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春江水暖鸭先知，城里温度服装店先知，一到卖场挂上换季新品的物料，红霜就知道另一个季节快来了。
这家店的衣服按照不同色系布置商品，橄榄绿和芒果黄的衣服特别多，看来是即将到来的夏季流行色没跑了。
红霜有很多裙子，今年想多置办几身裤装，她在展区来来回回走了很久，挑出几套，其中有一套连体裤，背后的拉链和束带很繁琐，她一个人搞不定，叫张钧鹤过来。
“你陪我进试衣间试试这套。”
张钧鹤看一眼连体裤拉链，说：“这么麻烦，你买回去自己也穿不好。”
“熟了就行，比巴洛克的束腰简单多了。”
导购上前帮她们拿好衣服，微笑着指引：“您好，试衣间在那边。”
红霜跟在导购身后，向试衣间走去，下意识地抬头看另一边挂满的衣架，又困惑地转回头。
张钧鹤注意到她的奇怪，问：“怎么？”
“最近学校事情太忙，我可能有点神经衰弱，刚才总觉得有东西盯着我你说我会不会在黛山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要请个大师给我化解？”
“如果真的很影响你的状态，请个大师让你心理放松也不错。”
红霜点点头，琢磨通讯录里谁有那方面的人脉，导购把她选好的衣服递过来，她接过来自然地交给张钧鹤，两人一起穿过女试衣间的礼宾栏。
“不好意思，您请留步。”
导购突然展开胳膊把张钧鹤拦下来。
这是高级定制店，非常保护顾客隐私，都是单人进出试衣间，所以导购拦下张钧鹤，红霜觉得有什么不适，认为她只是在履行职责。
于是红霜向她解释：“是这样，这件衣服后背拉链太复杂，我让她和我一起帮我。”
导购十分为难：“对不起女士，您有困难请告诉我，这里是女士试衣区，男士不可以进入。您和先生关系亲密，但是里边还有其他的女顾客，所以请您理解配合。”
不愧是自称苏圈第一帅特的女人，第n次被拦在“女士专用”外。也对，看张钧鹤染成金色的板寸，不羁的鼻环唇钉，加上女生男相的锋棱脸，很难不让不明真相的路人把她当成潮男。
红霜悄悄地观察张钧鹤的反应，张钧鹤一如既往的淡定，类似这种情况每隔几天就会在她身上发生，比如公共卫生间，温泉酒店，等等。
“其实，她是——”
“找人帮你试衣服？我来吧。”
细长的眉眼，清冷的神态，盘起的长发和无论见几次都让人难忘的大长腿，是丰雪本人没错。
红霜看到她，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在店里寻找，她这么个大活人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
“丰姐，你，你怎么在这？”
“走，你不是要试衣服？这种事，男朋友也不方便。”
丰雪迅速地打量脸上串疙瘩的寸头仔，转过头微微蹙眉，似乎不认可红霜的眼力。
张钧鹤眼睛沉沉的，轻轻叹气。
红霜站定身，抬手边比划边说：“等等等，先听我说，这是我好闺蜜，她叫张钧鹤，外号鹤爷，看起来很帅对吧？她是女生，我没有男朋友。”
丰雪表情狐疑，这会她冷静了些，从生物体征的角度重新审视张钧鹤，确实，这是位女性。
“不好意思，我刚从外面路过看到你们，以为你是男生。”
张钧鹤点点头，错开丰雪的视线。
那件连体裤还在张钧鹤手里，她拿着衣服沉默地走进试衣间，留门等着，这回导购没有阻拦。
这空气该死的安静。
红霜的脚尖朝向试衣间。
“丰姐，我先去试衣服，谢谢你啊。你”你是路过，还是看到我专门跟过来的啊？你要先走，还是等我一会一起吃晚饭？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有男朋友，骗了你？
“你们慢慢玩，我去二院，先走了。”
丰雪的表情有点绷着，但笑容很得体，轻松地跟说再见，然后快步走出店门。
红霜总觉得怪怪的。
这套连体裤版型很好，穿上很显腿型，后背的拉链不难拉上，只是束带有点难系。
“你在选衣服的时候，我看见她了。”
红霜莫名地联系到刚才总觉得有东西盯着她的诡异感。
“她一直绕着你，贴在衣架后面望你，所以你没有染上脏东西。”
红霜笑出声。
丰雪盯她做什么？无意中发现她和一个“帅哥”逛街，非常亲密，还要一起进试衣间来个play？想履行大姐姐的责任，纠正小妹妹不矜持的行为，对她思想教育？
突然，红霜有点期待，想快点体验丰医生的私人指导。
会痛吗？
电影讲的什么丰雪记不清了。
医护小姐妹的群里还在讨论。
丰雪拿烧水壶放在净水器下面接水，靠在一边两眼放空，脑子里一遍遍过服装店的回忆。
等她回过神来，水壶满满当当，溢出的水把水槽里淋湿透了。
手机每响一声，她都迅速地划开，看到一堆群消息和工作通知，眼神里流出失望，又把手机放下。
橱柜里都是冯丽带来的养生食品，喝了大半年的花草茶，丰雪感到厌烦，她翻出一袋包装有点脱色的咖啡，保质期快过了，把它撕开泡了喝。
她胃不好，冯丽不允许她喝咖啡。
其实她挺喜欢的。
为了“好”，很多地方需要压抑，人们管这个叫自制、自律，是值得鼓励的优秀品质。
时间长了，她以为她会忘掉，甚至戒掉很多事，可好像现在看来不是那样。
丰雪坐在沙发剪指甲，为了看诊不影响患者，她的指甲总是剪得越短越好，每天都会清理干净。
修剪好了，她在落地灯下抬起手，端详灯光穿透她的手指，隐约透出粉红的血色。
人-体是一门艺术，让懂得欣赏的人为之痴狂。
在电影院里，有一个女孩撞到丰雪，把手里的奶茶溅到她的皮包上，丰雪把包送到小区楼下的干洗店。
睡觉前，她想起来送洗包包的时候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还没有装进换的包里，从被子里出去，走到玄关收拾咋杂七杂八的小物件。
门禁卡，钥匙，工作证，记事本，盘头发的筷子那是什么？
丰雪拿起靠在鞋柜边缘的黑色小盒子，她不记得她买过这么一个东西。
盒子打开，里面塞满黑色的细纸条，她好奇地把手伸进纸条里，摸到一个冰凉，光滑的圆柱体，疑惑地把它拿出来。
是一根纯黑的皮质流苏鞭。
视线凝固，心跳在加速。
只要体验过一次，手指抚摸过冰凉皮革的触感，她就无法忘记，想要再试第二次。
她能体会到皮革的寂寞，它们想要贴合在温暖的血肉上，摩挲代表舞蹈，摇摆跳动出讴歌生命的律动。
那种像火在夜空下疯狂燃烧一样的感觉，很棒。
丰雪盖上盖子，靠在门上。这个是红霜买的制服留下的。
合上双眼，眼皮下的黑暗里寂静地渲染开一片魅惑的鲜红。
少顷，她利落地拿起盒子，放到床上，红霜曾经睡过的那一侧，拉上被子把它盖上。
只一晚，等天亮了，就把它藏到衣柜最深的地方，里面有一只保险箱，存了很多她不敢示人的珍藏。
丰雪久违地失眠了。
眼下的淤青加重。
“小丰老师，你没睡好哦。”护士在敲安瓿瓶。
丰雪扶额头，“晚上喝咖啡，没想到劲这么大。”
“给你们聊个八卦提神。”老护士说。
一群小护士凑过来，丰雪也看过去。
“我粉了很久那个外国歌手，塌房了。”
“就唱你手机铃声那女的？”
“对对对，她昨天在ins上发文，公开出柜，说她是‘那个’，还晒了她和女朋友的照片。”
“天哪，那岂不是会掉很多粉？”
丰雪问：“为什么要掉粉？”
小护士表情尴尬，“因为是那个啊，肯定很多人膈应。”
“那是个人选择，不影响她的歌。”
老护士摸摸自己，仿佛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反正我不接受，我已经取关了，现在我要换手机铃声，诶，你们有推荐的新歌吗？”
丰雪慌忙地离开护士站，去卫生间洗一把冷水脸。
这天下班，丰雪在健身房呆了很久，一直望着窗外的霓虹灯跑步。
不知何时起，红色在她眼中越来越耀眼。
从前她就很喜欢红色，但是黑色耐脏，所以她在生活里大量使用黑色，以至身边人都以为她喜欢黑色，其实不是。
她还在想老护士给她们看的照片，相片里的女歌手和一个中性的女性抱在一起接吻，让她联想到红霜和她那个女生男相的闺蜜。
失眠的第二夜。
丰雪靠在床头刷小视频，忽然想到什么，鬼使神差地打开设置，取消“不要给我推荐可能认识的人”的限制。
然后刷视频，刷，刷。
“欢迎小老二进入直播间，喜欢主播请点左上角关注，给个小红心吧么么哒~”
主播戴着面具，穿着粉嫩的洛丽塔，裙子很修身，即使风格很q，但依然藏不住她傲人的身姿。
“今天我们来化一个很火的白开水妆。”
主播把镜头转向一个bjd娃娃的裸脸，铺开化妆品，开始给娃娃上妆。
丰雪把目光落在屏幕最下方，一行官方白字提醒：来自同城，您可能认识这位主播。
再看看右上角，在线直播人数，9。
这直播还有九个人看？算了，也挺可怜。
“谢谢小老二姐姐的关注！姐姐家也有娃娃需要化妆吗？请问想预定什么娃妆呢？主播主页有妆面介绍哟~”
丰雪眉头紧锁。
这个声音，她认识。
这张戴面具的脸，她好像也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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