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张海洋的赌局

王兴说的张海洋的赌，倒不是跑到南方那个全球闻名的博彩王国去赌。

        赌有很多种，赌气，赌钱，赌运，赌势，当然，还有赌命。高至庙堂，低到市井，芸芸众生，经常在赌，“赌博”——通过赌，来博一博，改变自己的命运者，大有人在。

        张海洋在风投公司深耕多年，有独到的眼光和专业的知识，他不甘心这样永远居于人下。眼看自己已过而立之年，虽然也有不菲的收入，但与那些圈内大佬相比，他那点钱，如同在钱江潮里撒尿，浪花都见不着。

        人与蝼蚁为伍，不知自己的渺小，与大象共舞，方知自己的局限。张海洋是见识过世面的，他知道自己的渺小，他要改变，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他选择了赌一把，博一博。

        江舟遥的农康汇项目他很看好，创意好，模式新，“绿色、有机、高端、无公害”的炒作题材和相对稀少的资源，能迎合城市有购买力的消费群体，所以他个人也投资入股了，但他又觉得农业项目周期太长，体量难以做大，赚钱可以，赚大钱难，快速赚到更多的钱更难，除非三五年之后上市成功。可上市之路漫长，过程曲折，他等不及。

        张海洋选择了赌运气，赌走势，拿自己的剩余全部积蓄和农康汇的股权做了质押，去投了一个在全国沿海一二线城市私教培训加盟的高回报风投项目，全身心扑了进去。自己在临杭长风投资管理公司的日常事项，基本上都扔给了助手王兴。在王兴面前，张海洋也不撒谎，直说自己在外面有投资项目，还说等项目业务正常起来后，将王兴带去。当然，他没说自己的资金来源，包括将农康汇股权质押的事。

        可惜他精准分析对了市场各类统计数据，准确判断出了社会对私教和应试教育培训的需求，但却没有算到国家对此类不规范培训机构的产业整顿和打击。赌对了一时的运气，却赌错了最终的大势。

        张海洋和合作伙伴投入全部身家，各个城市业务刚刚红红火火开展起来的时候，上面政策下来了，全面清理整顿相关培训机构，限期一年内自行分流清退。一个人最能干，也须顺势而为。逆势而行，必遭夭折，除非你真能逆天。可古今中外，能做到逆天的又有几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加伟大导师，几千年下来，不过区区数人而已。

        所以，时代让你赚钱，你才能赚大钱。当风起来时，站在风口的猪是可以起飞，但当风停了时，摔死的，一定是那些没长翅膀的猪，而不是那些带翅膀的鸟。鸟和猪的区别是，有风，鸟可以飞更高，无风，鸟也无妨，这叫自带神器。

        王兴当然知道这个政策变化，明白他的顶头上司张海洋张总，这回可能是跌惨了，搞不好，就得“高位截瘫”，这辈子都起不来了。

        江舟遥不知道这些情况，此刻张海洋哪有心思接他的电话，正焦头烂额，处理着一起起退课退租退人引起的纠纷中。好比一个会游泳的人，突然被卷进旋涡中，出不去，却又不甘心，始终在挣扎。

        江舟遥扼腕叹息，替老同学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专业操盘手，被时代的大浪一下就拍在了沙滩上，成为了商场上的“前浪”。谢过王兴，江舟遥挂了电话，与两个老同学兼投资人吃饭。有王一萍在的场合，竹遇春只有“大学同学”和“共同投资人”这两个身份才合适。

        三人边吃边聊。江舟遥问王一萍，假如好溪公司需要再进行一轮融资，公司的那帮发起人还有没有可能再投资。

        王一萍一听，瞠目结舌，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以为大家都是开银行的啊，钱可以自己随便印，想用多少就印多少。反正我是一分钱都没有了，真的没了。”王一萍说完，瞧瞧竹遇春，向江舟遥呶呶嘴，“闹，这位老板娘倒有的是钱，向她要。”

        竹遇春肩一耸，双手一摊，一副无奈的表情：“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全扔到农康汇里去了。”

        王一萍一脸慈悲地望着江舟遥：“江总，你老人家节哀顺变吧。真没钱了，郑宁宁他们都是工薪阶层，虽然薪水可以，毕竟都是领固定工资的。”

        江舟遥翻翻白眼，无奈道：“那就向社会幕集资金吧，银行借款也不知道能借多少，毕竟公司的固定资产不多，没什么可扺押的。到时候我去农行拜访一下，看能不能搞到农业专业贷款。”

        既然发起人这边融资没希望了，江舟遥也就不纠结了，人不能叫尿给憋死，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钱没搞到，饭还是要吃。三个人简单吃点，然后撤桌喝茶聊天。中途竹遇春起身洗手，留江舟遥和王一萍俩在包厢。

        “哎，你和她到底算咋回事啊？”王一萍一反常态，八卦起来。

        “谁啊？”江舟遥只有装，这个问题让他怎么回答。

        王一萍瞄一眼门口：“装。你以为我眼瞎啊，竹遇春什么样人我还不知道吗？在你面前像小猫一样，你行啊，真把她给收了。服你。”王一萍不知道是夸他还是挖苦他，给他竖大姆指。

        江舟遥心想，还不都是你给我惹来的麻烦，却又不好冲她直说，淡淡回她：“就那样吧。”

        “哥们，你俩的事，我也管不着，大家都是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过悠着点好，别太高调了。”王一萍拍拍江舟遥，“好自为之吧，别惹出事来，到时候收不了场。”

        这也不是有人头一回这样和他说了，江舟遥心里也明白，可现在他已没有回头路了，他的商业帝国梦，已经和多个女人捆绑在一起了。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顾不了那么多了。男子汉大豆腐，要想成就一番事业，总得有所取舍。至于被他辜负的李想，等上市以后补偿吧。他已身不由己，己身非自己啊。

        江舟遥心有戚戚，很是落寂：“我有数。”

        正好竹遇春进来，抓住了最后一句的尾巴。“有数什么啊？”她只要看到江舟遥在她身边，心情就好，浅笑盈盈问。

        王一萍也郁闷，这个事情怪她给起的头，没好气地呛一句：“我在教他怎么生孩子，结婚这么久了，连个孩子都没有。”

        竹遇春一个白眼甩过去：“吃呛药了？生孩子还用你教，我也会，像个八婆一样。”王一萍的话无意中竟戳中她的心事了，竹遇春决定今年无论如何也得给江舟遥怀上孩子。王一萍哪里知道世界就有这么巧的事，话赶话，能赶到一起。

        江舟遥还不知道，他的烦恼还在后面。他在临杭看完农康汇的网点后，陪竹遇春过了一个晚上后就无功而返回来好溪公司，结果第二天就有人找过来了。

        原来是张海洋自己陷进去了，他在钱江农康汇名优特蔬果股份有限公司的1000万股股权，质押后已没钱赎回。质押到期后，债权公司的律师就过来暨阳找江舟遥，要求农康汇公司召开股东大会，同意将张海洋的股权转让，或者由农康汇公司自己赎回。

        江舟遥简直郁闷到爆，张海洋这头猪，质押股权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他商量。但既然问题已出现了，只能面对，就答应一周后回复。这个事情，还得找竹遇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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