此时江夏在场，必然会发现，除了眸色，他同沈靖尧长得一模一样。
“恭迎尊上归来！”在黑渊的带领下，底下众人齐声道。
男人的视线随意掠了一眼，便是如此，下面的人也觉得如芒在背。
他似乎很享受旁人惧怕自己的感觉，竟轻笑了一声，半晌才道：“黑渊，照计划行动，进攻道门。”
“是，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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